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嫁

    “公主，万寿宫那边来人了。”柳翠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正坐在那里用膳的二人，心中有些凄然。

    闻言，温晟捏着筷子的手猛然僵住了，他转过头看着温婉，“阿姊定是不能去的，这一去她可还会放了阿姊回来？”

    温婉垂下眸子，看着眼前的菜色，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早在几天前，他们放在万寿宫的探子就已经回了消息，此刻叫她去万寿宫，怕是太后已经做足了打算。

    不过转念的功夫，温婉就抬起了头，看着温晟的眸子里都带着安抚的意味，“莫怕，且是得去的。这几日朝上的事情你只管应着，这件事情你万是不能再插手了。”

    伸手拍了拍温晟的手，温婉的眸子盯着他一动不动。熟悉他们姐弟二人的便是清楚，温婉这是在同温晟要一个保证。

    “欺人太甚！”温晟气红了眼，“那东厂一个个全是阉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阿姊须得是大梁皇长公主，便是嫁也要举国同庆，十里红妆也用得！”

    “她便是这个年岁了，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不怕百年之后不得安生吗！”

    温婉惊得猛地捂住了温晟的嘴，看着他的目光也冷了下来，“你道是清楚我们的境地，我现在不去也得去。”

    “但凭你说这些毫无用处的话，只会叫朝臣认为你是个好拿捏的，我这委屈便是白白受了。”

    若是放在平日里，温婉定然是不会跟温晟说一句重话的。可是她被迫嫁去东厂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之后宫里便是只有温晟一个人。

    少不了跟太后你来我往的交道，他若是忍不下来，被太后抓了把柄，那么这么多年他们的隐忍可就全都成了泡影。

    “好在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微微叹了一口气，温婉站起了身子，“柳翠，去将江得胜叫来，好好的照顾皇帝用膳。你陪我去收拾一番。”

    好好的一顿午膳被这件事情打断，温晟也是吃不下去。站在萃延宫门口看着步撵将温婉送去了万寿宫。

    “皇上，听老奴一句劝。长公主说的在理，这件事情咱们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况且只要皇上还稳得住，长公主的身份放在那里，东厂也不敢对公主太不规矩。”

    清楚温晟现在的想法，江得胜忍不住劝到。他是先帝身边用着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长公主和皇上的难处，天可怜见，他也是心疼长公主啊。

    温晟远远的看着步撵没影了，才转身往回走。这深深的宫墙只让他觉得心里发冷，若是温婉离去，偌大的皇宫他当真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皇祖母万安。”随着太后身边十分信得过的张嬷嬷走近万寿宫，温婉礼仪得体的朝着皇太后行了礼。

    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不得皇太后喜欢的地方，她从来做事都是滴水不漏，让皇太后连把柄都遍寻不得。

    此时，皇太后正懒懒的倚在软榻上，闻言，抬眼瞥了她一眼，“来了，赐座吧。”

    温婉的目光在屋子里飞快的扫视了一圈，眼见着周围都是太后的亲信，明白今日的事当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皇祖母今日这么急着叫婉儿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温婉笑意盈盈的看着太后，丝毫不提她已经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挑破了真的就不好看了。

    太后凤眸微眯，看着她又好像是想要透过她想些什么，“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年文帝登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也长大了。”

    温婉暗中捏紧了手帕，太后一直都知道温晟是她的软肋，现在提起温晟，定然是有什么她推脱不了的要求了。

    果然，下一秒，一直懒洋洋的太后在嬷嬷搀扶下直起了身子。抱着汤婆子笑的一脸的慈祥，“你年岁也不小了，这两年你的婚事我也一直放在心上。”

    “毕竟你是大梁的长公主，这身份摆在这里。夫家定然也是要有权有势，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揉搓着双手，在汤婆子那里汲取温暖。端的是一副疼爱孙女的好模样，温婉只是垂下眸子，等着她接下来的要求。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温婉开口，太后眼底闪过一抹不耐，语气也冷了下来，“哀家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将你许配给东厂的那位，也是为了文帝好。你自己揣着心思好好的打算一下吧。”

    一旁的柳翠忍不住捏紧了帕子盯着自家公主，皇上和公主这几年在宫里经营已经不易，偏的老太后手里攥着权力不肯放，跟皇上分庭抗礼，这叫做什么道理？现在一个东厂太监也想给公主打发了，便是要让公主成为天下笑柄吗？

    柳翠的着急，温婉何尝不知，她整理好情绪，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笑意，“既然是皇祖母给指的婚，那定然是极好的。说出去也不会让人笑话。”

    一旁站在那里的嬷嬷闻言刚想要开口，就被太后拦住了，“无妨，她这还是赌气，不愿意信我。”

    “你只记住一件事情，那东厂现在权力再大，这天下都还是皇家的。有文帝在，东厂的人自然是要敬着你的，你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便是回来同哀家说，哀家又怎么可能不帮你？”

    话已经说到这里，太后的心思温婉就全都明白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后，心中忍不住冷笑。

    都说人到迟暮，至诚至善。不过他们这太后，歹毒的心思全用在他们姐弟身上了。将她嫁入东厂这自降身份的事情不说，还要她堂堂的长公主去当细作。

    “婉儿记得了。”提了一口气，温婉只当做没有看见太后眼底划过的那一抹满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带着柳翠里开了万寿宫。

    明日——她，就要是全天下人的笑柄了。

    到时候大街小巷都会传遍，大梁最高贵的皇长公主，下嫁东厂都督，兴许这么传言的都还是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