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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仙界的和平_分节阅读_95

    第65章 恨相逢(七)

    方淮就这么从客栈里逃了出来, 他心里已经不是“乱”可以形容的了。

    连殊就是余潇, 连殊就是余潇!他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的轮廓,绝不会错!

    他怎么愚蠢至此, 在身边共处了几十年的人, 只是将五官用易容术稍稍修改, 掩藏了声音,他就认不出来了?

    向西是港口, 但距离“海蜃”入港还有一个月, 此时去也是徒劳。回东南倾?但水路复杂,只怕会困在路上, 反倒更容易被追上。方淮拿不定主意之下,便向东飞去。

    他运起灵力, 也不顾自己元神在梦境中耗损太多,精神疲惫,只施展驾云术,一气飞出千里之外。

    方才在客栈里强装无事,已经是拼尽他全力了。余潇临走前对他施了催眠术, 亏他心中有所防备, 暗自运转灵力抵抗, 因此只睡过去小一会儿便醒了过来。醒来后立刻离开了客栈。

    方淮想,自己为什么不当着余潇的面问出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被困在太真宫吗?尹梦荷不是不拿到金光草不放人吗?

    想到这里, 梦境里的画面便一一闪现, 余潇在月教大殿内所受的折磨, 杨仙乐之死。还有他再世之后,杀死那姓金的女人,和梁国世子的画面。

    如果问出口,会不会和这些人一个下场?

    方淮感到渗透血液骨髓的寒意,多么可怕,一个人怀着满心的仇恨待在你的身边,静静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将你玩弄鼓掌之中……

    如果有一天,掌心的猎物忽然明白自己是猎物,那么这个游戏就该结束了。

    灵力渐渐有枯竭的势头,方淮知道不能让它透支,便落在地上。此时便身处一片荒野之中。

    远远地有一条大道,道旁一座茶棚,棚外停着几匹高头大马,方淮走过去,单手一用力,扯下其中一匹的绳子,骑上便要走。

    茶棚里的人呼喊着追上来,方淮目无焦距地往后看了一眼,抹下手上扳指,向后掷去。

    那人把扳指接下,见其通身碧莹莹的,浮着一层光泽,品相十分不俗。再抬头,那骑马之人已不见了。

    方淮手指在马匹头颅上一点,渡给它一息灵力,马儿便四蹄轻快,在荒野上飞奔起来。

    不一会儿,太阳落山,晚霞满天,到处是荒芜蔓草,天地间唯有他一人。

    真如丧家之犬一般。

    方淮直到这时,才真正开始面对自己彻底失败的事实。妄想着要拯救自己和他人,妄想着有所改变,到头来,原来一早就压错了砝码,走错了路。

    残阳余晖中,他不停告诫自己应该想想接下来怎么走,但心里却仍然塞满了那种难以言表的凄怆。

    马匹飞也似的跑了一个时辰,终于也跑累了,他便将马扔在路边,自己重新施展架云术。

    除了那铺天盖地的挫败感,他心里还因为其他的东西隐隐作痛,一时分辨不清那是什么。或许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感觉。他自认对身边的人力求做到问心无愧,自认每一件事都做到堂堂正正,但被人背叛的滋味,仍然是如此苦涩。

    余潇说出的那句话,不停地在耳边萦绕,每回响一次,心脏都会传来令他抽一口气的绞痛。

    好像余潇那句话是实实在在的一刀子,插在他胸口,那种痛苦,交织着背叛带来的恐惧和愤怒,让他满心满脑都像装着沸腾的水,“哗”地倾过来倒过去,最后竟然化作一丝荒谬感。

    都是假的吧?或许他现在还在梦里?

    方淮回想起几天前的他,尚且踌躇满志,身边各事各物,不说尽在他掌控之中,多少也是他期望的走向。

    而现在,回头再看那个人,竟觉得那就是个跳梁小丑。可即便如此,也无比羡慕那个“跳梁小丑”。至少他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至少他有一个乖巧的师弟,正在万里之遥的太真宫等着他去救他。等他把他救出来,两个人可以一起回碧山……

    如果真相只会令人惊愕痛苦、茫然无措和一无所有,不如他不要知道真相,不如就溺死在自己的美梦里。

    这个想法在方淮脑海里一闪即逝。他很快明白这是软弱无能的想法,勉强打起精神。停止漫无目的的逃跑,落在一座荒山中。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莽丛里偶然有野兽的眼睛放出幽幽的光,方淮找了一片位置偏僻的空地,靠在树下调息,同时压制自己的气息。

    余潇在东南倾岛上能和上古神兽打个不可开交,全不是他区区金丹期能够应对的。说起来,他还一直以为余潇才刚到金丹期,完完全全被对方刻意制造的假象骗过了。

    他自以为是地把剧情一改再改,到现在,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他的预测,余潇能和尹梦荷握手言和,这根本是原著里中期才会出现的剧情。而他呢?他还有什么筹码?

    方淮简短思考过之后,得出答案:没有。

    他们的之间的实力如此悬殊,那么他几个时辰前从客栈逃跑,余潇几时会发现?只要他待在这个岛上,以对方的修为,他迟早会被发现。

    方淮收敛心绪,稍作调息之后,便站起身来,忽然耳边听到压得低低的呼嗬声。

    他回过头,瞳孔一缩。

    一只野狼,眼瞳里闪着幽幽的绿光,从草丛里跳出来,但让他惊骇的不是这只野狼,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人。

    来人从浓重的夜色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碧莹莹的扳指,看着他道:“叫你在客栈里等着我,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方淮伫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事实上他背脊微弯,额头也渗出冷汗,支撑得极为辛苦,这是余潇第一次对他放出修为强者对修为弱者的元神压制。

    方淮眼前一瞬间又闪过那许多场景,不知怎地,居然笑了,一字一顿道:“余潇……余师弟。”

    余潇往前的步子一顿,方淮终于抬头,直视这张撤去伪装的脸,同时也没有那些狰狞的疤痕,对他而言,实实在在是一个陌生人。

    “捉弄我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我既什么都知道了,不就不能再陪你玩好师兄好师弟的把戏了?”

    余潇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果然不该……”

    微风一动,他身形已晃至方淮面前。方淮早有防备,一手灵力聚成风刃,砍在余潇伸来的手臂上。

    他压根不期望那一刀能砍中,但出乎意料的,竟然实实在在地砍中了。

    余潇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没有去管,而是直直地盯着方淮:“不该留下你这一身修为。”

    “噗嗤”一声,血rou被破开的声音,方淮双眼微微睁大。余潇一只手穿过他的丹田,握住那颗缓缓转动的金丹,另一只手拦腰抱住他下滑的身体。

    方淮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双目有些呆怔地和他对视,嘴角流出鲜血,道:“金丹……还你,饶过我父母性命,饶过太白宫……”

    余潇只是将他抱入怀中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