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屠幽莲却不动声色，没将她们看在眼里，她甚至心里还有点愉悦。在她看来，颜苏苏这样也挺好的，本来就是新手，哪怕最后输了，也让人觉得可爱；别像有的人，嘴里说着是新手，上了桌却一副老成熟练的架势，这桌上谁不是长了十八个心眼子的，还骗得过别人？

    然而，屠幽莲的好心情没持续几秒，拿出了影后的涵养才没跳起来，颜苏苏……出牌也太快了！不是，你牌看清了吗！你就这么快地出？！

    宋朝拾的牌刚刚打出来，颜苏苏的牌就不假思索地扔了进去，两圈牌这么打过，颜苏苏出牌的速度没有一点放慢的意思，左菁珏打了一张六万，颜苏苏几乎立刻就说：“碰！”

    左菁珏诧异地看了颜苏苏一眼，递过那张六万，微微带着笑：“苏苏，你真是第一次上桌？”

    颜苏苏把三张六万在自己旁边放好，认真地把三张牌对齐，闻言连忙抬头：“我刚刚才查了规则学习……我没碰错吧？”

    左菁珏笑道：“没有。”

    屠幽莲嘴角微微翘了翘，这小姑娘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聪明着呢，左菁珏想问什么？

    颜苏苏只要不去齐牌，出牌的动作就飞快，五圈过去，颜苏苏出牌的速度没有一点放慢的意思，还顺道听了牌，连带大家出牌的速度不知不觉都快了几拍，才到第六圈，周英澹打了一张六条，颜苏苏脱口而出：“胡啦~”

    大家诧异地看着她，宋朝拾提醒道：“炸胡要给每个人都贴十块钱的。”

    炸胡就是以为自己胡了，其实并没有。

    颜苏苏低头又看了一眼，确认地点头：“对呀，是胡了……吧。”

    她把牌一推，一对六万，一二三条，七八九万，七八条，加上周英澹打的六条，虽然胡得贼小，但确实是胡了……

    周英澹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助理说：“你记一下账吧，我欠苏苏十块。”

    哇，进账啦！十块也是钱啊~

    颜苏苏开开心心按了按钮，把牌推进麻将机里。

    左菁珏不由笑道：“小朋友刚刚上桌，运气真是好。”

    屠幽莲跟着笑：“是啊，新手就是这样，运气好。”

    行了，有开场这局赢，接下来再怎么输，只要苏苏别输到失态这次牌桌就没问题了。

    左菁珏没搭腔，屠幽莲也完全不在意，只是继续笑吟吟地看牌。

    第二局，颜苏苏摸牌的动作终于像样了一点，但她出牌还是很快，这次屠幽莲倒不怎么在意了，小姑娘只是反应快，脑瓜子聪明，心里有数，并不是乱打的。

    这一次颜苏苏没怎么碰，打过一半，周英澹打了张八条，宋朝拾杠了，手里捏着四张八条，随手出了张六万，颜苏苏再次脱口而出：“胡啦。”

    围观的大家都有点错愕，这……宋老师点了个杠上炮？颜苏苏的手气是不是太好了点？

    旁边记数的助理报了一下：“宋老师，三十。”

    宋朝拾看着颜苏苏，挑了挑眉毛：“小姑娘学得不错，再来再来。”

    颜苏苏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有钱进账当然要赶快啦~

    周英澹笑道：“苏苏这手气是有点势不可挡啊，我和宋老师都送了一次了，看这轮左老师的。”

    左菁珏朝颜苏苏笑了笑，朝周英澹道：“周导，您就打趣我吧。”

    围观的众人也悄悄在说，这新手运气确实不赖，带了艺人过来试镜的也都在打给艺人打气：你看人家小姑娘不会，上去不也挺行的，等会儿不要怕，大胆地上。

    第三局，这次大家摸了牌，再看颜苏苏那行云流水、不假思索的出牌动作，站着的很多人也就算了，他们好多都有点看惯了颜苏苏这出牌方式，可能这就是她的习惯，不喜欢多想，出牌就是果断而已。

    但和颜苏苏同桌的这三个人不同，加上颜苏苏，这桌上有三个都是搞表演的，宋朝拾和左菁珏靠着表演吃饭，颜苏苏勉强算小半个，周英澹这样的名导能算大半个，不会演怎么导？

    表演的要义之一，就是观察，如果不能观察，怎么能想像、怎么能展现？

    而这第三局，三个老江湖一边打着，一边都不约而同仔细观察了颜苏苏的出牌动作，很多人打出一张牌的时候，会先张望牌桌上已经打出的牌，自己打过的、别人打过的，然后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牌，思索一下怎么打，再打出一张，有的人在牌面非常纠结，或者本人性格就比较的情优柔寡断况下，会反复看牌桌、看自己的牌、再想好久，才犹犹豫豫打一张；

    颜苏苏不是的，她既不会去看牌桌上各种牌，也不会低头去看自己的牌，上家一出完牌，她心里就已经知道了要打哪一张；甚至在牌局过半、局势非常复杂、桌面上已经放满了牌的情况下，她的出牌速度也依旧没有半点放缓，不张望、不迟疑，宋朝拾的牌一出，她就立刻打了出来。

    第三局，在这观察当中，宋朝拾打了一张七万，颜苏苏居然又胡了，这一次，颜苏苏的主将是一对七万，竟然是单钓。

    围观的人登时议论开来：“哇，这个手气也太好了吧！连续三把！”

    “刚刚还没有谁能连赢三次的吧？”

    “看到了吧，人家小姑娘刚刚也不会的，上桌连赢了三局，你一个男孩子怕什么，不就和你那些手机游戏是一样的嘛，就是个游戏而已。”

    “您说得轻松，她打得这么好，哪里像不会的？”搞不好是个王者在玩小号而已。

    说这话的自然又挨了自家经纪人一顿痛批。

    屠幽莲也有点意外，颜苏苏这手气有点太好了，好得让她都没准备了。

    不像大家以为是运气，牌桌上三个人隐约看出来了，从颜苏苏那个打牌的方式，不说别的，这姑娘的记性就很惊人，满桌的牌，打到十几圈都还能清清楚楚在心里记得，否则不可能出牌那么快，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至于把把都胡，毕竟桌上三人也都是老江湖了，记牌不如颜苏苏，但打麻将，所有能看到的牌都在桌面上摆着，顶多他们需要多看看、比颜苏苏慢一点而已，这姑娘真正可怕的是能迅速知道怎么成局，碰什么、打什么，最后要胡什么，不胡什么，她脑子里简直像有台计算机，随时算得清清楚楚，不迟疑不纠结，不断调整，不贪大、不放小，总能迅速胡牌。

    不在桌上亲自打，或者说没有桌上这几位的牌桌功力、观察功力，是得不出这些结论的，只会以为颜苏苏是运气好而已。

    桌上三人渐渐都收起了先前陪小朋友玩耍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毕竟，前一个在桌上的是秦霜……那确实是有点太欺负小朋友了，三人都没怎么动脑子。

    然而，颜苏苏的“运气”看起来依旧势不可当，第四局，周英澹给颜苏苏送了一张八筒，她又胡了；第五局，左菁珏送了张三条，这次颜苏苏还胡了把大的，清一色。

    颜苏苏的小账单上，哗啦啦就有一百多块接近两百块钱了，颜苏苏可高兴了，啊，今天是不是有可能凑到一支试剂钱呀~

    周英澹看了看颜苏苏，摇头笑道：“左老师，你看我都提醒过你了，你还是中招了啊。”

    左菁珏却没有半点生气：“继续继续，风水轮流转嘛。”

    颜苏苏的手气这么好，原本只是在牌局间隙议论的大家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都在怀疑颜苏苏肯定是身经百战的，只是在装菜鸟而已；可问题是，眼前这是试镜啊，如果人家是装的菜鸟能装成这样，让大家一开始都相信……这演技也很牛逼了好吗？

    秦霜有点不安地抓紧了经纪人的衣袖。

    就是屠幽莲，心里也有点拿不住主意了，难道颜苏苏真是秀了一把演技？把自己也给瞒过去了？刚刚颜苏苏搜索麻将规则……她还真心实意以为颜苏苏不会好吗？现在的小孩子可真厉害啊……

    然后，第六局打了没多久，周英澹就听了牌，左菁珏顺手打了一张七条，颜苏苏“咦”了一声，周英澹就胡了。

    颜苏苏小脸都明显懵了一瞬间，屠幽莲怕这小姑娘前面五把顺风顺水惯了，没赢也不要有脸色啊，连忙提醒道：“苏苏，牌局大家运气有起落的，刚刚三位老师都让你赢了五局啦，你就先缓缓。”

    颜苏苏转过头来，一脸困惑：“不是的……”

    她想解释，但最后只是皱了一张小脸，回过头来，左菁珏抿嘴在笑，周英澹的嘴角微不可祭地翘了起来。

    颜苏苏认真地看了看他们俩，小眼神里可纠结了。

    到第七局，颜苏苏不只没胡牌，居然还点了一次炮，这次胡的是宋朝拾，胡的还不小，小七对，颜苏苏却没有再像刚刚一样纠结，只迅速地看了周英澹、宋朝拾和左菁珏，然后麻利地把牌推进了麻将机。

    围观的大家却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对嘛，新人开始赢几局都是手气，现在才是正常的，秦霜脸上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好像应验了左菁珏那句风水轮流转，颜苏苏一把也没有再胡过，她迅速扔出去的牌，被杠掉的，被碰掉的，还给左菁珏和周英澹各点了一次炮，宋朝拾自摸一把，大家打得都挺快，颜苏苏原本赢回来的一百多块哗啦啦地被扣下去，不只这样，还慢慢欠了两百多。

    大家忍不住议论：“啧啧，看来新手的运气还是有时限的。”

    屠幽莲原本还有点担心颜苏苏的表现，不过小姑娘也就是最开始纠结了一会儿，这几局打下来，虽然输钱，输得还不少，但表现却比刚刚成熟很多，虽然不像一开始赢钱那样笑得眼睛都弯了，可情绪一直非常稳定，出牌、计数也还是一样利索，面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

    屠幽莲心里松了口气，就这样，哪怕最后输了五百块下桌，表现也不差了，胜不骄败不馁，这个品性他们这一辈人都很喜欢的，苏苏长得好看，这试镜就问题不大。

    忽啦啦几圈，颜苏苏输到了三百多的时候，秦霜戳了戳旁边一个一起来的男生：“哎，你别怕啦，大家都一样会输的，下一个你就大胆地上，实在不行，我给你看着！”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家都是自己打的，不太好啦……”

    牌桌上，颜苏苏忽然一推牌：“胡啦~”

    大家定睛一看，居然是清一色自摸！加上她之前的杠，一把就一百多赢回来了。

    围观的大家纷纷笑：“苏苏手气又回来了？”

    颜苏苏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一局，局面有点胶着，大家打到了最后几轮，人人都听了牌，处于随时可以胡的状态，可桌上没摸过的牌只剩下最后几张，眼看有可能这局黄掉、谁也赢不了的时候，左菁珏略想了一会儿，打了一张三筒，桌上居然有两个人同时叫道：“胡了！”

    颜苏苏无辜地眨着眼睛：“这种情况怎么办？”

    她和周英澹居然同时胡了！

    宋朝拾身为国民影帝，多少年老艺术家的招牌，居然没能管理好表情，扶着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左菁珏磨了磨牙：“哼，你在上家，当然是你胡啦，这个叫截胡。”

    颜苏苏开开心心地点头：“恩~谢谢左老师~”

    左菁珏看她笑得开心，竟然也忍不住笑了：“鬼精的小丫头！”

    周英澹笑眯眯地道：“这样打牌才好玩嘛~再来再来！”

    这位一直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大导演这会儿突然兴致勃勃，让围观群众十分懵逼……颜苏苏截了周导的胡，为什么周导看起来还这么高兴？

    屠幽莲也有点困惑，她牌打得少，但隐约觉得，刚刚颜苏苏输的那四百多块，连赢来的钱都赔了进去……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牌局，果然乱得出乎围观群众的意料，他们这四个人，点炮的、自摸的，互有输赢，但颜苏苏居然又准准地截了周英澹的一次胡！

    宋朝拾快笑死了，对左菁珏说：“人家小姑娘这么聪明，同样的招数，你就不要再来了。”

    颜苏苏一脸的无辜，看不出什么异常。

    屠幽莲听了宋朝拾那句话，直到这会儿才猛然醒悟，瞪着左菁珏，好啊！她是说颜苏苏刚刚怎么突然开始输牌，原来左菁珏在悄悄送牌给别人胡！所以人家小姑娘才会那么纠结，这种事儿……又没有证据怎么好说！

    屠幽莲本人打牌没到这个份儿上，当然不会有这种技术，听说那些打得好的人，都能不动声色让想赢的人赢牌、还能让对方看不出来。

    不过现在……苏苏都截了左菁珏两次胡，那是不是说，苏苏的打牌水平比左菁珏还要好？

    屠幽莲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测了，颜苏苏现在到底是个水平，是新手还是老手，在屠幽莲这里简直就是云山雾罩……完全看不明白了。

    左菁珏哼着摸了牌，颜苏苏果然没有再截胡，但是这个牌局，居然又神奇地回到了颜苏苏刚上桌的状态，胡牌、胡牌、不停地胡牌！

    她积累的钱不只从负债清零，甚至很快哗啦啦往上涨，直接就超过了五百、奔着一千去了。

    围观群众全部凌乱了，秦霜一脸懵逼，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都快要下桌了？这个颜苏轼的手气怎么这么邪性？还一阵一阵的？？？这一阵她的运气看起来……简直比刚刚上桌那会儿还可怕！

    不是说新人的运气就是刚上桌的时候吗？现在颜苏苏的运气怎么说？她做法啦？可她一直没下桌啊……

    围观的群众听着助理报数字都有点麻木了，颜苏苏表情却比刚开始淡定多了，只有那个出牌的速度，还是从始至终一模一样的快狠准……不知道颜苏苏是不是有意的，这一次左菁珏输给她的格外多。

    左菁珏看看左边的周英澹、右边的宋朝拾，一脸苦逼，但周英澹面色严肃，好像面前的牌桌是什么大剧本，宋朝拾神情认真，好像专注在牌桌上，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左菁珏气哼哼地瞪了颜苏苏一眼，但还是抵挡不住输的架势……屠幽莲简直是拿出了自己横扫海外电影节的看家功底才成功管理住了自己的表演，没有笑死在当场。

    霍琅电话安排完那头遇到的问题，把大量合同细节敲定的时候，终于回来的时候，发现颜苏苏已经坐上桌了，他一看屠幽莲使劲憋住没笑的模样、围观群众震惊到麻木的表情、再一看桌上：捏着牌气气看着颜苏苏的左菁珏、一脸认真如临大敌的周英澹、仔细慎重研究牌面的宋朝拾……还有拿牌姿势已经熟练灵巧、俨然一副老玩家模样的颜苏苏。

    霍琅忍不住扶了扶额，觉得这会儿比刚刚电话讨论合同还累。

    这局结束，听到助理报出“一千三百七十”这个数的时候，霍琅嘴角抽搐，一把摁住麻利推牌的颜苏苏：“玩了这么久，”洗牌都这么熟练了：“苏苏累了吧？”

    左菁珏看着霍琅，眼睛中简直要飙出看到救星的泪花。

    实不相瞒，如果霍琅再晚一点过来，她就要不顾视后形象，祭出尿遁的大旗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