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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雨,不得无礼。”屋里传来一醇厚的声音,“请刘知州进来。” 手持短剑的少年闻言,放下手臂,旋即躲到房间的暗处,仿佛与角落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刘一清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脑门不由得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擦擦汗涔涔的额角,将剩下那条腿迈进来。 宁寒在主座上坐着,微微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王爷恕罪,府衙事务繁多,下官……”刘一清上来便是一通自责,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刘知州只需向我汇报与流寇相关的事务,其他不必多言。” “……是。” 不容反驳的语调让刘一清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心中暗自思忖:同僚皆说这端王是个温吞性子,本以为这回来的就是个挂名的闲散王爷,但如今看来恐怕有的忙了。 “这伙流寇自三月前出现,起初只是小规模的抢劫行商路人,行事作风与一般贼人无异。”刘一清细细回想了一番,道,“但当官府搜查缉拿时才发现,这伙人行踪捉摸不定,而且似乎都会些拳脚。” 宁寒微微蹙眉。 “大概一月前,这帮流寇的行事作风竟忽然大改,有时大白天便抢劫沿街的铺子,扰得百姓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刘一清一口气说完,顿了顿,接着道,“后来我得到了贼人老巢的可靠情报,便增派人手前去围剿,可终究是慢了一步,让大多数流寇逃了,只降住了三人。” “然后你便杀了他们?” 宁寒蓦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刘一清心中一凛。 来不及多想,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涨红道:“绝对没有!王爷,您有所不知,那三人口中都藏了毒药,根本没来得及拉回去审问就毒发身亡了!下官所言绝无半点虚假,请王爷明查!” 说完,弯下脊背,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宁寒面无表情,俯视着跪在脚边的人,良久,淡淡道:“本王只是猜想一番,刘知州不必如此紧张,清者自清,相信刘知州对得起自己的名讳。” “是。”刘一清松了口气,胸口起伏,抹了把汗麻利地站起来。 “流寇显然组织有序,”宁寒侧过脸,眉心复又蹙起,问,“三人身上的刺青是否已确定属于达尔干?” “这……”刘一清面露难色,随后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实不相瞒,达尔干族与我大魏已有几十年不曾往来,单凭一个刺青任谁也不敢下这样的定论,但下官府衙里有一名老画师,幼时经历过达尔干族的入侵,他说蝎尾刺青……正是那蛮族的标记。” 一语毕,屋内一片寂静。 刘一清微微抬头看向宁寒,心里其实也在打鼓——要是换了平常,这种并无充分证据的言论他是不敢说的,可今日在眼前这位端王面前,他却忍不住不说。 他在雁州任职十多年,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雁州偏远,以往朝廷派人来督察,官员舟车劳累,到了之后根本没有查案的心思,总是做做样子便草草了事。 他渐渐被消磨的一腔热血在今晚却又复燃,他有一种莫名地直觉,有了这位端王殿下,定能将流寇一网打尽! “本王相信刘知州的话。” 宁寒沉思片刻,道:“明日带我去见见那位画师。” “是!”刘一清一愣,随即颤声道,“下官定不辱使命!” “天色已晚,不如今夜王爷就宿在寒舍,明日再……” “不必,明日来西风客栈找我。”宁寒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刘一清赶紧跟上,待走出房间后,他只听得房顶传来一声轻响,方才拦住他的那名少年轻飘飘地从上面翻下来,顺带扔给他一个吓得半死的小厮。 刘一清:“……” 第二十五章 “公子,”马车里,慕雨轻声道,“已经知道萧小姐住处,在城东镜花巷的萧家老宅。” 宁寒原本正闭目静坐,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沉声道:“去看看。” “是。” 静谧的夜色中,行驶在石板路上的马车忽地转了个弯,径直朝城东驶去。 很快,马车放慢了速度,徐徐停下,宁寒从车厢里下来,立在巷口,静静地望着小巷尽头那扇大门,任凭时间流逝。 微凉的夜风拂来,吹起宁寒鬓角间的发,慕雨在一旁看着,竟在发丝飘扬间的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寒冰也难以消融的温柔。 他怔了怔,开口道:“王爷,回去吧,起风了。” 宁寒无言,良久,淡淡道:“你们走吧,我再看看她。” “王爷,您为何不直接去找萧小姐?”慕雨不忍心看宁寒这样,咬咬牙问了出来,“萧小姐是未来的王妃,您去找她自然是理所应当。” 闻言,宁寒转过身,道:“你忘了我们此番来雁州是为何?” “擒流寇,探……敌情。”慕雨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不错。”宁寒回身,定定地看着前方,声音沉下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敌情未探清,我怎敢让她跟我扯上关系?” 慕雨怔愣片刻,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时,一声开门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躲到一边。 只听小巷深处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姐,您要是想透气在院子里也成,怎就非要来这儿坐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