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纯粹和完整
再次回到鬼蜮，知晓了此地的来处，苍梧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鬼蜮虽大，到底是封闭的。 魔族世代生活在此处，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魔族选择离开此处，到大陆上闯荡。 好在是这片大陆上的兽族都生活在山林之中，魔族与人族相处和谐，才没有让魔族的这支血脉面临劫难。 走过熟悉的山林，来到鬼蜮中象征权威的大殿中。 门内原本摆放水晶球的石台上已经空空如也了。 得了传承之后，苍梧的眼界便已不是从前的她所能相比。 看到那台子空了，便知当时她第二次接触水晶球后，那裂了一条缝的球应该已经无法承受她的力量，彻底的碎裂了。 黑魔长老见她目光落向石台，便开口解释道：“那日您的力量注入球体后，球体无法承受住，没多久就彻底碎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迎苍梧入内。 “当时您走后没多久，老朽便察觉出异样，从那小子手里拿到了灵介连忙追出，却没能赶上，实在是失策啊。” 他言语间满是懊恼，这位老者对自己的关心，苍梧是知晓的。 如今二人身份地位虽是对调，故他此刻说这一番话，也并非是惺惺作态。 “此事也在本尊的劫数之内，并非尔等可以阻止。” 苍梧语气淡漠，走入殿中，顿住了步子。 楚灵儿跟在她身后，一直毕恭毕敬。 她步子一停下，自己也忙跟着停下，屏住呼吸，神情紧张。 “回去之后，将你的身子换回来。”苍梧眸底冷光微闪，凉凉开口。 原本选择这个身子，是因为知晓此人在苍梧心中占有一定分量。 此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察觉到她因此而越来越冷的目光，忙垂了头慌乱应下：“属下知错了。” 苍梧收回视线，没有再理会她，又瞥了一眼那座洗灵池，调头往外走去。 “现在谷中还有多少孩子没有觉醒？” “还是上次那些孩子，只有那个小子的力量觉醒了。” 黑魔老者话一落，苍梧的步子便又顿住了。 “他现在在哪里？”她冷眸扫过众人，语气冰冷。 知晓她从前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可如今的她已完全变了性子，诸位长老有些摸不准了。 众人脸上的神情复杂，都看着彼此，却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楚灵儿瞅着他们这一个个老滑头，眼底闪过一抹狠辣，拱手上前，恭敬道：“他被属下关在冰池了。” 提及冰池，苍梧眸子一闪，上次来时她没有去过那处。 不过即使鬼蜮之中的极寒之地，能够流动的力量自然也极其有限。 她淡漠收回视线，继续往魔心泉谷走去。 她的到来，让整个鬼蜮都紧张起来，紧张之余，却又在暗暗兴奋。 原来他们并不是孤独的一个种族，在更加高级的大陆上，他们有着强大的靠山。 而如今，他们整个魔族的主人，就在谷中。 自踏入鬼蜮的瞬间，她便感受到了魔心泉水开启的力量。 此刻踏入谷中，一眼望见了泉水中盘腿而坐的人。 比起上次分别，或许是力量增强的缘故，云生的容貌发生了变化。 面容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棱角渐渐分明，衬得轮廓刚毅，俊逸非凡。 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长长坠入泉水之中，似银龙盘绕，圣洁高贵。 毕竟是伴随魔主降生的魔，即便他的使命已尽，身体里的潜能依旧不容小觑。 他坐在魔心泉水中，就好似是坐在寻常的瀑布之下，神色淡然平静，没有半分痛苦。 见到他，苍梧双眸微微一眯，朝泉水迈出一步。 似是感应到她的靠近，支撑整个魔心泉的巨大龙骨轻轻一颤。 一道轻不可闻的龙吟之声溢出，好似幻觉一般划过。 苍梧定定地看着那条龙骨，原本冰冷的双眸忽然深邃起来，眼底深沉复杂。 “我回来了。”她唇瓣翕动，无声吐出一句话。 而随着这话出口，那坚韧强悍的龙骨又一次颤了一下。 龙骨之下的云生似是察觉动静，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双眸缓缓睁开。 一看到面前之人，他面上便是一喜。 “母上！” 几乎是惊喜出声，他纵身从泉水中跃出，稳稳落在她身前一步之外。 苍梧眼波一转，落向他身上。 他这一起身，才发觉他又长高了不少，视线几乎与自己平齐了。 “感觉如何？”苍梧双眸一眯，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云生露齿一笑：“云生已经变强了！” 苍梧眼底微闪，唇线微抿，视线越过他，又一次落向那座巨大的泉水之上。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云生张了张嘴，沉吟了下才道：“长老们说接触泉水的过程会很痛苦，可是我进去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觉得。” 他看向苍梧，秀眉微皱：“这会不会有麻烦啊？” 听得他前面那段话时，苍梧的心便跳动了几下。 她眼底深沉，望向泉水的神情难明。 “许是有人庇佑你吧。”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地开口，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辟闾在谷中守着云生，她方才进来时便一直在旁，没有开口。 此刻闻言，也顺着她的视线，深深打量起这座泉水。 素来淡漠的眼底，闪过一抹浓重得无法描述的情愫，又飞快消逝。 留意到辟闾的视线，苍梧轻哼了声，转向裴云凡。 “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 裴云凡想到她醒来后交代的第一件事，神色微凛，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怀中取出一个厚重黑布包裹的东西，双手恭敬奉到苍梧手中。 苍梧微微抬袖，手掌在那物上头缓缓拂过，却并未触碰。 这里头放着当时被封印的灵介，只是她能这么快得到传承，全是因为献祭。 只不过当时反噬，她不但没有被杀死，反而直接激发了记忆。 惩罚被打断，还进一步成就了她。 这种错误，天地法则绝对不会容忍。 所以这块灵介对于她而言，比起之前还要危险。 她掌心拂过黑布表面，面上闪过一抹狠戾。 “去大殿，我们几人叙叙旧。” 她语气冰冷，平淡之中染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诸位长老一听，忙垂首拱手相送。 楚灵儿闻言想要跟上，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了步子，惊慌站在原地，无措地像个孩子。 那眼里浓烈的落寞之意，根本无法掩饰。 而苍梧却视若无睹，径直带着众人离去。 云生走出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灵儿是母上很看中的朋友，你不该用她的身子的。” 楚灵儿身子一僵，默默地垂下了头。 她深知自己原本是个怎样丑陋的样子，不配拥有这具身子。 虽是习惯了她刁蛮的样子，见到她如今这神情，诸位长老也忍不住有些心软。 只是她毕竟是神鼎大陆的人，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能够相比的。 安慰的话说出来，只怕是会起了反效果。 重生之后的这辈子，苍梧吃过最多的亏便是轻易信了别人。 此刻将这些魔族长老支开，也是因为当时灵介被转移之事。 她仔细留意了这些长老的一举一动，暂且还未看出端倪。 裴云凡知晓此事，在她开口说“叙叙旧”之后，便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回到原来的住所，看到这熟悉的环境，苍梧眼底一闪。 看向辟闾：“你身子没事吧？” 因为与自己结缔的是最高层次的契约，当时自己反噬，他一定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你觉醒后，就痊愈了。”辟闾淡淡看着她，平静开口。 苍梧闻言轻哼了声：“也是，毕竟是他身边的人。” 裴云凡留意到她说这话时，眼底的光柔和了些许。 不由得好奇起来，她所说的那人是谁。 不过他也自知，他与她身份之差，从前的友情，在她觉醒的那一刻，便该走到了尽头。 可如果她愿意，即便是以下属的身份，他也愿意呆在她身边。 在九州之时，在佣兵团出生入死，一辈子本便没什么牵挂。 后来适逢她的扶持，得以进入森罗学院深造，如今更是修为有所大成。 经历了这一切，他的心已彻底宁静。 眼前这个人，值得他效忠。 苍梧将视线从辟闾身上收回，又转向裴云凡。 “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往神鼎？” 她定定地盯着他，言辞直白。 裴云凡眼睑微垂，盖住眼底闪动的光芒，恭敬道：“主上不嫌弃，云凡愿意随行。” “哼，你何时与我客气起来了？”苍梧轻呵了声，眼中倏地闪过一抹戏谑。 “谁都能生分，你最不应该了。” 听出她话中深意，裴云凡脸一红，轻咳了几声掩饰，有些无措的解释。 “我……你我一直身份有别，从前是我太不注意了。” 苍梧看着他，眸光渐渐深远。 “当年我离开时斩断了情根，以为重历轮回之后，终能成为最为纯粹的魔族。可如今却只觉得少了些什么，纯粹了，却不完整了。” 她说着，又深深看向他：“我不想到头来，又是什么都没剩下。” 裴云凡心头一颤，看向她时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