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封少非为着绯闻的事,没有少被景攸荼毒,课程加重就不必说了，还增加了什么课后测验,让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得坐在书桌前写测验卷。 景攸出的题又是五花八门,很多是申论题或是概念题，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也不是他死记硬背就能写得出来的，因此他每到周末心里就会抖了抖。 自从上次出了绯闻之后,晏瑾又沉寂了，才刚复出演了一部电影，又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说他的消息,为此,封少非是自责的。 他知道晏瑾喜欢演戏，才会选择回到圈子里，可是却因为他的冲动和不谨慎，闹出这么大一桩绯闻来，几乎已经是让晏瑾公开出柜了。 他的脸没有曝光，矛头便全指在晏瑾身上，幸好景攸利用景深和陶欢的绯闻，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事后听景攸说，景炎把照片买回来了。 封少非一直觉得他该找个时间，和景炎好好谈一谈，不只是坦承他和晏瑾的感情，更是要为自己的鲁莽，惹了麻烦向景炎道歉。 景攸知道他的想法之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侄子，难得你有这份心，大哥只是看起来冷了点，其实挺好说话的，父子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就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封少非得了景攸的鼓励，更是加深了和景炎谈一谈的决心，因此他找到了魏桦，向他询问景炎最近的行程，得知刚好这周日是景炎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嗯，那一天我订了，不要再帮他安排行程了。”封少非说道，魏桦点点头，拿起笔在行事历上做记号，把周日那天的空档填上私人时间。 等到了周六，封少非在上课时，询问景攸知不知道景炎喜欢吃的菜色，景攸挑了挑眉，惊讶得问道，“怎么，你还要亲自下厨？” “嗯，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多少会做点菜，想问问你，父亲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吃的？”封少非问道。 “喜欢吃的啊……大哥似乎喜欢吃鱼，也能吃辣，大概就是这样了。”景攸想了老半天，就给了这么两个模糊的方向。 不过就算封少非平时常常和景炎一起用三餐，也确实看不出对方的喜好，景炎不挑嘴，饭桌上有什么菜，他就吃什么。 最后他找到别墅的厨子，打听出景炎的口味，便让厨子隔天休息一天，他会负责景炎的三餐的。厨子和佣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少爷这是要亲自下厨吗？ 连管家都听说了，跑来询问，封少非有些失笑，难道他进厨房，是这么让人惊讶的事？将管家打发走之后，他便开始拟定隔日的菜单。 封少非将厨子放假一天的事，景炎当天就知道了，晚上他一回到别墅，管家便向他报告，不过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其他意见。 隔日一大早，景炎下楼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只是很普通的蔬果三明治，配上一颗煎蛋，还有一杯鲜榨的橙汁。 封少非知道景炎早上习惯吃西式早餐，所以便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景炎走入饭厅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饭桌旁等着了。 “早安。”封少非开口打招呼，景炎淡淡的应了声，父子两个开始无声的享用早餐。 虽然封少非的手艺比不上原本的厨子，不过对景炎来说，这可是儿子亲手做的早餐，吃起来味道就是特别美味；就是普通的煎蛋，吃起来也特别香。 用完早餐之后，封少非还殷勤的帮景炎递报纸、端茶倒水什么的，简直是包揽了佣人全部的活儿。景炎看着儿子忙进忙出的样子，心里头有些失笑。 他已经听景攸说了，儿子想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儿子会选择亲自下厨讨好他。其实知道封少非会做饭，景炎并没有多惊讶，毕竟之前封少非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心里对儿子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太无能，才会使得他们一家人分离。只要一想起心言，他的心口就是一阵抽疼，还有谈铮，那个他来不及认识的儿子。 景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拿着报纸，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要一想起心言和谈铮，他的心里就升起一团怒火。 谈铮，他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演员，却从没想过，他会是自己的儿子。那一天找到心柔之后，他才知道，谈铮这个名字，一直都是心言和心柔留给他的暗号。 他和心言以前曾经说过，若是他们以后有了个儿子，希望对方能成为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心言也特别喜欢铮这个字，说儿子的名字一定要有个铮。 谈铮、谈铮，他竟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现这个暗号，言炎谈，就是心言的言，和他景炎的炎啊！若是他早一点领悟，是不是就能救得了谈铮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感谢心言替他生了双胞胎，虽然他失去了一个儿子，至少还有另一个儿子，而且还让他及时找了回来。 不过想想缘分真是奇妙，谈铮和封少非两人之前同在娱乐圈，想必也见过不少次，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彼此是兄弟。 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口将封少非叫住，“少非，你过来。”封少非本来还想去切点水果，听见景炎开口了，赶紧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你再和我说说谈铮吧，上一回有些仓促，聊得也不够多，我想多知道一些关于谈铮的事。”景炎放下手中的报纸，淡淡的说道。 封少非没有想到景炎叫住他，是为了问谈铮的事，他斟酌了一会，开始缓缓的说起谈铮。这一次，他没有藏着掖着，而是说起了私底下真正的谈铮。 封少非口中的谈铮，和景炎所知道的相差很远，其实也是，景炎对谈铮的认识都是从别人口中，或是调查而来的。 谈铮在人前和私底下，是完全不同的个性，如果不是真和他很亲近，是不可能知道的。就连景深都不敢说完全了解谈铮，更何况是其他人。 所以现在景炎听着封少非口中的谈铮，觉得很惊讶，不过他按捺下疑惑，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对方描述他来不及认识的谈铮。 等到封少非说得差不多了，景炎才开口说道：“你口中的谈铮，和我知道的很不一样，我看过资料，你和谈铮并不熟，但是就连景深可能都说不出谈铮的喜好……你口中的谈铮，和心柔告诉我的很像。” 封少非心里一跳，抬起头迎向景炎的目光，抿了抿唇说道：“爸，今天我想和您谈的，就是谈铮和晏瑾。”顿了顿，有些自嘲的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不是因为演戏，而喊出一声爸。” 景炎皱了皱眉，不太懂封少非这一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对方还演过戏？可是资料上写得很清楚，封少非只是经纪人，从来没有演戏的经验。 还没等他想完，封少非缓缓的开口说道：“爸，接下来您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诌，或是觉得我疯了，但是我希望您能把这个故事听完……” 封少非开始说起谈铮，说起那一天的枪击，然后说了他的死亡，再睁开眼时，却换了一个身分。他说的很慢，第一次在人前剖析被枪击的细节，让他心里很难受；还有当醒来之后，换了身分的茫然和惊慌。 这些，他都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连晏瑾他都没有说，只是现在面对着景炎，他不由自主就说出来了。或许是父子天性，当他喊出那一声‘爸’时，心里就笃定，对方会包容自己的一切，不管他是谁。 他说了很久，等到他终于说完之后，也差不多该到准备午饭的时间了，他看着一脸震惊，陷入沉思的景炎，低声说道：“爸，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先去做饭了。” 说他逃避也好，就算觉得景炎会接受他的一切，还是害怕自己的父亲，眼里会出现厌恶或惧怕，哪怕只有一瞬间或是一丝一毫，就够让他难受的了。 封少非离开客厅之后，景炎还没回过神来，他还在消化对方说出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借尸还魂或是什么穿越重生，太过匪夷所思了，又不是在演电视剧或写小说。 只是他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一遍封少非说过的事情，先不说借尸还魂这一茬，就说谈铮被枪击的经过，他描述的太清楚，很多细节根本连他都没查到。 如果不是本人或是凶手，根本不可能知道得这样详细，但是封少非绝对不是凶手，因为当时他正躺在医院里，所以排除了他是凶手之后，就只剩下他是本人的可能性。 但是这个可能性太过玄幻了，谈铮的墓地他去过，心柔也说亲眼看着谈铮入殓，可是封少非却说，他是谈铮。 景炎活了半百的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奇的事，他傻坐在沙发上，不晓得该不该相信封少非所说的话。 不过除了借尸还魂之外，封少非还说起了晏瑾，这也解释了，为何原本关系不好的两人，竟然会突然在一起。 封少非说晏瑾爱了谈铮十年，为了谈铮才踏入娱乐圈，而且还为了谈铮，对景深挥拳相向。这也间接证明了，封少非就是谈铮，否则晏瑾对谈铮的感情这么深，怎么会突然移情别恋？ 虽然景炎还是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听了晏瑾对谈铮的感情，也不免有些动容。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十年？晏瑾把最美好的年华岁月，都投注在谈铮的身上。 撇开晏瑾是男人这一点，他对谈铮的感情，就像自己对陆心言一样。就算心言在他二十几岁时就离开了他，但是这三十年来，他却是不曾忘记对方。 突然的，景炎对晏瑾的心情，产生了感同身受的共鸣，他们都只是爱着一个人。或许晏瑾的爱惊世骇俗了一些，但是比起时下的速食爱情，或是杂交滥交，晏瑾的单纯和专一，还是让景炎很满意的。 景炎坐在沙发上深思，等到封少非喊他吃午饭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儿子喊他爸了！听着儿子的那一声爸，景炎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扬起。 走进饭厅之后，惊讶的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他是知道封少非会做饭，却以为对方只不过会做点简单的料理，没想到对方还能做出复杂的菜色。 他坐下来后，夹了一筷子香辣鱼，尝过之后连连点头，儿子的手艺真不错。他破天荒，第一次在吃饭时开口，“很好吃，做的很不错。” 封少非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一顿中饭便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下过去了。吃饱饭之后，景炎没有让封少非收拾，而是将对方带到书房。 进了书房，封少非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景炎看他紧张的样子，有些失笑，开口说道：“放轻松些，我是你爸，不会吃了你的。” 没想到景炎还会开玩笑，封少非惊讶之余，却也不免有些窃喜，父亲的态度看起来，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身分，而且也接受了他和晏瑾的感情了。 “你刚才说的事，让我非常惊讶，也很难相信，毕竟现在一切都讲求科学，你的遭遇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和神话差不多了。”景炎开口切入正题。 “不过，你对谈铮太了解，尤其是枪击当晚的细节，很多连我都还没查出来，你却知道了，排除你是凶手的可能性，让我开始有些相信你就是谈铮。” 封少非静静听着，景炎继续说道：“接下来你又说了晏瑾对谈铮的感情，假如晏瑾真如你所说的，是这般死心眼、执着的人，那么他在谈铮死后才几个月，就移情别恋爱上你的可能性很低。” “综合以上各点，我不得不相信，你就是谈铮。”景炎下了结论，顿了顿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我决定相信你。” “爸，谢谢您。”封少非沉默了一瞬，也只说得出这几个字。景炎见他情绪激动，眼角还微微泛红，低声说道：“不管你是谈铮也好，是封少非也好，总归都是我的儿子。” “是，不瞒您说，我当初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一度很痛苦，因为我突然发现，谈铮这个名字只是个暗号，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封少非冷静之后，缓缓说道。 景炎闻言一顿，没想到对方一开始心里是这么想的。接着又听对方继续说道：“可是母亲对我的爱是真的，还有晏瑾，他们两个人，就是我曾经存在的证明。” “没有母亲，就没有谈铮，没有晏瑾，就没有如今的封少非。”封少非淡淡的说道。 这时候景炎脸上已经都是悔恨和痛苦，他艰涩的开口说道：“少非，谈铮，我真的对不起你们，更是对不起你们的mama。” “爸，都过去了，mama肯定不会怪您的。”封少非轻声劝慰道，他不晓得死去的母亲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景心柔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景炎一句坏话。 景心柔和陆心言是知己、是至交，景心柔无怨无悔帮陆心言扶养儿子长大，还在儿子面前说尽他父亲的好话，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这是陆心言的遗言或是心愿？ 不管是不是，景炎听见安慰心里至少会好过一些。父子两个默默无言一会，景炎才又开口说道：“以后我喊你什么？” 封少非倒没想到，父亲也会问这个问题，晏瑾当初也问过他，他嘴角带笑的说道：“如今我是封少非，谈铮已经不在了，以后我将以封少非的身分继续生活下去，所以您还是喊我少非吧。” “嗯，既然如此，名字就不改了。”景炎点点头，封少非这才知道，过几天回景家认祖归宗之后，写入族谱时，他的名字会改成景少非。 “谈铮我也会将他写入族谱。”景炎突然补充了一句，封少非愣了愣，心里划过一道暖流。谈铮这个名字，终是起了作用，他的母亲若是地下有知，应该也会感到开心吧。 之后两人又谈起感情方面的问题，景炎淡淡的说道：“你和晏瑾的事情我之前就知道了，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 封少非心里打鼓，不晓得景炎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他没有出声，该说的，先前在楼下客厅时，他已经都说过了。 “虽然你是我儿子，但是我不会逼着你娶妻生子，我已经欠你们母子太多，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景炎说道，还没等封少非开口，接着又说：“景家的香火还有小攸在，本来我就打算，若是没找回你们，就让他的孩子继承景家。” 封少非这才知道，为什么景攸可以逍遥悠哉到现在，感情是景炎觉得对不起对方，所以放任对方享受生活呢。 不晓得景攸知道不知道，他的大哥早就把传承景家香火这样的重责大任，放在他身上。估计是不知道吧，否则怎么还能这么开心逍遥。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在你无法独当一面之前，我不赞成你们的关系公开。”景炎看封少非脸上已经露出喜色，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封少非点点头，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耐护住晏瑾时，他也不想把这段感情公开。 “最近这一阵子，你的表现还可以，魏桦和小攸说你进步很多，不过还不够，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让我将一个公司交给你。”景炎话锋一转，沉声说道。 “我会继续努力的。”封少非严肃的说道，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因此对于景炎的批评虚心接受，一点也不气馁。 “不过你的心态进步很多，总算是有了景家人的样子。”景炎给了一棒子，又立刻给一颗甜枣的做法，让封少非有些失笑。 难怪景攸老是念叨景炎宠儿子，他现在也算了解了父亲的个性，虽然对方总是冷着脸，不过对他真的好的没话说。 封少非不禁感谢上苍，不只让他重活一世，还能够和父亲相认。他不晓得其他人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他只觉得，景炎真是最好的父亲了。 父子两个说开了之后，当天晚上景炎还带着封少非出去吃饭。他们来到离别墅区不远的一间高级饭馆，要了一个包间。 “对了，这个饭馆的老板你也认识，就是齐家的小子。”进了包间之后，景炎突然开口说道。 “齐臻？”封少非很惊讶，喝茶的手都顿住了，他没想到齐臻也开饭馆。 “齐家本来就是餐饮业的龙头老大，齐臻投资个饭馆很正常。”景炎淡淡的说道。封少非这才知道，原来齐臻是齐家人，齐家名下有许多知名的连锁餐厅，包括一些五星级的酒店。 两人正在吃饭的时候，包间门被敲响了，守在门外的保镳进来，在景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见景炎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你让他在外边等着。” “怎么了？”封少非等到保镳退出去后，才开口问道，景炎抬起头，木着一张脸说道：“景深在包间外，说有事找我。” 封少非瞳孔一缩，握着筷子的手瞬间收紧，“啪”地一声竟然将木头筷子给折了。景炎见他这般激动，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 “爸……”封少非吶吶的开口，景炎瞇了瞇眼，冷笑道：“他敢对你下手，我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景炎口气森冷，一脸面无表情。 “母亲知道了吗？”封少非低声开口问道，景炎愣了愣，叫来服务生替他换了双筷子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母亲离开景家太久了，景深又只是旁系的小辈，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对方是景家人。” “晏瑾说那件事之后，景深还到我家里去过。”封少非低声说道，景炎沉默了一会后，轻声说道：“你别担心，你母亲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母亲知道了？”封少非抬起头，有些惊讶的问道。 “嗯，我也把你……就是少非的身世也告诉她了，下一次你回去时，就可以和她相认了。”景炎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嗯。”封少非应了一声，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不禁暗自计划着，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