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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方宇也没耐心继续听下去,紧急抽调了几波人马沿着天牢附近搜索方慕慈的行踪,随后下令让他回府禁闭思过。 白云萧的遗体则停放在九阙宫的冰窖中,方宇念及他的身份,原本想要以国丈的礼制下葬,次日却有一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他一袭白衣沾着远行的风尘,发髻散乱青丝披散,脸色比雪白衣衫还要惨淡。 “陛下,请允在下接义父回长风门。” 方宇沉默地望着白锦漫,忍不住长叹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说到底还是朕对不住岳父,当年没有保护好羽芷,如今累得他失了性命,也应当弥补。” 白锦漫抿了抿苍白干燥的唇,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坚持道:“义父一生纵横江湖,习惯了自由自在,倘若将他困在皇陵之中,想必也不合他的心意。” 他收到长风门的消息匆匆赶回已经是昨日,只来得及勉强安抚了动荡不安的长风门局势,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九阙宫。 从知道白云萧的死讯开始,他并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情绪的波动也少有。 但心底某处却分明破开了一处大口,呼呼地漏进毒液和冰渣,腐蚀的刺痛撕心裂肺。 眼中白茫茫的一片荒芜,他用力抵住心口:“这也是长风门的愿望,还望陛下准许。” “虽然事实真相并没有查清,但岳父的死,肯定与子瑜脱不了关系,”方宇抵住眉心揉了揉,“不管怎么说朕都难辞其咎,若是有什么办法能补偿长风门的损失,白公子只管开口。” 长睫垂落,白锦漫闭上眼复又睁开,眸中闪过一丝嫌恶。 门主意外身死,长风门内众人哗然,纷纷叫嚷着为门主讨回公道。 虽说单凭三皇子一人,还不足以让长风门放在眼里,可若是加上了青璃帝君的威压,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方宇这番话表面上是致歉,实则将白云萧之死揽到了自己肩头,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不外乎想要压制着长风门,以庇护青璃皇嗣。 这些心思他懒得纠缠,也不愿多做耽误,直截了当地道: “此事容后再议不迟,当务之急,还要劳烦陛下指路,义父如今身在何处。” 方宇抬眸望他一眼,忍不住再次深深叹息: “岳父的身体,如今就存放在北殿的冰窖之中,朕已经布置了专人看守,旁人不得擅入。既然如此,朕便陪你走一趟吧。” 他只当白锦漫是心中悲痛,才对此事避而不谈,日后多加补偿总能消解了心中芥蒂,却怎么也想不到,白锦漫和白云萧根本就是不同的人。 以长风门的积淀,白云萧大可以借助江湖势力帮助方慕慈问鼎青璃,可他顾忌着她和白羽芷的情面,始终对青璃帝君多有敬重,从不敢逾越半分。 可白锦漫显然不存在这样的顾虑,方慕慈在夜流岛的所作所为已经寒了他的心,加之唯一爱重的白云萧也溘然长逝,眼前真的没什么理由让他对青璃处处留情。 这笔账,绝非轻飘飘的物质补偿所能一笔勾销。 二人来到北殿门口,沿着石梯下行到冰窖,方宇接过守卫递来的厚实衣袍,顺势递到白锦漫眼前:“白公子,冰窖阴寒,你身体不好,还是穿件厚实衣衫……” 他不知白锦漫的魂魄残损之症已经痊愈,只当他还是过往那个重疾缠身之人。 白锦漫冷冷一笑,并不伸手去接,只是垂眸淡淡道: “多谢陛下的好意,只是在下罪孽深重,自知在义父面前,连穿衣取暖都不配。” 他说罢就抛下方宇头也不回地进了冰窖。 侍卫见他对帝君如此不敬,作势就要阻挡,却被方宇反手拦下。 青璃帝君面上不动声色,侍卫却分明觉得周身的气息冷凝了好几个度,比起冰窖中溢出的寒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很好…… 方宇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白锦漫的背影半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稍后他若是要带走什么,你们都不必阻拦。” 北殿冰窖修建在地底,外围都是些方便取用的冰块食材等物,白锦漫沿着走廊又往深处走了一阵子,才在一方冰棺之前停下脚步。 周身温度清寒,却抵不上心底冰冷之万一,他深吸口气,毅然抬手推开了棺盖。 青白的冰棺中,白云萧双眼紧闭,以双手交叠的姿态仰卧,除了面色晄白没有呼吸,看上去就和寻常小睡没什么两样。 他身上的衣衫被换过,挺括的布料掩去了胸膛上的巨大致命伤口。 白锦漫失神地凝视着他,良久颤抖着伸手握住那早已僵冷的手指,珍而重之地攥紧。 真冷啊,他想。 记忆不受控制地倒回,他记得自己被白云萧收养之时,也是个阴冷的冬日。 那时他发着高烧咳着血,混混沌沌的什么也看不清,只一味地嚷着冷,白云萧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元力化为guntang的热流,舒缓着他体内躁动不休的气血: “没事的,义父抱着你,很快就暖和了。” 是了,每当他旧疾发作,痛不欲生之时,都依靠白云萧耗费大量元力疏通他的经脉,再配合温养的药物,才能有所缓解。 他的义父,一直都是那么温暖、那么可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