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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分节阅读_51

    贾珠闻罢只得从旁宽慰道:“太太莫要太过忧惧担心,我本是文官,便是随军出征,大抵亦是留守大营,无需如将士一般上阵拼杀……何况儿子年纪尚轻,在这世间尚有许多牵挂,还需在老太太老爷太太跟前尽孝,遂还不欲就此这般将自己性命草草交待了,由此儿子定会平安归来!”

    身旁二人闻言更是无法自制,哭得更是厉害。正值此时,又闻隔壁宁府诸人闻知此事皆纷纷赶来探望。贾珠不得不前去应付周旋,遂只得草草宽慰贾母王夫人一番,便前往面见宁府诸人。此番宁府贾敬领着贾珍贾蓉前来,倒并非如荣府诸人那般伤怀,只道是贾珠此去,若能得胜归来,定能功成名就,升迁之事亦不在话下。遂此番倒很是勉力了贾珠一回,令他千万把握此次机会。贾珠听罢自是一一应下。换过两道茶,又与贾母述了一阵后,贾敬等人便也告辞而去。随后贾珠又回到书房,欲写了信遣家人送与贾政,告知自己南下从军出征之事。一面又唤小子前往将千霜千霰等自己素昔信任得力之人召至跟前,彼时煦玉去了园里,他正可趁机交待诸事。

    此番贾珠将千霜千霰润笔郑文等心腹之人唤至跟前,趁着煦玉未在身侧之时将些许私事就此交待了。千霜等人骤闻此事,俱震惊难安,只忧心贾珠此番前去可是吉凶未卜。贾珠只得先行宽慰众人一番,随后又按捺下己我心下悲戚,勉力打趣道:“你大爷我此番前去,不求能就此扬名立万,设或当真得了个马革裹尸的结局,便也算是实现了人生意义,永垂不朽了~”

    众人闻言更是唏嘘嗟叹道:“大爷何出此不吉利之言?大爷是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

    贾珠听罢倒也浑不在意,转向千霰道:“此番出征,王爷允许部下官员每人携带一名贴身随从。千霰,你既对你爷我放心不下,此番你便随我出征。当初送你前往那严游击的府上习学骑射,便是看你有那演习骑射的天分,如今看来,此举当真可谓是有那先见之明。如此若是你跟随前往,不比他人,乃是身手颇佳,既可贴身保护我,战时亦可上场杀敌。”

    千霰闻知贾珠令自己跟随前往,心下很是欣忺欢喜。一旁千霜闻言心下五味陈杂,既欲兄弟前往保护贾珠,又忧心兄弟前去遭遇危险意外。

    跟前贾珠目见千霜神色,心下了悟,遂开口打趣一句:“千霜,爷见了你之神色,只道是千霰年纪尚轻,还未娶妻成家,如上阵拼杀这般危险万分之事,是断不敢劳驾他了。若是令千霰就此生出三长两短,爷岂非罪过。此番即便是爷我有那杀身成仁的觉悟,也不敢轻易前往送死了,需得拼死护他周全,令其得以好手好脚的回来成亲方是~”

    千霰闻言面上泛起一丝羞赧,对曰:“大爷何出此言,千霰尚未有成家之念,只欲跟随大爷办事。”

    千霜听罢忙对曰:“大爷说哪里话,千霜如何敢起这般念头?此番大爷欲千霰跟随前往,乃是因了千霰有那用武之地,是大爷瞧得上千霰,我这做哥哥的骄傲还来不及!……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忧心,只恐千霰力不能及,无法护得大爷跟自己周全……”

    贾珠笑道:“你既如此说,我便将千霰领走了,你可莫要心疼。”说罢又吩咐千霰,“后日便需出发,你先行下去准备,明日尚需令你兄弟团聚一日方是。”

    千霰遂行礼退下了。随后贾珠又对一旁的其余诸人吩咐一阵,令诸人千万各自顾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可因自己离府而有所懈怠,待他归来,若是发现谁出了纰漏,届时处罚加倍。众人听罢自是拍胸脯保证曰绝不怠慢了。吩咐毕,贾珠便令众人退下了,惟留下千霜。

    待房中惟剩千霜,贾珠又道:“此番留你在此处,正是有事欲吩咐了你。若我此去当真有个万一,我需将身后之事预先吩咐妥当方是,之后我会亲自写下遗嘱……”

    千霜闻贾珠这话说得悲哀,忙不迭地出言打断道:“大爷何出此言?!若大爷有个三长两短,这府里头上的老太太老爷太太将如何是好?便是我们这些跟随大爷多年的家下人,亦当如何?况且还有大少爷,若大爷有了甚万一,大少爷当情何以堪……”

    贾珠乍闻千霜提起煦玉,心下更是悲戚,便连之前那一丝戏谑打趣的心思亦退了个干净,自顾自低声说道:“是了,想来我跟珣玉成亲不过数载,伉俪正笃,却忽地面临两厢分离之境,生死难料。不想我七夕所道之言竟一语成谶,总归了是好事多磨,真可谓是天意弄人……不过我只道是若此番我当真命丧沙场,就此与珣玉天人永隔,且勿论珣玉闻知将若之何,我自己亦会死不瞑目!……由此,无论如何,我均会勉力活着回来,与大少爷重逢!……”说到此处又回过神来,强打精神对千霜说道,“言归正传,此番你好生记下我所道之言。你是跟随我多年之人,你之心性品质我皆信得过,此番便惟有托付与你。”

    千霜闻罢答是,忙从旁执了纸笔记下。

    只听贾珠说道:“其一,若我身死,府中其余诸人大抵对了我名下的私产虎视眈眈,此番我将那从属我个人的银票契据之类交与你代管。按当初的约定,汇星楼并了趣园的收入皆属我的“嫁妆”,乃大少爷继承,只你莫要就此将收益直接交与他保管。珣玉向来对于银钱之类无甚概念,若由他自己掌管,还不知会被如何稀里糊涂地花费了。此番庆幸乃是生于富贵之家,不愁银钱之事;若是生在那贫苦之家,他少不得是个慷慨捐金、典衣沽酒而最终落得个资斧不继、入不敷出之人。何况他林府里的家人大抵亦是各怀心思,难免有那起小人倚恃少爷不善掌家理财而欺上瞒下,趁机骗取府中财产。由此你代他收着,若遇那等大事,便助他筹划,取出银钱来周旋。至于我余下的财产则分成三份,一份供头上老爷太太养老送终,一份留与宝玉,剩下一份由你们这帮跟随我多年的家人们平分了。只这份财产亦不可提前透露与他们,皆由你代理便是。事实上,这份财产除却我个人,他人均不知晓,想我亦是苦心经营这些年,为府里赚了一笔,然府里这般人事芜杂,如此消耗下去终不是长远之道,衰败亏空不过是迟早之事。而我自己‘另谋他路’,额外赚了一笔,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随后又道:“其二,此番我亦将我身边家人的身契交与你,若有万一,你便将他们悉数放出府,还他们自由身,赠予遣散费,令其各奔前程罢。”

    此番贾珠顿了顿,面露一丝微笑打趣道:“其三,若我当真马革裹尸,得以回乡安葬,其余金银珠宝皆可不需要,只需将此三物与我陪葬便可:成亲时你赠予我与珣玉的冰彩玉髓,我手上的戒指并了当初珣玉亲手篆刻题写聘诗的玻璃屏风。如此我便是死了,亦如他伴于我身边那般……”

    一旁的千霜虽只是从旁聆听,亦能明了贾珠言下的悲戚,忙不迭地出言宽慰道:“大爷何需如此,大爷福大命大,自当逢凶化吉。千霜自是于京城料理大爷的产业以待大爷领着千霰得胜归来,届时尚待大爷为千霰的亲事做主!……”

    贾珠闻言正待答话,却见煦玉掀帘而入,一面说道:“珠儿,闻你归来,今日兵部紧急召见,可是出了何事?”

    贾珠听罢随即转向一旁的千霜说道:“我欲说之事业已说完,你下去吧,与千霰好生聚聚。你放心,此番我领了他去,自是想方设法地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千霜闻言垂首谢过了,随后便行礼退下。

    一旁煦玉听罢他二人对话,尚且摸不着头脑,不知此言何意。

    贾珠待千霜去了,方才转向身旁的煦玉说道:“玉哥,此番我告知你一事,你且安静听我说完,莫要多说什么……”

    煦玉听罢蹙眉狐疑地问道:“出了何事?”

    贾珠方才缓缓将五皇子命自己跟随出征之事告知与煦玉,见煦玉闻言正欲开口,便忙不迭地伸手捂住煦玉双唇,制止他道:“不要说甚诸如珍重之类的话,如此我便更难与你分别。”

    煦玉听了这话则伸手将贾珠覆于唇上之手拿下握在掌中,说道:“此番我惟欲告知与你,此去小心为上,自保为上,我于京城待你归来。”

    此番不过短短数十字,便令贾珠红了眼眶,贾珠将头埋在煦玉胸口,勉力打趣一句曰“不料素昔策满万言的林大才子亦有言阻语塞的一日,还以为你会说甚长篇大论来作别”,只话未说完便已哽噎着说不下去。此番贾珠方知,人于大悲大痛之时,往往最难明言。遂二人此番便只沉默相拥。

    然他二人尚未独处多久,便闻外间管事家人等纷纷候在院中等待贾珠吩咐交接府中诸事,房内贾珠闻见只得强自按捺下己我悲伤,前往前厅应付。之后的半日与次日贾珠俱是忙于料理府中诸事,忙得脚不沾地,不得半刻余闲。然贾珠私下里亦是甚为庆幸,如此反能将心思放于府中杂事之上,而减少几许与煦玉的分离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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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回 洒泪亭珠玉洒泪别

    ?  两日转眼即逝,倏忽间出征之日便至。前一日便已将出发的行李收拾妥当,贾母王夫人又再三吩咐家人好生将贾珠行李检查整理一番。遂到了出发当日,贾珠寅时初刻便已起身,府里众人昨夜里皆未安睡,在贾珠离府之时,贾母王夫人黛玉宝钗湘云迎探惜姊妹等人并贾珠房里一干丫鬟俱是从旁拉着淌眼抹泪,与贾珠挥泪告别。另一边贾敬贾赦贾琏宝玉等长辈弟兄则嘱咐话别,多是祝福贾珠此去能一役求得功成名就的;惟有宝玉默默无语,亦陪在一旁抹眼泪,忧心贾珠此行会遭逢意外危险,对那名利二字倒也丝毫未曾放在心上。贾珠见状惟拍了拍宝玉脑袋,惟道句“你好生待在府里,只安分守己,少外出给你兄长我惹事,我在外便也省心了”。宝玉闻言自是恭顺应下了。在二门内与府中亲戚话别许久,随后又出了二门,在外间院中又有一干管事家人等与贾珠送别,千霰亦候在该处。待花去半日,贾珠方才上马,与煦玉一道出发,先行前往上朝。一路之上二人亦是不发一语,沉默相随,似是欲诉之言太多太重,反倒不知如何开口。

    话说今日的早朝正是景治帝领着众大臣在午门前祭拜天地,随后景治帝亲自举杯,满饮三钟为众将践行。这边五皇子一身铠甲戎装,立于众将之首,领着众将叩首拜谢,三呼万岁,随后亦持杯满饮三盏还礼。之后只听战鼓如雷,众将齐声高唱《征战歌》,声似洪钟,气贯长虹,便连一旁因了离别而始终心不在焉的贾珠闻罢亦不禁热血沸腾:

    “马挂征鞍,将披重铠,

    画戟雕弓,铁甲铜盔;

    圣策神机,仁文义武,

    运筹帷幄,排阵布兵;

    阵似推山,势如倒海,

    勇兵强将,一鼓作气;

    一战收疆,万方宁泰,

    四海无虞,万里河清!”

    歌毕,歌声久久回荡于皇城上空,萦绕不绝。随后卯时即至,皇城外的四方炮台同时鸣炮,只见一旁稌永牵来战马,浑身毛色油光水亮,五皇子腰携双剑,翻身上马。随后展臂一挥,身后众官员随即纷纷上马。五皇子身后的贾珠在上马之前最后回望一眼后方站立的君臣,然只见景治帝身后立人无数,密密麻麻,目力所及,却无法从中辨清煦玉的身影。随后只听五皇子高喝:“众将听令,出发!”之后大军开拔,一片浩浩荡荡、人头攒动。

    却说此番贾珠随军,虽亦是身着短衣箭袖,然自诩乃是兵部文官,便仍是文士装扮,并未携带兵器。反倒是跟随贾珠前往的千霰尚且将当初严辰赠与自己的那张万石弓并箭筒携带在身。

    此番大军出发,贾珠策马跟随在五皇子身后,身旁尚有其余中军将士。贾珠只道是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文官,不过跟随在众将之旁,遂便只管沉默跟随、暗自出神。正自顾自地骑在马上想着心事,忆起昨夜自己与煦玉不管不顾地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直折腾了半夜,毫无今日将行军出征的自觉。虽知晓如此行事是万分不妥,致使今日他骑在马上之时下处亦是疼痛难忍,煦玉留在他身体里的震荡仍是清晰可感。彼时他尚且笑着打趣曰“玉哥……你身子大愈不久……莫将自己折腾得躺下了”,不料素昔体弱的煦玉在床上折腾起人来却是一等一的神勇,最终求饶不止的反倒是贾珠。然即便如此,合欢未止,离愁又至,遂此番无论他二人如何抵死缠绵,仍是难以填满那因即将到来的分离而生的慴惧与空虚。

    此番贾珠正从旁想得投入,不料却忽闻从旁传来的五皇子的声音,在道:“贾郎中,此番虽身在此处,却是魂飞他方,不知可是在思忖何事?”

    贾珠闻罢念及自己方才脑中所思所想,不禁泛起一丝羞赧,忙强自按捺下来,上前对曰:“殿下恕罪,下官出神了,不知殿下呼唤下官有何指示?”

    五皇子闻言只不以为意地笑道:“若是本王问你方才所思何事,你可是会据实回答?”

    贾珠听罢正踌躇不知如何应答,却又听五皇子说道:“见你一副心事重重之状,本王道是你此番定非为前方的战事忧心,只怕是心中放不下某人,留恋有加罢……”

    贾珠乍听此话不禁心下一凛,浑身一阵轻颤,随后只觉那刻骨相思如跗骨之蛆那般从脚底升腾而起,慢慢爬遍全身。随即又忆起当初他与煦玉二人在扬州重逢之时煦玉所吟之诗“离别始知离恨重,相思透骨形影怜”,顿时便觉再难忍受,随即心一横,咬牙对跟前的五皇子请求道:“此番下官有一事相求,望殿下千万开恩,允下官放肆一回。”

    五皇子笑曰:“说来听听。”

    贾珠忙道:“下官伏乞殿下开恩,允下官暂离,只需两个时辰,下官定会归队。若是因此误了时辰,下官甘受军法处置!”

    五皇子问道:“此番若是允你前去,待你归来后,可是能够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不作他想?”

    贾珠听罢咬牙答曰:“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既随军出征,定然一心一意,不误军机!”

    五皇子闻言方才颔首:“如此,需记得你今日之言,你去罢。”

    贾珠在马上抱拳还礼,随后便忙不迭调转马头,从将领队伍丛中行出,猛地一挥手中长辫,催马前行,身下坐骑长嘶一声,撒足奔驰而去。周遭众将尚未明了发生何事,贾珠一人一马便已消失在来路之上,行军队伍之后。

    却说贾珠此番欲往之地乃是南门外的洒泪亭,他随行在五皇子身畔,离洒泪亭所在已过去数里地,且彼时路经洒泪亭之时亦并未瞧见该处有甚人影。然不知为何,冥冥之中,贾珠只觉该处有什么在等待自己前往。

    另一边,京城之中,五皇子领军出发之后,景治帝自是又上銮起驾回宫。众臣随之进殿恭聆圣训,期间众官员不过回禀了几件小事,随后景治帝便宣布退朝。煦玉下朝之后亦并未就此回府,只忙不迭命跟来的执扇咏赋二人牵马,上马后便风尘仆仆地直往南门外洒泪亭处来。彼时行军队伍早已经过洒泪亭多时了,煦玉策马行到洒泪亭停下,只见此处果真空空如也。悒悒然地由身侧二人扶着下了马,便连自己亦无法言明自己前来此处所求为何。扫视一番周遭事物,城外大道上漫漫黄沙,徒留下行军队伍行过的痕迹。不远处亦不过是三三两两进城的行人百姓。之后煦玉又转头眺望了一番东面,只见日头已升至视线斜上方。

    在此处呆立了半日,一旁陪侍的执扇忍不住上前劝道:“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此番便是那最末的队伍,都不知行去了多少里地了,哪里还能瞧见什么。除非少爷生了那千里眼,才能得见……若是、若是立在此处久了受了风寒,回去后老太太闻知了还不知怎生怪罪小的……”

    跟前煦玉闻言,却是沉默不答。又于此呆立了半晌,执扇咏赋二人只觉己身都立得僵硬了,方才听见煦玉长叹一口气,道句:“唉,且打道回府,此处到底无甚可留恋之物。”言毕回转过身,只见一旁咏赋已牵了马来,正待扶煦玉上马,便忽闻远处传来一阵亟亟的马蹄之声。煦玉猛然回头,只见在远处腾起的滚滚尘沙之中,一骑飞奔而至,直向这洒泪亭而来。

    话说这策马奔来之人正是贾珠,在与洒泪亭尚有一段距离之时,便已远远望见立于该处的煦玉。心下方才恍悟自己此番如此心急如焚地赶来此处的理由,正是为了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他只道是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对于这人的浓情炽爱,早已深入灵魂、刻骨铭心。此番贾珠策马不管不顾地往煦玉站立之处奔来,那马蹄飞驰,飞马几近踏在煦玉身上,贾珠方堪堪地勒紧缰绳,勉力将奔马止下。而煦玉身旁的执扇咏赋已是默契地一人拦着煦玉跟前,一人忙伸手拉住飞马的缰绳。

    随后贾珠只随手扔开缰绳、丢下马鞭,一跃从马背上跳下,便纵身扑入煦玉怀中,与此同时,煦玉亦伸出双臂一把搂住贾珠。

    煦玉一面搂紧贾珠一面嗓音喑哑地问道:“珠儿,珠儿,我可是未曾眼花错认,此番竟真的是你?!你怎的竟回来此处?!”

    贾珠将面庞深埋在煦玉肩上,哽噎着答道:“玉哥,我舍不得离了你,如何令我就此安心离去?……”

    煦玉又道:“如此,你又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贾珠对曰:“不知何故,我只下意识地便往了洒泪亭这处来,直觉这处有什么正候我前往……”

    煦玉则道:“我亦是直觉此处有事待我,方才在下朝之后亟亟地赶来。如此看来,这便是天意了,冥冥之中我二人默契相通,分明能暗自觉察彼此心意。”

    随后珠玉二人自是携肩步至亭中坐下,仍是揽肩携手、交臂挨股地紧靠在一处,只听贾珠又道:“此番离去未曾好生与你道别,我便是去了亦是心下难安。我七夕不过是无心之言,不料此番竟也一语成谶……”

    煦玉接着道:“可想是那命运无常,你我二人一世恩情、两厢真心,不料却遭逢这三番四次的分离,真可谓是天意弄人。”

    贾珠:“……”

    煦玉又道:“不过世间既有昼夜轮转,四时循环,我们此番分离,日后定有再度重逢的一日。”

    贾珠听罢对曰:“二人习惯彼此相守,待到分离,孤枕长夜,身遥心迩,满腔离愁、千种相思,如何得以倾诉?……若我此番得以有命归来,便再不与你分开,抛弃身畔这种种牵绊,只与你长相厮守!”

    煦玉闻言亦是甚为触动,遂忙不迭伸手将身上所携那块从不离身的祖传之玉摘下交与贾珠道:“此物珠儿且代我保管着,我在京城里等着你,待你平安归来,再亲手将此物交还与我!”

    “玉哥……”贾珠见状,伸手接过,一时间只觉心下五味参杂,道不明是何滋味,顿了顿方道,“将这等要紧之物托付与我,若我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不慎失落了此物,我有何面目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煦玉对曰:“由此无论如何,我均不许你有甚万一,你定要万无一失地回到我身畔!”

    贾珠听罢只得郑重应承下来,将那玉佩贴身收着。随后他二人许久无话,垂首以额相触,相对垂泪,只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半晌过去,只听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执扇从旁唤道:“是千霰!”

    他二人抬头,只见千霰亟亟地奔至跟前下马说道:“大爷,五王爷命我来寻你,令你快些返回。”

    贾珠听罢无奈,不料这聚首的两个时辰竟过得如此之快。一旁的煦玉闻言却忽地起身对千霰躬身长揖,一面说道:“此番林某在此恳请千霰,此去请千万护得内人周全,林某感激不尽!”

    跟前千霰见状忙不迭地一面拦着煦玉一面跪下说道:“大少爷使不得啊!千万莫要如此!这岂不是折煞了千霰吗!此番大少爷且请放心,便是少爷未曾如此吩咐,千霰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亦会护得大爷周全!……”

    煦玉闻言对曰:“听你如此说,我心方安。”

    随后珠玉二人又相拥一回,恁的再过难舍难分,贾珠此番亦不得不忍心分开,翻身上马。骑在马背之上,虽调转马头,仍是忍不住久久驻足回望身后负手站立的煦玉,听其道了句“此去珍重”。直待身侧千霰催了几回,方才回转身来,狠心使力猛抽身下坐骑一鞭,马儿长鸣一声,随即便撒足狂奔,千霰亦紧随其后。很快他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目力尽头。

    而这厢煦玉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目视着他二人消失的方向,直至日上三竿,亦不肯就此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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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回 施计合围以虚待实(一)

    ?  上回说到贾珠在城外洒泪亭与煦玉别过,随后便忙不迭策马返回,追上行军队伍。自此,饶是贾珠心中有过多少不舍思念,如今亦只得如当初承诺那般通通按捺下来,一心听命行事,不作他想。而此番因了军务紧急,五皇子下令三军日夜兼程行军,每日不过休息三到四个时辰,直至全军到达安微境内,方减缓了行军速度,改为昼行夜伏。

    却说那一日,正值众军离开岚山集不久,入夜时分,三军于郊外安营扎寨。彼时乃是稌永带卫队巡视保护五皇子所在中军帐,其余包括贾珠在内的部将官员之营帐则呈众星拱月般安置于大帐周围。正当稌永巡视营寨东南部之时,只听大营入口处传来争执之声,一士兵喝道:“来者何人?深夜至此,又携带兵器,有何图谋?”

    来人对曰,语带轻佻戏谑:“如今殿下麾下的军士是越发的没个眼色了,便连你谭大爷都不认得了,还将大爷我拦在大营之外,此番是不想要脑袋了~”

    稌永从旁闻见已猜到来者身份,不禁哑然失笑。

    来人虽如此说,那守卫的士兵却并不给来人面子,惟上下来回打量来人一阵,嗤之以鼻:“就你这打扮模样,也不像是位官爷大人抑或那有头有脸的人物!废话少说,若不从实招来,我等便上报王爷,将你作为jian细擒下!”

    听罢这话,稌永方才领人从暗处行出,对来人拱手道:“谭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此番可是专程投奔了殿下而来?”

    话说来人正是谭钦思,此番见稌永前来解围,心下很是洋洋自得,遂趾高气昂地对一旁的稌永说道:“稌兄,好久不见。如今跟在殿下身侧的护卫是越发的没有眼色了,谭某不过离开京城数月,这帮护卫竟狗眼看人低,以貌取人!”

    一旁的守卫见稌永尚对钦思以礼相待,忙问道:“稌大人,这位是?”

    稌永则答:“这位正是殿下府中的常客,京师闻名的侠客,谭钦思谭公子。此番前来,正是为助殿下一臂之力。”言毕便亲自将钦思引入中军帐之中。

    彼时五皇子正于中军帐内召集一干部众商议行军路线,只听账外稌永求见:“殿下,谭公子星夜来访,在外求见。”

    帐中五皇子闻言大喜,对曰:“快请!”

    随后只见稌永领着钦思随声而入,钦思步至案前行礼道:“钦思叩见五殿下。”

    五皇子挥手道:“免礼。钦思,此番你来得正好,本王这处正需那身手过人、可以与敌一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