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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知有何深仇大恨。 他这般想着,手无意间触到匣子底部,却是空的。 是云台的掩藏咒术。 喻识小心破开这道符咒,匣子底部仍有一封书信。 这信纸厚厚一叠,折得整齐,边角却磨损卷曲,似乎被人反复摩挲,有些地方大约是眼泪打湿过,颇有些褶皱。 信纸之下躺着一个信封,其上书六个字——吾弟许愫亲启。 喻识与陶颂对视一眼,缓缓打开了这叠纸张。 这是喻识第一次如此近地了解到许慎此人。 这封书信大概是他昔年绝笔,洋洋洒洒十几页,却并无什么恩怨情仇,而是兄长寻常家书。 字里行间椎心泣血,全然是对许愫不加遮掩的关怀与疼爱,大到行事做人,小到饮食起居,每一项皆叮嘱万千,亲近之意溢于纸面。 与方才滴水不漏的谋算之态,判若两人。 喻识读得心内发酸,突然念起师父。 他想到归墟内最后与师父相见的情形,但当时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与师父说上一句临别之言。 金石阵内飞沙走石皆可取人性命,师兄与小师弟的尸首凌乱地散在不远处,但他已没有任何符咒,没有任何法器,连怀霜也不知所踪,肺腑间一口气也提不上来。 他在奄奄一息之时,于鲜血淋漓间见到了师父翩然的身影。 他最后的知觉在师父握起他的手,他听到师父的颤抖却沉静声音:“为师一定会救你。” 喻识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唯一的念头只是希望师父赶紧走,越快越好。 但他连这个念头也未说出口,便察觉了魂魄飞散的意头。 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长很远很深的梦,怎么醒都醒不过来。 再度睁眼时,是一个微雨蒙蒙的清晨,他在一处坟岗上。 初春的细雨还带着些微凉意,簌簌地扑在他面上,他于尘泥间回过神来,只有动动手指的力气。 他神情恍惚,稍微挪了挪头,却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女子尖锐的惊呼:“当家的!这这这这儿这个人动了!” 然后是一个男子不耐烦的声音:“胡说什么!大早上的又闹腾!” “是真的!”那女子声含委屈,快步行近一些,又顿住,蹭蹭蹭地跑远,“你去看一眼啊!我真的看着了!万一还活着怎么办啊!” 那男子依旧不耐烦,喻识十分拼命地挪动了一下,终于换来了他一声惊呼。 这就是救他的莫娘子一家了。 夫妇二人开了家草药铺子,那天原是上山采药。 他约莫是被人送出了归墟,然后被什么寻常百姓拣了,随手扔到了乱葬岗。 幸好没给他埋了。 他在这户人家修养了许久,时常指点些夫妇二人的半吊子医术,倒渐渐在那穷乡僻壤扎上了根。 后来他身子好些,就在莫娘子家旁边开了个煎饼铺子,分红给莫娘子七成。 也不能总在人家白吃白住。 积兰巷着实偏远,民风淳朴,甚少有外人走动。他前后打听,才大约知晓现下仙门情形,以及师父师娘皆亡故的消息。 喻识不知道自己如何活过来的。 但师父一定是因为救自己死的。 怨怼与恨意他是有的,但面对尚渊之时,他心下还有一丝痛楚。 他这一身飘零久矣,平生所得欢愉从容,皆来自云台。 尚渊为人温和,他犹记得年少时,他对自己也是爱抚有加。师父还有疾言令色之时,但尚掌门,总是护着他的。 喻识很想知道,究竟是因何缘故,才能让尚渊不惜如此大费周章,要置他于死地。 他一腔心思愈发深重,体内真气却又于此时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 喻识稍一闭上眼,便察觉了脉上徐徐渡来的真气。 这气息温和有力,刹那间包裹了他肺腑间的疼痛。 喻识不知怎地,心下最温软之处,蓦然一酸。 人在脆弱之时,总是想哭的。 喻识堪堪抑制住涌到眼眶的泪水,便想抽回手来,却被更加紧地握住了:“别动。” 喻识对上陶颂浅淡澄澈的眼眸,心下又是几分温热,终究硬是将手抽回来:“消耗太大了,不必如此,我一会儿就好了。” “我已经好多了。”陶颂还要来。 喻识只袖着手,又笑笑:“左右你的修为又不能渡给我,废这个功夫做什么。” 陶颂一怔,低声道:“若是能,我愿意给你的。” 喻识瞧着他深沉的眼眸,烛火莹莹,一时心下乱了几分。 陶颂稍稍低头,十分轻快地收起这些信函:“别看了,这封家书而已,没有多少东西。” 他将书信收好了,递给喻识,四下看了一遭儿,蹙起眉尖:“这墙壁是不是不对劲?” 火光辉辉,这宗祠内只有一门,四下无窗,除了排排明烛与祖宗排位,其余之地空空如也。 喻识的目光也不由落在了墙壁上。 但他还未能看出何处不对劲,陶颂已拿出一细颈小瓶,倒了些许在一处石壁上。 似乎并没有反应。 喻识无奈:“封大散人这都造的什么不顶用的东西?” 陶颂也不由无奈,方转过身来,身后突然砰得一声,裂出数道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