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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伸手抓赵氏,茫茫夜色里忽有长箭破空射来,在火光折出些微冷芒,他飞快缩手,那箭仍是从他手背划过。 “啊——”他惨叫一声,捂着手背上被划出的伤口,退了两步,朝箭来之处怒喝,“什么人?” 黑漆的长街中纵出两匹马,当前一个身着赤色花袍,外罩青甲的男人,正从容放下手中弓箭,勒停马儿,火光将他的脸庞照得分明。陶善行匆匆看了一眼,已认出此人。 定远大将军,何寂。 再看紧随其后的马匹上坐的,正是穆溪白。 “来者何人,敢与镇西卫作对?”那统领一边骂,一边正想指使手下上前,却听到那人开口。 “定远军,何寂,奉皇命来此接手穆家通敌一案。” 何寂语气平平,声音却传遍穆家门内外,让所有人心内骤震——定远军的威名,无人不知。定远军何寂的名讳,更是如雷贯耳。 随着他一句话,整齐的步伐声由街外传来,数百名定远军各执火把,已将镇西卫团团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镇西卫,在大安朝真正精锐的面前,顿时吓得不敢作声。 “从即日起,镇西卫暂由本将接管。” 何寄跳下马来,往穆府行去,穆溪白亦紧随其后,只是踏上石阶时,似心有灵犀般转头,在昏暗的巷弄外捕捉到一道身影。 可是很快,那身影便退入巷子浓重的夜色里,再也不见。 陶善行兜上兜帽,不再停留。穆溪白既然请得出何寄,足以证明他与方稚已经达成共识,穆府料来无碍,她也可放心离去,回家睡个安心觉。 她与穆家,与穆溪白之间的纠葛,便到今夜为止了。 ———— 回到陶家之时,陶家上下皆未入寝,都在焦急等她回来,连陶父陶母都在堂上坐着,一边担心穆家和陶善行,一边又骂陶善行行事没有分寸,朱氏更是哭哭啼啼抹着眼泪,生恐陶善行出事,陶善文只好劝完父亲又安慰母亲,一边还要不时找人打听穆家情况,这一夜过得着实不安。 陶善行才刚走到门口,就见朱氏戳着陶善文的额头骂:“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穆家遭了那么大的事你也不说,还放你meimei出去瞎掺和?我告诉你,你meimei要是出了事,我……我……” 朱氏话没骂完就被陶善行打断:“娘,别骂二哥了,我没事。”后又补充了一句,“穆家也不会有事。” 陶学礼与朱氏见她安然归来,又喜又气,朱氏当先一个冲出门来,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边哭边骂她。 不过一天时间,他二人受的惊吓可比这一辈子都多。 陶善行心中愧疚,柔声安慰:“阿娘,阿爹,放心吧,真没事了。以后……以后就是穆家再有事,也与咱家无关了。” 她还有爹,有娘,有两个哥哥,还有茶馆书局,男人嘛,没有就算了。 如此想想,和离之痛,似乎短暂消散。 化险为夷,祝平安。 ———— 第67章 离别之前(1) 佟水的冬夜,黑得深沉,这些时日的惊心动魄却似乎冻结在今夜茫茫暗色里,刀剑的声音与晃动的火光都渐渐远去,陶家依旧寂静。榴姐早在她屋中生了炭盆,也烧好热汤等她归来,陶善行搓着双手进屋,方觉手脚俱已冻到麻木。 褪去外衣,解开凌乱的发髻,她沐过浴,在被风吹得刺疼的脸上抹了厚厚的面脂后方钻进去暖被里。青帐掖实,宁神香一熏,她抱着被沉沉睡去,梦中竟空无一物。 这一觉也不知多久,她睡得腰背酸疼,眼睛都难睁开,迷迷糊糊间屋里有人影来来去去晃动,她隐约间知道自己又病了。 也是,前段时间风寒刚好没多久,她又挨了鞭伤,这伤未痊愈又迎风策马,寒夜在外冻了大半宿,不病她病谁?病了也好,脑子浑浑噩噩她什么都思考不了,恍惚间像回到南华庵那场要了她老命的风寒中。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她身边有父母兄弟嘘寒问暖,再不是孤单一人。 ———— 陶善行这病来势汹汹,比上次还要急险,把陶府上下吓得夜不能寐,又是请医延药,又是拜佛求神,鸡飞狗跳地折腾了足七日,她才好转几分,面色煞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冲着众人笑,全无从前精气十足模样。 就这七天时间,佟水又是另一番情势。 数千定远军精锐秘行至此,驻扎佟水城外,皇帝亲下圣谕,镇西卫交由定远将军何寄暂时接管,何寄何等雷厉风行?他不到一日就将原镇西卫的指挥使下狱,紧接着又查出镇西卫数桩徇私舞弊的罪状来,不过三天时间镇西卫上下已下狱数十人,外兼此事涉及佟水大小官商,一时间佟水人人自危,被捉人数多达百余人。 七日过后,佟水暂定。叶啸与穆清海无罪获释,红帮、穆家商号并万通堂尽数恢复。然而风波并未过去,自佟水往外,山西数城并查,各方势力安插的细作眼线,以谢家为最,几乎被尽数挖除,这其中又牵涉山西矿脉漕粮,关外军务等诸般秘事,便均不为外人所知了。 谢家在山西的数年筹谋,一朝尽毁。 陶善行躺在床上,听陶善文说完她病中这些时日佟水发生的事,不过几声应和。 冥冥之中,仿有推手,只待最后这一刻,精准无误地发力。背后之人,有方稚,有何寄,可也许最关键的那个人,都不是他们。但不管如何,穆家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