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看得出来这宁婕妤画得很用心,惠妃心里确实喜欢。 等最后一位贵人呈上礼物之后,太后的东西也到了。 妃嫔们听到一长串物什的名字,都有些羡慕。 在这宫里得不到皇帝宠爱,但能有太后的青睐总也算是一种弥补,别说惠妃还握有实权,管理整个后宫,所以巴结她的人也不少。不过惠妃也着实太过卖力了,刘贵人的眼睛在惠妃身上打转,暗道这种日子还穿得如此朴素,哪里像是个二品妃嫔,若是她,必然是一身华贵。 惠妃上前受礼。 杨昭仪瞧着黄门把一箱子物什搬进来,像是安慰般的道:“皇上的贺礼应很快也会送来的。” 惠妃面上并无异样:“太后的赏赐我都无颜接受,何况是皇上,不过是个小生辰。” 小生辰都能如此,可见太后对她的喜欢,不过么也就这样了,惠妃劳心劳力,每日都不歇息,皇上还不是当她不存在一样?说起来,都不如宁樱这个婕妤呢,杨昭仪微微笑道:“jiejie你真是贤惠。” 这宫里的妃嫔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宁樱对她们的暗藏机锋毫无兴趣,再如何斗,最后还不是都输给了同一个人?她抱着手炉,只想早些回去,这儿的炭火真的太不够了。 见时辰不早,惠妃邀请她们去用膳。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宁樱吃下去后才觉得身子暖和些,眉眼都舒展开来。 “jiejie,你有空闲时能否教我弹琴?”坐在旁侧的徐贵人忽然道,“好羡慕jiejie的才情啊。” 徐贵人生得妩媚动人,尤其是在跳舞时,宁樱道:“meimei想学,我自然愿意教,只是学琴非朝夕之间就能成的,我学了十二年,想必meimei学舞也是。” 徐贵人抿唇,她只是想套近乎,结果宁樱这么认真。 张贵人插嘴:“是啊,我学笛也学了十年,meimei有这个工夫还不如精进你的舞姿呢。” 这还怎么说下去,徐贵人气结。 一顿饭用完,皇上的礼也没到,可见根本没把惠妃的生辰放在眼里,杨昭仪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时辰不早,众人纷纷告辞。 缀霞宫离棠梨宫还有翠玉轩都很远,杨昭仪走在最前面,而宁樱曾经在玉翠轩住了一年多,与贵人们颇为熟悉便走在一起。有几位贵人刚才因惠妃娘娘,杨昭仪在场之故不曾怎么开口,此番离得近,又有各自的目的,将宁樱围在中间说话,好似众星捧月。 今晚月色不明,即便有宫女提灯四周仍很黑暗,就在红桑刚刚想提醒自家主子右转时就听见一声惊呼,然后她看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往前扑倒了去。 红桑想去扶,却来不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碰到地面前,宁樱下意识用手掌撑住,掌心立即感觉到了一阵剧痛。 “主子,你怎么样?”耳边传来红桑跟月桂的声音。 宁樱抬起手掌,发现好几处地方都流出血来,目光往下一撇,才发现摔倒的地方有碎石。 刚才她的手就是按在了碎石上,有些尖锐的地方戳入了皮肤。 “谁推的?”红桑大怒,突然回头叫道,“是谁推的?” 那些贵人都受到惊吓一般纷纷退开,唯独张贵人没有,她蹲下身道:“快些请个太医看看吧,莫留下伤疤。” 这确实不能等,红桑忙让月桂去禀告惠妃后请太医,说完了,又高声道:“敢做不敢当吗,到底是谁……”肯定是这些贵人中的一个,或是指使了宫女。 “红桑,”宁樱制止道,“是我不小心,扶我回去吧。” 红桑看着她手上的血,忍不住眼睛红了:“肯定很疼吧,怎么能就这么过去?”主子在宫里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这些人太不像话了。 不然怎么样?去查吗? 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问不成?她没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今日是惠妃的生辰,指不定还被人说故意出风头,宁樱语气严肃了些:“扶我回去。” 红桑没办法,只好听从。 路上,她还是愤愤不平:“此人真是黑心肠,她哪里是要伤主子的手,根本是想毁了主子的脸!” 如果是脸着地的话,当真危险。 女子都珍惜容貌,何况这张脸与她前世的一模一样,宁樱伸手轻触了下,忍不住暗骂秦玄穆,好好的非得要赏她瑶琴,这下招人恨了吧,幸好她运气好没有伤到脸,不然…… 红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主子的手伤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给太后娘娘弹琴,此人实在阴险,主子不如去见太后,让太后给主子做主。”太后挺喜欢主子,照理应该会帮忙。 真去的话才叫傻呢,以为太后听她弹了几首曲子,就有深厚感情了?异想天开。 还不如自己解决。 她看过书,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怀疑的人选,若真是,以后有机会必定会双倍奉还,但不是现在……无证无据的给人看笑话?宁樱淡淡道:“算了,红桑,做人要大度些,都是可怜人,何必呢。” 红桑:“……” 作者: 第6章 六宫无主,那么有什么事都是请示到惠妃那里的,惠妃急忙派遣宫女去请太医,又询问详情,听说宁樱伤势不重已回棠梨殿,当下才放了心。 太医很快过来给宁樱看伤口,因是外伤,只包扎了一下,连药方子都没有开。 红桑觉得他是在敷衍,皱眉道:“也不知是不是认真给主子治了,竟然都不用喝药。” “药是内服,于这外伤作用不大,你别担心。” “奴婢是怕他不用心。”万一留下病根不能弹琴了怎么办,主子的这么一双好手。 “他是太医,说不重就肯定不重。”宁樱晃动了两下手,“并不疼,你看。”只是蹭破皮,没有伤到筋骨,不然她自己都会着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红桑反过来安慰宁樱:“当初主子挡箭掉了块rou呢,后来也长好了,这次应该会很快痊愈。”那次才是真的吓人呢,耳朵上血淋淋的,她一开始以为半只耳朵都没有了,幸好只是缺了一块。 不过也可惜了,始终于容色有损。 哪壶不开提哪壶,宁樱心想,如果早些做梦,她绝对不会去挡箭,白白多了一个消不去的伤疤。 她心疼的摸了一下耳朵。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惠妃第二日就去拜见太后,将宁樱的事情禀告:“……是嫔妾的错,应该让她们多掌些宫灯,路上就没那么黑了,也不至于让宁婕妤摔跤伤到手,是嫔妾考虑不周。” 太后让她起来:“怎么怪得了你,是她们离开缀霞宫后才发生的。” 惠妃垂着头:“太后娘娘喜欢听宁婕妤弹琴,这段时日怕是听不成了,宁婕妤也受了无妄之灾,怎么说都是我……” “真要算账,那还是我的错了,是我让你设宴的。” 惠妃吓一跳,忙道:“不不不,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不要过于自责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瞧着她愧疚的脸,“我已经听太医说了,至多一个月就能康复,你别往心里去……如今整个内宫都由你管,你平日里就很劳累,如果每一桩事还要怪在你身上,那怎么说得过去?好了,好了,回去吧,我看你昨晚上也没睡好。” 太后的抚慰让惠妃眼睛红了,磕头后退下。 姜嬷嬷给太后布菜。 太后吃了一筷烩鸭丝后,拧眉道:“宁婕妤真是自个儿摔的吗?” 姜嬷嬷没说话。 在宫里待了四十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她可不信宁婕妤是自己摔的,但要查出是谁动的手恐怕不容易。 看来宁婕妤也是个聪明人,选择小事化了,如果她吵吵嚷嚷的要查,到最后可能是碰一鼻子灰,而且还会把太后对她的一点喜欢都弄没了。 临近春节,澄瑞亭终于修好了,秦玄穆又回了文德殿。 这日他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正让宫女准备过年的事情,一副要大办的样子,让她们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扎上鲜花,每个宫殿都要多添十二盏羊角灯,确保除夕整座禁宫都是亮堂堂的。 不算劳民伤财,秦玄穆也就没有阻止。 “母后忙着吧,孩儿不打扰了。”他打算走。 太后道:“这个时候,你就不能歇一歇?” “正因为要过年,所以得把年前堆积的事情解决,这样才好陪母后。” 太后被他说得一时噎住,半响道:“也不好挽留你,若是宁婕妤的伤好了,倒可以让你在此听上一曲。” 这样提起宁樱有点生硬,秦玄穆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戳破,反而想起弹琴时女子优美的动作,问道:“她何处受伤?”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他对妃嫔不上心,故而后宫发生什么也不会急着告诉他,他确实不知。 太后叹一声:“伤到手,暂时不能弹琴了。” “何时伤的?” “就在前几日,惠妃二十岁生辰的宴会后摔了一跤。” 秦玄穆唔一声:“那就等她痊愈后再来给母后弹琴吧。” 就这一句吗?太后生气的看着他,她刚才提了惠妃,提了宁樱,就希望他哪怕表现出一丝关心,结果就这一句打发了? “玄儿……” “既然母后没别的事,孩儿先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太后重重叹了口气,转头与姜嬷嬷道:“再这么下去,他可别怪我再替他选妃,我给他选个二十个,不,一百个进来!” 这是气话,姜嬷嬷哭笑不得。 回到文德殿,秦玄穆批阅了半日的奏疏。 肩背有些发酸,他站起来伸展下双手,在殿内踱步。 高几上的一盆墨兰长得蓬蓬勃勃,他停下欣赏,结果却发现有两片的叶尖上出现了淡淡的褐色。 明明昨日还没有…… 这是叫叶枯病吧?秦玄穆过目不忘,马上想到了上次顺手带回的《周氏兰谱》,此病他就是在上面看到的。他找出来,凭着记忆翻到那一页,果然上面介绍了兰花的叶枯病,说是但凡叶片有褐色,必是根出了问题。 怎么解决? 他好奇的往后翻,然后又一次看到了宁樱写得批注,“当即剪去病叶,更换新土放置于院中通风,不可耽误。” 看来她种的兰花也生过此病,秦玄穆嘴角不自觉的一扬,然后命柏青叫来司苑局的管事太监吕德初。 “朕看这兰花是得了叶枯病,你看是不是?” 吕德初凑过来细细观察,过得会拍马屁道:“皇上当真无所不知,一眼就瞧出来了。” “你打算如何治?” “回皇上,叶枯病是要剪去叶子然后换土的。” “不用通风吗?” 吕德初愣了一下,暗道皇上批阅奏疏不累吗,居然还看养兰花的书:“这,能通风当然是最好的,不过皇上要放在殿内观赏,总是比不得外面。” 秦玄穆唔一声:“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