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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声走进书房,南羽递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消息汇总册子。

    苏语嫣没有急着翻看,而是直接吩咐他另外一件事:

    “裴玄刚刚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张房契,是安春泽的那幢私宅,你去查一查,他是如何说服买家转手的。”

    南羽诧异,安家的宅子他一直让人注意着,明明前天的时候,安春泽挑选的那位买家还不肯松口转让呢,态度十分的坚定,怎么过了一天两宿,就让裴玄弄到了手里?

    “是,主子,我亲自去打探,会尽快回禀的。”

    苏语嫣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让你打探清楚,只是不想欠裴玄太大的人情而已,弄明白就好,无需多做什么。”

    南羽再次抱拳应诺。

    苏语嫣又吩咐了他几件事,之后交代南羽,让他留意一下苏永臻那一家人最近的动向。

    苏语嫣总觉得,她的那位亲生父亲不是个安安静静踏实过日子的性子,早晚得重新找到她这里。

    “让你安排的人都提前调度好,若是苏永臻再想算计我,咱们就派人把他们一家人送走,回到老家,亲戚多了事儿就多,他就没有闲工夫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南羽离开后,苏语嫣又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她没有接着练字,而是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裴玄这个人。

    ——这人现在看着,是圣眷浓厚,深受重用,可是按照他诤谏的次数和激烈程度,早晚会让广和帝心生芥蒂的。

    ——前朝也不是没有著名的诤臣,他们侍奉的天子同样英明,可到了最后,哪有好下场的?即便人死了,还要被暗暗记恨的天子掘坟挖墓,苛待后人呢。

    ——如今,广和帝刚刚登基,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最需要裴玄这样的臣子帮他稳定江山社稷。

    等到再过一、二十年,广和帝习惯了唯我独尊,甚至开始志得意满了,他还能愿意每天面对着一枚紧箍咒?即便为了名声容忍了裴玄的直言不讳,说不定也会秋后算账的。

    ——裴玄这个人不笨啊,他生于世家,历经世情炎凉,年少成名又有拥立之功,应该能够看明白一些事情的。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不成亲的原因吗?生时,由着自己的性子慷慨激昂,针砭时弊,死后,不留家人后代,当然不怕迟来的清算报复?

    ——这么一想,裴玄这人其实比我还任性啊,他这才算是从心而活吧?

    ——想来,这世功显赫、学名昭昭的官宦仕途,就是裴玄给自己选择的理想道路吧?就像传说中的修仙之人求真问道,总要追求些什么大道至理,然后上下求索,九死而不悔。

    ——求道啊,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苏语嫣因为裴玄的一份“补偿”,胡乱揣摩了一会儿对方的隐藏本质,甚至觉得,在仕途之路上锐意进取的裴玄,颇有些道家逍遥。

    但她想着想着,又因为自己的矛盾想法而摇头浅笑,也没太把自己的理解推断放在心上。

    裴玄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让她这么轻易地看透,他们两人只有几面之缘而已,虽然一直关注着对方的消息,但是这里面私心私情很少,多是为了正事。

    苏语嫣不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裴玄,她才十七岁,花儿一样娇艳绽放的年纪,怎么会理解三十多岁老男人的想法,那太可怕了。

    但是,有些直觉想法一旦冒出来,终归会在她的心底留下些痕迹烙印,她对裴玄此人的认知,也将在日复一日的潜移默化中得到巩固。

    当然,这是日后的事情,现今,苏语嫣关注的重点还不是送她房子的裴大人,而是想要霸占她所有财产的苏永臻等人。

    就在她吩咐完南羽之后的第三天,嫁到冯家的苏语晴突然给她下了请帖,说是她嫁入冯家快三年了,终于怀上了身孕,近来因为有孕在身,时常多有感慨,且特别怀念闺中时光,希望能见上长姐一面。

    同时,这份请帖还附带着一封苏语晴亲笔所写的书信。

    苏语嫣展开信笺,里面的内容不太长,却情真意切,字字斟酌。

    苏语晴先是向她表达了歉意,然后提及了一些儿时的温馨往事,描述得十分生动。

    最后,苏语晴提及,当年她年纪小不懂事,曾在宋氏的首饰匣子里偷偷拿走了一对儿红玉的耳坠子,那时候只觉得好玩儿好看,如今突然忆起往事,深觉不安。

    苏语晴希望能把宋氏的东西亲手还给苏语嫣,并再次祈求长姐的原谅。

    “看来,咱们想方设法要买回安家宅子的事情,还是让一些人察觉了,如今,连苏语晴都知道用我母亲的遗物来给我下钩子了。”

    苏语嫣嘲讽一笑,随手把苏语晴的信笺揉成废纸团,扔到了水盆里。

    “主子,咱们要去吗?”

    “不去,我娘的东西多了,难道他们拿出一件来,咱们就得回应一次?那种随便放在首饰匣子里的耳坠子,我娘多得是,说不定都没有戴过。”

    “二姑娘怎么突然给主子下帖子?自从嘉平侯府败落后,奴婢听说,二姑娘在冯府过得并不好。

    冯澜之又添了两名宠妾,后院乱得很,再加上韩氏掌家,二姑娘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外出交际了。”

    苏语嫣指着正在浇花的冬青,让她讲给溪月溪风听。

    冬青把水壶递给溪风,笑眯眯地示意她帮自己干活,然后才干脆利落地说出了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