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的第三帧

    棚外的天色从挂着炽热的艳阳天变成挂着熠熠星子和淡月的漆黑夜幕，独属于京郊的寂静，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见从藏在茂密草丛里传出来的虫鸣声。

    灯光璀璨的实景棚里

    锁在牢笼里的王一博原本故意打湿的额发已然干了，但藏在碎发后的眸子里眼神仍旧专注，眼底的情绪饱满、周身萦绕的气场丝毫未减

    突然

    盛杳打了个手势，示意拍摄暂停下来

    棚内工作人员的神经瞬间紧绷，高度专注的看向少女，等着她开口

    盛杳站直身躯，单手揉了揉后劲，眉头微蹙：

    “麻烦替王老师补一补妆发”

    候在旁边的妆发师拎着自己的工具包，小跑进入牢笼，替王一博擦掉额间和颈脖处的汗水，重新打湿额前的碎发

    尹正从桌上抽了只新的矿泉水递给盛杳：

    “拍摄怎么样？有没有满意的？”

    盛杳接过瓶子，右手微微施力拧开瓶盖，仰脖子喝了好大一口水，呼吸有些乱

    眼帘低敛，目光盯着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手：

    “我第一次在拍摄的过程中，生出‘也许下一张会是最完美’的念头”

    尹正一怔，看向盛杳的目光若有所思

    妆发师替王一博补好了妆，飞快的退出了漆黑冰冷的牢笼

    盛杳站回单反前，俯身弯下腰

    一手指尖搭着单反的快门键，另一手扶着单反底座

    王一博闭了闭眼，重新找回最佳状态

    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笼柱，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突显

    随着少年转头抬眸的动作，额前碎发的发梢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摇摇欲坠

    盛杳飞快的抓拍这一幕，手指的动作飞快，连拍的几张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飞速闪动，停在最后一张照片

    时刻关注电脑的尹正眼底闪过惊艳，视线直直盯着最后那张照片

    漆黑的牢笼里，抬眸直视镜头的王一博

    眼底的诱惑直白鲜明，明明身处牢笼之中却仍旧怡然惬意，阴郁暴躁的戾气中泛着一丝慵懒

    少年的皮肤如同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般病态的白皙，衬衫领口解开了扣子，露出来的锁骨线条性感至极

    额发间落下来的水珠落在脸颊直至唇边，滑出一道如同泪痕般的水印，最终没于薄唇之间

    唇角勾着带有嘲讽、不屑和邪魅等情绪的轻笑与眼底的诱惑相互冲破碰撞，最终和谐的定格在那一帧画面里，引起巨大的视觉震慑感

    偶然滴落的那颗水珠，像是为了蛊惑人类献出灵魂，恶魔故意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成就了盛杳心底总是觉得缺了的那一块拼图

    如她所愿的拍到了想要的‘最完美’

    *

    入夜的北京深秋与白天的温差极大，冷冷的夜风从实景棚外吹进来

    盛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将单反从三脚架上拆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擦拭过单反和镜头后，才重新放回到摄影包里它们原本待的地方

    右上侧原本的空缺被短镜填满

    盛杳浅棕色的瞳底映着复杂的情绪，兴奋、惊艳、担忧和忐忑交杂在一起

    陪王一博看完原图

    尹正扭头就见少女站在桌前盯着摄影包出神发呆

    “阿杳，累不累？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耳畔的男声把她整个拉回神

    目光没有焦点的看向尹正所在的位置，盛杳摇了摇头，手指捏着拉链头把摄影包合上：

    “不吃了，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剩下的另外那半组图什么时候拍？”

    王一博转身看向立于一旁的助理，一言不发

    得到示意的小助理：

    “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上午8点可以吗？我稍后把地址编辑成短讯发送给您”

    “好，麻烦你了”

    看上去很沉的摄影被少女拎起挂在肩上

    盛杳手指勾着车钥匙圈，迈开步子往外走：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尹正习以为常的应了声，和王一博一起送盛杳走出实景棚

    两人看她坐进驾驶位

    银灰色的越野车慢慢启动，在漆黑的夜色下驶离视野范围

    回到棚内

    尹正陪王一博站定在桌前，摇着头无奈的看向电脑上没被关闭的照片，指尖触着冰冷的屏幕：

    “欧豆豆怎么样？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王一博收回自己的视线、敛进眼底，还没卸掉的妆容让他看上去很凶

    压下心底的震撼，佯装若无其事：

    “盛摄影师拍得很好”

    明明是一句夸奖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平平淡淡的毫无滋味

    尹正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得有些没形象：

    “阿杳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王一博眉头微挑，看上去并不信：

    “盛摄影师看上去不像会夸奖人的样子”

    尹正曲指敲了敲桌面，脑海里不停回荡开始拍摄前，盛杳轻声呢喃的话：

    “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她在拍摄前更换镜头，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发生过”

    “？”

    王一博眼底生出疑惑，心底却是相信了这番话的

    那个自信飞扬的少女，的确不像是会轻易推翻自己决定的人

    *

    驱车往自己位于三环外圈的小公寓前进

    车载播放器运作，播放着随机调频的电台

    深夜电台的话题大多如出一辙，内容也都循规蹈矩的没什么新意

    盛杳并没有认真听那些内容，难得在开车时分神

    脑海里关于今天拍摄的画面挥散不去，一帧一帧的反复交替更换，画面中的主人公却始终是那个少年

    ‘且今为止，她的拍摄生涯中，他是最适合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没有之一’

    前方的红灯跳转成绿灯

    盛杳打着方向盘左转，身子懒散的往后仰靠，贴着真皮座椅的靠背

    习惯性的将复杂的情绪扫到角落里，不再理会

    *

    ‘叮’

    摄影包刚放置在桌上，手机就响起信息提示音

    垂眸看了眼短讯里的地址和时间，盛杳指尖点击，回复了个‘ok’就把注意力都放回到要整理的摄影包

    把单反和所有镜头取出一一细心擦拭，小心翼翼的摆在用一整面墙改装的壁柜上

    长途跋涉的劳累和从下午到晚上长时间拍摄工作导致的疲惫在她放完最后一台短镜后，如浪潮般汹涌袭来

    缓步走进卧室

    整个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呈‘大’字形

    卧室的灯兢兢业业的工作着，没关上的窗偶尔吹进带着寒意的深秋冷风

    纱质的窗帘随风摆动，却没有任何声响

    窗外

    树叶被风吹动而互相拍打的声音与少女匀称的呼吸声交奏出独属于深夜的乐曲

    盛杳灵动的杏眸紧闭，早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翌日清早

    迷蒙间听见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大作

    盛杳略有些烦躁的皱眉翻了个身，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试图用身上盖的软被隔绝那扰人清梦的声音

    寂静的公寓

    清早升起的太阳从窗外将阳光洒了进来，落在客厅的沙发和地毯上

    铃声停了几秒，再次作响

    俨然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

    盛杳抱着软被翻坐起身，素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暴躁和厌烦

    带着一身怨气和蓄势待发的愤怒

    少女走到客厅抓起手机，先是垂眸看了眼时间

    6：50

    杏眸盯着屏幕上的备注名称，杏眸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喂，正哥”

    听见电话那头带有怨气的不善女声

    尹正抬头看向眼前的高楼，轻轻笑了声：

    “阿杳，该起床洗漱了”

    “……”

    意识还未回笼的盛杳侧眸看了眼落进来的阳光：

    “约的拍摄地点，我十分钟就能到”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洗漱完吃个早饭？”

    闭眼稳了稳情绪

    心底对尹正无视自己话的行为生出无奈：

    “我给你开门，你先上来”

    利索的挂了电话

    拖着还没清醒的身躯走到门边，在门铃声响起那一刹那按了开锁键，顺带打开门，留了一条细缝

    尹正开门进来时，就见少女怀里抱着方形抱枕，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懒散模样：

    “快去洗漱，一博在等我们汇合了”

    “？”

    杏眸瞬间睁开，眼底写满了疑惑：

    “他为什么要等我们？”

    年轻男人走近抽走她怀里的抱枕，另一手拉着她的前臂将人和沙发分离：

    “他也住这个小区，吃完你们一起去拍摄地点”

    “！”

    她听到了什么？

    刚站直身子的盛杳难以置信的盯着尹正，似是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点什么：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吃早餐？”

    尹正把人推到卧室门口，忽略少女的问题，像个兄长哄着不愿早起的meimei一般：

    “乖，阿杳你快洗漱”

    再一次被无视的盛杳看着卧室门被轻轻关上，怨气十足的盯着那道木门

    如果眼神能有实体伤害，木门恐怕已经被她的目光盯出一个洞来

    烦躁的双手揉了揉头发，按捺下心底抓狂的情绪，整个人颓废的往浴室走

    ‘她现在反悔不拍了还来得及吗？’

    *

    二十分钟后

    尹正愉悦的走在前方，后面跟着没什么精神的盛杳

    早早等在楼下的王一博看见垂头丧气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脚下的步子刚站定，盛杳怨念的抬眸瞥了王一博一眼

    准确的来说，是怨念的瞪了他一眼

    王一博：“？”

    他好像没有得罪盛摄影师吧？

    尹正余光瞄见盛杳的举动，勾唇哼笑了声，对着王一博轻声解释：

    “阿杳没睡醒就被我挖起来了，现在有点暴躁”

    盛杳：“……”

    我不是有点暴躁，我是非常暴躁

    三人在小区附近随便找了间早餐店

    期间不管尹正怎么问盛杳想吃点什么，都会得到一枚白眼或者一记冷哼，将她此刻的暴躁表现得淋漓尽致

    尹正和王一博点完自己要吃的早点

    热情的老板娘看向面无表情但此刻看上去就很暴躁的盛杳，脸上的期待稍稍收敛：

    “小姑娘要吃点什么？我们店里的牛rou面和鲜rou汤包都是招牌”

    盛杳飞快的扫了一眼菜单

    抬眸与老板娘对视，伸手指向对面的两人：

    “用他们俩的rou煮面或者剁陷做成汤包来一份”

    老板娘脸上的笑意僵住，一脸惊恐的看着盛杳：

    “！”

    她是做正经生意的，这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怎么上来就要吃人rou

    尹正无奈扶额：“……”

    气性可真是够大的

    王一博：“……”

    祸不殃及无辜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冰点

    盛杳将对面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抿了抿唇，把脾气压下去，不再为难老板娘：

    “我要一个豆浆就行，不要太甜”

    老板娘重扬笑容，热情的应了声：

    “好嘞”

    离开前老板娘突然满怀深意的看了一眼盛杳，然后略有些语重心长的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王一博：

    “小伙子赶紧哄哄你媳妇儿，大清早的就开始生气可不行”

    “小姑娘看着温温婉婉的，准不难哄。你听阿姨一句劝，哄哄就没事儿了”

    王一博：“……”

    阿姨您要不要眼科医院挂个号看看眼睛？

    盛杳：“……”

    盛杳：“阿姨，我不是他媳妇儿”

    老板娘：“哎哟，小姑娘你可别说这种气话。这么帅的老公不好找，千万别为了赌气说这种话。”

    盛杳板着脸，努力挣扎：

    “真的…不是”

    老板娘：“阿姨是过来人，阿姨都明白你的。男人有时候是会犯点小错，发发小脾气就算了，可别闹大了”

    盛杳：“……”

    有嘴说不清可真是太秀了

    老板娘：“不管什么事儿，俩人互相迁就包容了也就过去了。”

    突然

    老板娘的视线转向一旁憋笑憋得五官都快扭曲的尹正：

    “小尹啊，不是阿姨说你”

    “你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劝劝。赶紧让人小俩口坐一块儿，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突然被点名的尹正站起身，佯装一本正经的把王一博拉起来，推到盛杳身旁的位置：

    “阿姨您放心，我这就劝”

    “您赶紧给我们做早餐，都饿坏了”

    老板娘顺势把王一博按坐在椅子里：

    “这就对了嘛，哄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丢面子的”

    “阿姨这就给你们准备早餐去”

    尹正看着老板娘的背影消失在小店隔开厨房与大厅的门帘后，再不克制的爆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小店里其他桌的顾客边进食边八卦的看向他们这一桌

    老板娘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小，倒是让他们听了个全

    王一博僵硬着身躯，环视了一圈周围投过来的视线

    硬着头皮转头正视盛杳：

    “还生气？”

    盛杳无语的抬眸看他，素净的小脸全然都是淡漠，耳畔尹正肆无忌惮的笑声十分刺耳

    看着眼前少年眼底生出无奈，盛杳呼出一口长气，后脑勺抵着墙

    移开视线瞪了尹正一眼，垂头丧气的把心底因为被吵醒而泛滥的怨气和暴躁安抚下去：

    “不敢”

    盛杳低头垂眸盯着眼前的餐馆名字，小声嘀咕：

    “以后生气我再也不来这家早餐店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但王一博还是耳尖的听见了

    唇角勾起一丝不经意的轻笑，又很快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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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博：她真的不是我媳妇儿

    盛杳：目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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