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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醒从很早以前就决定忽视萧漱华的累累罪果,因为他也决定抹消孟无悲留给他的一切,只做一个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普通人。

    同时他也很早就猜到自己眼前的青年绝非和他一样安于现状的燕雀,如他引以为傲的那把长离剑——长离者,凤也,这把在封沉善死后被封家人视若珍宝的名剑,和它现今的主人一样,都是生来注定不能蒙尘的存在。

    他能理解封琳的抱负,能体谅封琳的仇恨,他在不言不语时也曾有几分自豪,或许封琳待他的好,这天下众生都不及万一。

    因而他从不追问,封琳也不坦白。

    孟醒一度以为,这样就很好。

    一如他暗暗懊恼沈重暄为什么要把心事说破,为什么要闹得双方都下不了台阶,假如沈重暄能和封琳一样半遮半掩,他们又能不顾死活地相携许多年。

    事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岂不是谁都不舍得放过谁,除了两败俱伤,留下一出残败的丑恶的落幕,别的就会什么都不剩下。

    ......可是得过且过,就真的会过去吗?

    粉饰出来的太平,真的能敌过底下不休的暗潮涌动、刀光剑影吗?

    他真的是对的吗?沈重暄的选择又真的难以理喻吗?

    孟醒脸上的笑意依然风轻云淡,但他攥紧杯子的手已经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封琳定下神来,看着他,问:“你不用知道的事,我何必告诉你...不要再想了,阿孟,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孟醒恨恨地发问,他只觉得此时满眼都是燕还生同他把酒时的情态,对方一双深情目里尽是rou眼可见的怆然,这兄弟俩的畸态让他也忍不住胆寒,无论是恩将仇报的封琳,还是引狼入室的封琅,他不知道是谁活该,也不知道能判谁无罪,他只知道彼时的那份心情,被丛生的恶毒的荆棘环绕的真相,每每逼近半步,都会血流如注。

    而身为真相本身的燕还生,在他面前亲手撕扯开那些荆棘,连同自己的血rou,向他展示早已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的自己。

    孟醒并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善于共情的人,但他的确在燕还生逃遁之后,感到一阵莫名的窃喜。

    那人已经过得太煎熬太可怜,让他连对他拔剑的狠心都生不起。

    “...说说吧,阿孟。”封琳看出他脸色不好,也皱着眉头,“我听殿下说你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燕还生?”

    孟醒问:“你还要叫他燕还生吗?”

    “......”封琳神色微沉,原本关怀的语气也变得冷漠许多,“他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孟醒摇摇头:“我只是个局外人,他和我说有什么用?”他顿了顿,在心里暗暗叹气,道,“所以我来问你,我找到封琅了,你也该告诉我,沈家命案的真相。”

    封琳原本看他身边已经没有沈重暄,以为两人已经生了嫌隙,突然又听他提起此事,当即蹙眉,不悦地说:“你还和他有联系?”

    “我和我徒弟有联系,有何不妥?”

    封琳恨铁不成钢地恨他一眼:“你上哪捡徒弟不好,非得捡血观音的儿子?你知不知道血观音的名声有多臭?”

    孟醒却不以为然:“萧漱华不是更臭?”

    “呸,萧漱华有儿子?就算是他那徒弟,孟醒,你能招惹萧同悲?”封琳冷笑,“萧漱华名声臭归臭,可萧同悲自己争气,谁敢把对萧漱华的气儿往他身上撒?血观音能一样吗?萧漱华是死了,若不是你说,连我都以为血观音现在还在什么地方好吃好喝地养老,大家对她的仇一点没少。所谓父债子还,你徒弟自己没本事,就活该受人迁怒。”

    孟醒立时不乐意了,也学他皱着眉头,道:“爹娘能是一回事?元元姓沈,又不姓孟。还有,元元怎么就没本事了,他才十七岁,怎么能和萧同悲那样以报仇为己任的疯子相提并论。”

    封琳问:“沈重暄爹妈都没了,不比萧同悲来得凄惨?”

    “......”孟醒扬起下巴,“他师父好。”

    封琳懒得和他争论,一招制敌:“他师父好,那他这次怎么不跟着他师父?”

    孟醒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发问,但他一直都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这会儿真的遇上,也只能烦闷地抓了把头发,道:“他觉得我受伤都是他害的,不想拖累我了。”

    封琳又是一声冷笑:“算他有点自知之明。我听殿下说你这伤是程子见的手笔,除了血观音,谁还能惹得程子见这么不要命。”

    “...你怎么就不喜欢元元?”孟醒有点不太乐意,“我徒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倒也不是拖不拖累我的问题,他现在厉害了,决定出去独自历练也没什么不合理。”

    封琳意有所指地“哦”了一声,反问:“那你就让他独自去找仇人嘛,何必来打扰我?”

    孟醒更觉烦闷,实话实说:“连你都忌惮的仇家,我不放心。”

    封琳默然片刻,犹豫道:“我不是忌惮...如果你确实很想帮他报仇,我也可以告诉你,他仇人已经命不久矣。”

    “什么意思,”孟醒一个激灵,抬头看他,“你要对那人动手?”

    封琳摇摇头:“不是我,是其他...比他更不好惹的人,本就容不下他了。”

    孟醒心知问到这里已经不宜深究,可他还是按不住心里的急迫,追问道:“所以那人的确很厉害?元元找到他怎么办,他根本不会是那人的对手吧。”

    “那你就祈祷他找不到吧。”封琳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本来就不关心沈重暄的死活,沈重暄能自觉离开孟醒更让他觉得如释重负,孟醒却豁然起身,咬牙道:“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起身的刹那,一只香囊从他衣袖里猛地滚出,封琳眼神下行,望向地上那只色彩鲜艳的香囊,眉梢微挑:“艳遇不错。”

    孟醒下意识捡起香囊,神思却有片刻恍惚。

    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当时是怎样把这只香囊带走的了。

    这只名为褚晚真所赠,实则三人都明白其上一针一线尽皆出自沈重暄之手的香囊,只是一点香料,竟然也能重逾千斤。

    元元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绣这只香囊呢?

    他知道它最终会送到自己手里吗?

    ...他真的敢对他的师父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吗?

    封琳看他愣神好半天,心道不妙,连忙伸手拉他一把,揶揄道:“这还真是你心上人送的?”

    “狗屁。”孟醒下意识骂了句脏,又亡羊补牢地说,“你少开这种玩笑。”

    封琳更觉惊奇:“嚯,你急了,你是不是急了?你这厚颜无耻的狗东西也会急眼了?”

    “...闭嘴吧你。”孟醒一把搡开他,“叫人去帮我找找,元元到底在哪,我这就追他去。”

    “那不成,你先和我说,这香囊是哪个小娘子给你的。”

    孟醒被他吵得心烦,顺手抓起桌上的拂尘:“什么小娘子,就是徒弟的一点孝心而已。得,我自己找去。”

    封琳眼中微亮,连忙揪住他,欣喜道:“你徒弟?”

    覆水难收,孟醒后悔也晚了,见着封琳一双兴奋的眼,又记起沈重暄临走前那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还真是像个受了气的小娘子,烦是烦了点,其实挺可爱的。

    封琳见他不语,又追问:“殿下看上你了?太好了,阿孟,你以后不用再在外边风餐露宿地吃苦了!”

    孟醒脑子里还是沈重暄的一言一行,险些没能理解封琳的开心,愣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嗯?”

    他身上千金一匹的削云绡,腰间上好的羊脂白玉,还有肚子里那颗天下侠客趋之若鹜的灵妙度厄丹,都在悲愤地控诉他这些年在外边风餐露宿吃的苦。

    ——太苦了。

    孟醒恬不知耻地想,可不是吗,被自己当儿子养的徒弟看上,这也太苦了。

    如果不是封琳这一嗓子,孟醒都快忘了那天和他袒露心怀的还有个褚晚真——也不能怪他太不把侄女当回事,怪只怪沈重暄比褚晚真闹得大,他也不可避免地更关心沈重暄那边的动态去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和晚真...”孟醒只是想一想就觉得一阵恶寒,且不说他自己就无法接受,到时候走去武盛帝跟前,是想让他喊皇兄还是喊父皇,若是喊声父皇,恐怕武盛帝早就猜到他底细,立马就能叫人把他拖出去杖毙。

    可封琳的确就打过这个主意:“你只比她大几岁,又都这样郎才女貌,这不是大喜的事?”

    孟醒:“......”

    倒也不是郎才女貌的问题,但娶自己侄女的这种行径,别说郎才了,豺狼也做不出来吧。

    孟醒摆手:“不必再说了,你误会了,我和晚真清清白白。”

    封琳皱眉,穷追不舍地问:“不是说是你徒弟?你还有几个徒弟...你耳朵都红了,必定是殿下!”

    “......”孟醒一手抓住耳朵,一时间不知道两个徒弟该保哪一个,正是支支吾吾不敢言语之际,封琳偏偏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脸上的喜色顷刻不见,寒声问他:“...阿孟,是沈重暄吗?”

    孟醒不语。

    封琳登时恨得咬牙切齿。

    “他和你分道扬镳,你为他茶饭不思。”封琳双眼微眯,手已经悄然扶上腰间的长离剑,恶狠狠地说,“他敢对自己的师父有这样的想法?——荒谬!他怎么敢?!”

    孟醒一声轻叹,落在寂静的大堂,封琳的恼怒和沈重暄离开前的落寞仿佛交叠的书画,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对这些画卷作下怎样的批语,只能让满腹愁思兜兜转转地揉成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封琳看着他,眸光冷若坚冰:“...孟醒,你动摇了?”

    “......”孟醒茫然地看他,“什么?”

    封琳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质问:“你喜欢他了?”

    孟醒一屁股坐回椅上,没有做声。

    “...你可要想清楚,他是你徒弟,是个男的!”封琳气得几乎要冲他拔剑,“你图他什么?钱?殿下不比他有钱一百倍?——你别成亲了,我养你还不成?”

    孟醒无奈地瞥了自己难得失态的兄弟一眼,平心静气地开口:“你别激动。”

    “孟醒,你...”封琳想说,你要是舍不得,我这就派人去把他给做了,但他想了片刻,终究没有彻底失态,还记得这种事得私下做,不该直接告诉孟醒。

    孟醒伤感地叹了口气,轻声说:“晚真和元元都有这种想法,琳儿,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封琳:“......”他吸了口气,看着孟醒那张我见犹怜的脸,总算忍住一点脾气,宽慰道:“不要多想,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我很好看,我知道。”孟醒说,“所以,答应我,琳儿。”

    封琳按住在剑鞘里蠢蠢欲动的剑,假笑道:“你说。”

    “不要爱上我。”

    封琳冲他一笑,拔剑:“...我看你是来海州找死。”

    孟醒一甩拂尘拦住他的动作,半抬着脸冲他温然轻笑:“所以不要因为我跑去打打杀杀,先管管你家傻弟弟。而且你打得过元元又如何,你打得过我吗?”

    他一双眸宛如将尽的长夜,其间点缀着温和的细碎的光。

    封琳读之为恳求。

    封琳收回长离剑,柳眉微蹙,一声骂咧掷地有声:“你根本就是被你那徒弟迷了心智!”

    孟醒无可奈何地垂首,无意识地把玩着手里的拂尘,默然叹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想什么?”封琳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但他很快收拾起情绪,眼中晦明不定,最终沉默地望向孟醒,“我明白了,阿孟。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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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酱的主线任务:拍皇上马屁and复仇大业。

    支线任务a:我的甜蜜落跑姐夫。

    支线任务b:满分密爱之弟弟你不乖。

    支线任务c:记录我兄弟弯掉的第1天。

    琳太难了,琳要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