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还是写了名字和日期。 他写的中规中矩,就是漂亮的行草,没有刻意花哨的艺术感签名。 和那天烧纸时候见的一样。 不像倪芝的字,写得难看,别人见了总要感叹,都说字如其人,你这个字确实和你不像一个人。 他们静默地坐了几分钟的光景,整个教堂就黑了。 原来已经夜晚十点了。 那几个在广场上追着跑的孩子被母亲喝住了,“回家了。” 陈烟桥也开了口,“回去吧。” 倪芝看着他的侧脸,“我还想再去江边转一转。” 回去江边,意味着要走回他们今天最开始出发的地方。 陈烟桥闻言转过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倪芝瞧见他眼睛里映出来马路上的一辆辆车飞驰而过,不知道他看见她眼睛里的什么。 他说,“好”。 商场都暗了。 人群慢慢散了。 走到友谊路的地下人行通道,坐着听流浪歌手的人,依旧零零散散坐了几层台阶。 这里的情侣是各不相同的,那边听边热吻的是热恋期,那边听边小心翼翼在对方耳边讲话的,多半是暧昧期,借着歌声吵闹才能亲近对方。 只有他们,与这里的人类型都不同,两个人不讲话,好像真的是出于热爱音乐,才坐在这里。 直到流浪歌手也收了吉他和音响。 “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陈烟桥显然问的是她漫无目的地闲逛。 “之前养腿,没怎么出过门。今天就想出来走走。” “还不回去吗?” 她想了想,“要不你先走吧。” 已经接近12点了,陈烟桥皱眉,“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倪芝笑了笑,“我想看江边日出。” “我从来没见过中央大街的整个夜晚,也没见过江边日出。” 说实话,这样干的人,多得是。 不过只属于年轻人。 大概对于陈烟桥这样年龄的人来说大约是离经叛道。 陈烟桥仍然皱着眉,“你找个人来陪你,一个人不安全。” 倪芝摇头,“找不到。” “那你找了人再来,今天先回去。” “不,我自己就行。” 陈烟桥哪里能不明白。 以退为进。 若是年轻时候,他顶讨厌这样耍心眼的女人,大约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到了这个岁数,干不出来,把小姑娘丢在街上独自回去的举动。 生活处处是危险。 今晚陪她兜圈子这么久,没想到她居然想的是通宵。 他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揪着她衣服后领儿起来了。 她顺从地站起来。 两步路走到街边,陈烟桥拦了辆车。 他开了门,“上车。” 倪芝往后退了两步,“我真不回去。” 陈烟桥在车门顶上拍了拍,“别让我说第二次。” 饶是倪芝知道他脾气不好,仍然顶着他的目光挑衅地笑了笑,“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 然而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倪芝就被拦腰箍住。 几乎被提得双脚离地。 陈烟桥就用了左手单手,半抱半拽地把她往车里扔。 司机见惯了这样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倪芝也不呼喊,不挣扎,等她进去了,睁大眼睛瞪他。 陈烟桥手撑在门上,“坐进去。” 倪芝不动。 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讨厌别人给我耍心眼儿,你想知道的我能说的都说了。” “我没有耍心眼,我就想看日出。你让我下来我自己看。” 他堵着门她确实走不了,他冷笑一声,“你一个女人自己在外面一整晚,你明天别让我来收尸。” 倪芝摇头,“我自己负责。” 陈烟桥怀疑地看着她,“别找借口,我要是走了,你肯定立马走。” “那你就走啊。看日出是什么借口,你年轻时候没看过吗?” 陈烟桥最终没有说话,她不肯让开,就把她的门关上了,自己上了前门。 然而他刚上了车,就看见倪芝从后座窜出去了。 陈烟桥:“......” 司机看他,陈烟桥摇摇头,“算了,走吧。” 等走了一条街,他突然喊,“停下。” “掉头吧。” 说完这话他掏了根儿烟出来叼着,打火机打了几次才着。 倪芝还在原地不远的地方,慢慢往回走。 见了陈烟桥回来,她愣了愣。 她凑近他一步。 “第一,我真想看日出。” “恩。” 陈烟桥这回没反驳,他想起来她说的那句,年轻时候没看过吗? 那时候为了看日出,他抓着余婉湄晚上开始爬峨眉山,余婉湄不爱动,都是他逼着去的。然而穿得衣服少了,她也不抱怨,两个人冷得租了军大衣。 后来她爬不动了,他就背她,背得自己淌了汗,背一段儿她自己走一段。到了山顶他满身的汗,被山风一吹,透骨得冷,仍然咬着牙在余婉湄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最后一下山他就病倒了。 “第二,今天不是我找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这儿。” 陈烟桥叹了口气。 “我知道。” 倪芝又凑近了一步,几乎可以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 “但是,你说得对,我还是很想知道。” “你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顾涌”,gu yong(轻声),是指蠕动,活动。或者在床上打滚儿。北方地区俗语里使用,常写作“蛄蛹”,在这里为了好理解写成“顾涌”。 第21章 山药 倪芝久久没有下一个问题。 陈烟桥问, “你还听不听了?” “听。” 倪芝的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她又说, “你听。” 江边已经寥寥无人, 剩着汩汩流淌的松花江,细小的浪花卷在下层的台阶上, 拍岸的涛声在此刻听得格外清楚。 听了不知多久。 陈烟桥皱着眉,看着歪倒在他肩上的脑袋。 倪芝已经睡着了。 把她推直了,又摇摇晃晃地靠过来。 他们坐在江边的台阶上, 倪芝那副昏昏沉沉模样,仿佛下一秒能一头直接栽进江里。 又一次靠过来时候,陈烟桥没推开。 他平时十点关了火锅店,回去洗过澡就睡了,最晚不过十一点。 毫无夜生活的生物钟, 让他也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