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病人的家属是哪一位？”医生开口问道。 “我们是他的儿子。”方磊答道，医生点点头，开始交代方父的状况，以及手术后的情况，接着方父就被推到了重症监护室。 方磊跟着医生去办理住院手续，封少非带着晏瑾跟着方父来到重症监护室，刚才医生说了，这两天是危险期，若是能够撑过去还好说，撑不过去就……。 晏瑾望着全身插满管线的父亲，还有些不敢相信，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就躺在了那里。他握着封少非的手，不知所措。 第四十五章 葬礼 封少非陪着晏瑾坐在重症监护病房外,没多久办好住院手续的方磊也来了,不过因为是重症监护病房，家属不能陪床,所以他们只能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默默无言。 “哥,老刘怎么样了？”过了一会晏瑾低声开口问道。老刘是方父的司机，晏瑾突然想到他父亲都受重伤了,那么开车的司机呢？ “……你别担心，哥会派人处理的。”方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淡淡的说道。 “喔。”晏瑾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哥,事发原因知道了吗？”方磊面无表情,轻声说道：“还不确定，警方还在调查。” 正当晏瑾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封少非伸手捂着他的眼睛，把他拉靠在自己身上，让他头枕着自己的肩膀，温柔的说道：“睡一会，不要再想了。” 此刻的晏瑾是硬撑着，他先前过于激动，情绪起伏过大，然后又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了好几个钟头，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临界点了，他怕再这么下去，晏瑾就要崩溃了。 晏瑾原本不想睡，但是封少非捂着他的眼，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耳边又听着他低声的呢喃，背上对方还轻轻拍哄着，不知不觉精神慢慢放松，不久就睡了过去。 “多谢。”方磊淡淡的说道，有封少非陪在晏瑾身边，才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刚才晏瑾不断找他说话，其实也只是因为受不了静谧的气氛罢了。 “不用谢，晏瑾的事就是我的事。”封少非轻声说道，小心的抱着睡着的晏瑾，还帮他调整了姿势，让他能够睡得更舒服。 方磊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封少非对晏瑾的呵护，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感慨，不过也有着放心。他想，将晏瑾交给对方，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 封少非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望向他，完全没有躲避他的眼光，一脸的坦然镇定。方磊突然有一种感觉，对方对晏瑾是势在必得，不管他和父亲怎么阻止，最终他都还是能得到晏瑾。 他收回打量的眼光，闭上眼靠着墙壁假寐，封少非也没有出声，安静的陪着晏瑾。一整个晚上，三个大男人便窝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守在重症监护病房外。 隔天一大早，封少非先清醒过来，其实他一晚上没怎么睡，因为身旁的晏瑾睡得并不安稳。昨天晚上在晏瑾睡着后，他将对方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让晏瑾可以整个人平躺在长椅上。 不过晏瑾时不时发出梦呓，眉头深锁，很显然是做了恶梦，不久后就会惊醒，然后在他的安抚下再度入睡。但是通常睡不久，晏瑾就又会惊醒，这样反复几次，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方磊在封少非醒后没多久，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方父倒下去了，许多事情都压在他身上，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也倒下去。 所以纵使他想留在医院陪着父亲，现实也不允许，因此他交代了封少非几句，便打电话叫助理来医院接他进公司。 等到晏瑾再一次惊醒时，方磊已经离开医院了。晏瑾睁着一双失神的眼，轻声问道：“我哥呢？”封少非拿着一条湿毛巾，替他擦了脸，才开口答道：“他进公司了，你父亲突然出事，他得去公司坐镇。” “毛巾哪儿来的？”晏瑾感觉到脸上一阵清凉，开口问道。原来是封少非一大早就打电话给许燕，让她带些盥洗用具和吃的来。 “燕子拿来的，她现在去买早餐，等会就回来了，你先去刷牙吧。”封少非将全新的牙刷和牙膏递给他，催促着他去漱洗。 晏瑾拿着用具乖乖的进了厕所，很快的将自己打理好，出来后正好许燕也回来了。许燕看见晏瑾，吶吶的说道：“晏哥，你别难过，坚强一点。” “嗯，谢谢。”晏瑾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回长椅上坐下，疲惫得靠着墙。封少非将瘦rou粥吹凉了，递给他，“多少吃一些，否则没有体力。” 晏瑾接过来，一口一口机械式的往嘴里塞，怕是连吃的是什么可能都没注意。封少非在一旁看见他的样子，实在心疼得很。 就在他们吃完早餐后不久，突然一群医生和护士，急匆匆的来到重症监护病房，晏瑾心里一跳，大跨步的冲到病房门口，却被护士拦在外面。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是我父亲吗？”晏瑾焦急的问道，护士却只让他在门外稍候，然后便关上病房门，将晏瑾隔绝在外。 晏瑾只能巴巴的站在监护室的玻璃外，隔着那一层玻璃，看着医生和护士围在父亲的病床旁。封少非上前将晏瑾拉了回来，看着对方一脸苍白，赶紧细声安慰道。许燕坐在一旁也红了眼眶，一时之间气氛有些低迷。 不久医生和护士鱼贯走了出来，晏瑾赶紧上前询问，得知刚才父亲的情况一度很危急，经过抢救之后，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向医生道谢之后，走回长椅旁，一下子就瘫软在椅子上，封少非握着他的手，给予他支持和力量。 “我一直以为我恨他，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现在才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能对我笑一笑……”晏瑾喃喃的说道。 封少非和许燕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晏瑾念叨，让他发泄心里的烦闷，这时候再多的安慰或是好听话，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重症监护病房的探病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封少非帮晏瑾询问过，是每天下午的两点到三点，可是每一次探视都只有短短的五分钟。 当天下午两点，晏瑾进去探视，五分钟之后便被护士带了出来，然后他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前，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没多久方磊也来了，他一大早进了公司，先将事情都处理好，确定公司正常运作之后，带着还未处理完的公文，匆匆的又赶回了医院。 由于方父突然出了车祸，方氏企业需要他的坐镇，闪耀国际那一边却是顾不上了。他只得电话遥控，让助理将闪耀国际需要他过目、签字的公文都送到医院来。 方磊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晏瑾和封少非两人傻站在玻璃前，他将手上的公文放在椅子上，拉了拉领带走到玻璃前，沉声问道：“父亲的状况还好吗？” “嗯，目前还算稳定。”晏瑾轻声说道，方磊见晏瑾一脸憔悴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别父亲还没醒，你先将自己累垮了。” “哥你也是，公司还忙得过来吗？”晏瑾陪着方磊走向长椅，方磊揉了揉眉心，叹息着说道：“目前还没出什么大乱子，久了就难说了。” 晏瑾看见堆积在一旁的公文，然后又见闪耀国际的助理也拿了公文来，他歉疚的说道：“哥，我真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别想太多，吃过饭了吗？”方磊转移开话题，不想让晏瑾继续自责。晏瑾点了点头，反问一句，“哥你呢？吃过了吗？” “还没呢，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方磊想带晏瑾出去走走，不想让他一直闷在医院里，晏瑾也知道方磊的好意，便陪着对方去外面走走。 等到两人回来后，方磊便埋首在公事里面，晏瑾则是想到就会到玻璃前站一站，不然就是握着封少非的手轻声说着悄悄话。 可是到了晚上，这短暂的和谐安宁被打破了，方父的仪器开始发出警告声，医生和护士又是急匆匆的赶来，这一次他们在里面待了很久。 守在玻璃外的方磊和晏瑾心都提起来了，晏瑾更是紧紧握着封少非的手，用力的指尖几乎泛白，封少非陪在晏瑾身旁，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晏瑾和方磊赶紧迎了上去，可是医生说出口的话，对他们来说不啻是晴天霹雳。医生说，病人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抢救，宣告不治，已于晚上八点五十二分十一秒去世，请他们节哀顺变。 晏瑾和方磊瞬间懵了，下一秒两人眼眶都红了，医生和护士让了条路给他们，让他们能够进入病房，见病人的最后一面。 此时方父脸上的氧气罩和身上的管线都拔掉了，闭着眼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似的。方磊和晏瑾扑到床边，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方磊跪在床边，低头默默的掉着泪，晏瑾握着方父还有余温的手，跪趴在病床旁哭得声嘶力竭。封少非蹲在晏瑾身边，陪着他难过，就连站在一旁的许燕也红了眼眶。 晏瑾哭着哭着，眼前一黑，软倒在地，封少非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抱了起来，幸好经过检查，只是伤心过度，有些微的脱水现象，吊一瓶水就没事了。 等到晏瑾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病房里只有一盏小灯，勉强能看见旁边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他才稍微动了动，沙发上的人立刻惊醒。 “怎么了？需要什么？”封少非跳下沙发，将病房的灯打开，走到病床旁坐下问道。 “我怎么了？”晏瑾开口问道，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行，封少非替他倒了杯水，缓声说道：“你情绪太激动昏了过去，还有轻微的脱水。” 晏瑾慢慢喝着水，回想起昏倒前的事，眼神一暗，低声问道：“我父亲呢？”封少非摸摸他的头，柔声说道：“你哥都处理好了，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晏瑾又问，封少非看了看表，回道：“凌晨两点，你再睡一会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嗯，你陪我。”晏瑾又躺了下去，伸手对着封少非说道。封少非将大灯关了，爬上病床抱着晏瑾，晏瑾侧过身子窝进他怀里。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恍惚，觉得一切就像在做梦，否则父亲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想着想着，他的眼眶又开始泛泪。 这一夜，封少非便这样静静抱着他，直到天微微亮了，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然后进入病房里的厕所，拧干了一条毛巾，帮晏瑾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 不久后晏瑾也醒了，封少非看他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便去办理出院手续，将人带回方家的别墅。晏瑾一路上都很安静乖巧，木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这一两天晏瑾和方磊进出医院时，被不少的狗仔记者拍到照片，再加上之前新闻报导的方氏总裁卷入连环车祸，因此许多八卦周刊杂志纷纷猜测，晏瑾这是入主方家了吗？ 连方磊看望父亲时，晏瑾都陪同一旁，难道两人已经在方父面前出柜了？诸如此类的猜测和不负责任的报导满天飞。 但是就在车祸的第三天，医院传出消息，方氏总裁已于昨日晚上八时不治身亡，这一个消息有如重磅炸弹，炸得商圈和娱乐圈都产生了不小的动荡。 之后守在方家别墅外的记者，又拍到晏瑾光明正大进入方家的照片，许多人表面上没说话，暗地里都有些谴责方磊，方父才刚走，他就迫不及待把小情人领回家了吗？ 一些不堪入耳难听的谣言，在娱乐圈里传来传去，商圈里倒是没有什么谣言，毕竟前不久很多人都知道了，晏瑾其实是方家二少爷，所以对于晏瑾和方磊一同出现在医院，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方老爷子倒下去了，让方氏企业顿时变成一块香饽饽，业界的竞争对手都吃定了方磊年轻没经验，想在他接手方氏前，先将方氏给搞垮了。 不过方磊虽然没有正式进入方氏，其实私底下常常帮着方父处理方氏的生意，本来方父就是打算将方氏企业传给方磊，因此不可能没有栽培方磊。 大家只看见表面上方家大少独自在娱乐圈里打拼，却不晓得方氏企业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总经理，其实就是方磊。 只是方父倒下之后，方磊势必得回到方氏，闪耀国际这边短时间内他是无法兼顾了，所以他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他打理闪耀国际。 其实要说到信得过，也只有晏瑾一个人罢了，但是晏瑾不是经商的料，方磊也不敢将闪耀国际交给对方。而且闪耀国际的艺人听了来路不明的传言，说方磊要卖公司，因此许多合同到期的艺人都不敢续约。 还有更不靠谱的传言说，闪耀国际要和星海娱乐合并，晏瑾都已经改签入星海娱乐了，还有闪耀国际旗下的其他大牌艺人，也都改签了等等。 一时之间谣言满天飞，大家都不晓得到底哪一种说法是可信的，原先笃定闪耀国际不会和星海娱乐合并的人，在听说晏瑾也跳槽之后，开始动摇了。 对于外面的风风雨雨，窝在方家别墅里的晏瑾一点都不想管，方磊忙着处理方氏企业的业务，也没空去理会那些个闲言闲语。 方磊已经派人将方父的遗体从医院带回来了，剩下来的就是葬礼的准备，晏瑾看方磊忙着处理公司的事，便将葬礼的准备事宜揽了过来。 幸好还有封少非帮他，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方磊见晏瑾情绪已经稳定了，才放心的将父亲的后事交给他去处理。 兄弟两个分工合作，没多久便将事情处理得井然有序，原先有些混乱的情况也都渐渐步上了轨道。方父的葬礼在半个月后举行，那一天正好是下雨天，阴雨绵绵的天气，让整个葬礼显得更加沉重哀伤。 方家的亲戚来得不少，几乎是能出席的都出席了，商场上有关系的大家也都派人前来致意，就算没派人来，花圈肯定是不会少的。 娱乐圈内也有人来，基本上都是方磊的合作伙伴，林超也有出席，就连stars的总裁也派了助理前来慰问。 等到葬礼结束之后，晏瑾是方家二少爷的消息，已经在娱乐圈内传开了，那些原本猜测晏瑾被方磊包养的传言，自然沉寂下去了。前些时候那些难听的传言，当然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至于闪耀国际要和星海娱乐合并的消息，也被林超站出来驳斥为子虚乌有的传言，晏瑾和方磊没有站出来，不过也都发表了书面声明，表示晏瑾根本没有跳槽，也没有换东家的打算。 其实在知道晏瑾是方家二少之后，关于他要跳槽的消息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了，毕竟方磊是闪耀国际的老板，晏瑾怎么可能舍弃自家的公司，加入别人的旗下？ 因此这一阵子搞得圈子里有些乌烟瘴气的传言，至此总算是消停了一些。不过大家又开始猜测，消失已久的晏瑾，还会再回来吗？ 前一阵子晏瑾突然无预警的休息，引起许多流言蜚语和猜测，现在知道了对方的身分是方家的二少爷，不少人开始觉得晏瑾进入圈子就是玩票性质。 他们看不见晏瑾前几年的努力和付出，他们只看见了晏瑾是方家的二少爷，而且闪耀国际的老板还是他哥哥，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晏瑾之前的成就都是不劳而获得来的。 这也是为何晏瑾一开始要隐瞒身分的缘故，他知道只要顶着方家二少的身分入圈，不管他有没有动用特权，其他人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就算他行得正坐得直，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利用了关系。 此时的晏瑾还是住在方家的别墅里，封少非仍然陪着他一起住在方家，一来方磊已经默认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二来晏瑾的情绪低落，所以他并没有出口赶人。 自从方父过世之后，晏瑾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封少非还发现，有时候晏瑾甚至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喃喃的自言自语。 这样的现象吓坏了封少非和方磊，方磊赶紧找了精神科方面权威的医师，请他到家里替晏瑾看看。为了不让晏瑾感到不自在，两人没有告诉晏瑾对方是医生。 医生和晏瑾聊过之后，又借口玩一个小游戏，让晏瑾做了些心理测验，最后结果出炉，晏瑾的精神方面没有大问题，只不过过于压抑和自责。 “自责？”方磊愣住了，医生点点头，“他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自责和悔恨，他认为在令尊去世前，他都没有和对方好好说过一句话，这一点让他很痛苦。” 封少非和方磊对望一眼，原来如此。晏瑾一直记得他和方父最后的对话，就是在书房里的那一次争吵，他顶了方父一句，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交谈过。 直到方父出了车祸去世，晏瑾只要一想起他对方父所说的话，就忍不住后悔不已。哪怕只有一次，就算只有一次，他能够和方父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他现在都不会感到这样懊恼 对于晏瑾的心结，医生的建议是，让他尽早回到工作冈位上，让他能够重拾信心，也让他从自怨自艾中跳脱出来。另一方面，忙碌和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若是晏瑾还能从工作中获得成就和乐趣，会更有帮助。 将医生送走之后，方磊陷入一阵沉思，封少非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他。他知道对方在考虑让晏瑾复出，只是现在方磊重心放在方氏企业上，闪耀国际那边他请了人打理，怕是顾不上晏瑾。 “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他的。”封少非淡淡的开口说道，方磊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道：“公司里一堆老狐狸虎视眈眈，我现在都自顾不暇，实在不放心把他放回圈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