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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原在无情宗三个月,低调了三个月,够久了。久到叫顾明夕暗搓搓领头编排了他这么久。江原是个没脾气的人吗?他当然不是。不但不是,还喜欢有仇当场报。 能从栖凤谷出来,一手cao建起西域魔城,他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的人呢?江原和薛灿都杀过不少人,但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一个。江原不喜欢滥杀无辜。他杀人,一定有理由。而这个理由,足以叫原本热爱生命、热爱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江原,能亲自下手,毫不留情。 这里前无虎豹,后无豺狼,只有中间一群窝囊。 现在不动手,留着过年啊。 江原也不怕别的弟子将这事捅出去。尽管捅,捅到连照情那里,说不定还能高高兴兴多赏他一顿工钱。 但顾明夕不值得白晚楼动手。白晚楼不应该动手。这个血不配沾到他身上。江原在弟子们惊诧的眼神中跨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白晚楼面前。 白晚楼早已没有先前那乖顺的眼神,他只是拿剑尖指着顾明夕,眼里是冰冷无情。这个时候的白晚楼,就像个盯上了猎物的猛兽,屏息凝神,是谁也惹不起的。 连照情都不行。 但是江原不在意。 他大大方方上前,在弟子们的抽气声中,一把握住白晚楼手里的剑——顾明夕的剑。 “饶了他吧,晚楼。”江原道,“他犯了戒律,理当交由明火阁,四条戒律下所受岂止八十大鞭。不论他要受到什么刑罚,都不值得你动手。” 白晚楼不悦地眯起眼。 “他放肆。” 江原知道顾明夕放肆,也知道白晚楼不喜欢别人放肆。在白晚楼的地盘放肆不可以,对白晚楼的东西放肆,更不可以。放肆过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这个时候江原就在想,或许先前那些侍奉过白晚楼的人都消失匿迹是真的。因为就连江原自己也不确定,如果白晚楼执意视顾明夕为敌,或者连带着看他也一并不爽,会不会一道把命折在这里。 但江原还是没有松开握住顾明夕剑的手。 尚在地上被剑尖指着的顾明夕动了动喉结,冷汗直流。他背挺得很直,十分僵硬,要爬不爬,要起不起,却不能挪动分毫。因为白晚楼虽然在看着江原,手里的剑却握地十分稳,根本不会松动半分。 顾明夕毫不怀疑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命丧于此。 他对白晚楼会心软可一点也没把握。 一滴汗自顾明夕额角淌下,渗进衣领里。天边终于连最后一丝余晖都已落下。白晚楼终于松开了手。江原与白晚楼已僵持半晌,丝毫劲也未敢松,此刻终于察觉剑上受力松动,顿时心下一松,手上就卸了力。 便在江原忽然卸力之时,白晚楼蓦然重新握紧剑,趁其不备,将剑身一把抽出,随后寒光顿起,四周虽暮色四合,却刹那间亮如白昼。 再黯淡不经修炼的剑,到了白晚楼手里,灌注了他的灵力,便是一柄神器。神器无主便是铁,铁器遇伯乐才为兵,兵器和人,本就是互衬互助。 江原心里一惊,却已错失先机,也根本没想到,白晚楼不管换哪种方式疯,也根本就不傻。他捞剑无门,人叫白晚楼一推,身形往后一撞,就是三尺。 但见白晚楼剑起剑落。 寒光之中,顾明夕肝胆欲裂,啊啊大叫。 啊啊大叫。 叫完住了嘴。 ——他还能喘气,还活着,并没有死。 只是衣衫尽碎。 白晚楼将顾明夕的衣服剁成了布条,便手一松扔开了剑,仿若烫手。剑未落地,便碎成了千百片,零落成泥。 不是白晚楼故意断剑。 人可耻,剑无辜。 白晚楼惜剑。 这剑本身就十分脆弱,根本承受不了白晚楼灌注的灵力,会碎成千百片,意料之中。 但在顾明夕眼中就不是了。 修道者,兵器如同魂。 剑亡,魂灭。 顾明夕红了眼:“白长老,你未免欺人在甚!” “大肆喧哗,对我不敬。污言秽语,对无情宗不尊。宝剑蒙尘,对明剑不义。不敬,不尊,不义。你有何脸面,在我面前放肆。”白晚楼眼中无他,负手而立。但见江原正面向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无情宗的衣服,他不配。” 江原:“……哦。” 心绪复杂。 这他娘的就是你削了他衣服的理由。不愧是无情宗大长老,连照情的师弟。留了气不留面,是个狠人啊。但江原也没闲着,趁白晚楼心思未改,也趁顾明夕尚在沉默中省得再多嘴让人忍不住想抹他脖子,果断朝弟子道:“还不将你们顾师兄抬走。” 顾明夕蓦然站起身:“我有脚,会走!” 声音之大,言语之愤慨。 江原还没来得及出声。 但见本来闭上眼的白晚楼蓦然睁眼,眼中俱是犀利。“来人,把他送到明火阁。宗规十条他犯其四,秉连宗主知晓,命执法弟子按律行刑。该打多少鞭,一鞭也不许少。” 江原:“……” 都说了不要多嘴。 留他一命还要自寻死路。 也罢,和他无关。只要不死在这里,那便随白晚楼高兴,还能送连照情一个人情。 眼见弟子们悄摸要四散而去,而白晚楼微沉着脸,已又坐回去——同他原先一模一样。江原微微动了动嘴角,指尖悄悄一指:“白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