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谈条件
董依琳刚露出的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抬头用一种讶异绝望,甚至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熊方冲,熊方冲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看你样子似乎非常在意这事?所以钱我要定了!”说完,他又恢复了寡淡的神色。 二十万!宁远本想着顶多花个几千上万就能解决的事情,却不料对方一开口就是二十万,不过,即便是二十万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是一条人命,不对应该是两条人命啊!再说了,这年头得个重病做个手术,二十万也不一定能打住呢!想到这宁远一咬牙连连应声:“好,二十万就二十万!”说这话的语气,就像花了两块钱买了一颗大白菜一样的自在。 董依琳气急败坏、气息急促的望向宁远吼道:“你疯了,我哪里有二十万?再说了即使我有这二十万,也不会给你们用!” 有句话叫做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理论上来讲,对方这二十万要的并不过分,可关键在于,谁能拿出这二十万? 宁远并不是想坑董依琳,他只是没预料到对方所提数目与己方预设水平并不相配。若是两百两千,甚至两万,他都有把握能拿的出,可偏偏就是二十万,这个不大不小的数目对于自己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小rou丝而言,可谓一笔大数目,辛辛苦苦努力上班两三年也达不到这个数!更何况对于崔清水这家伙而言,那便更是遥不可及的了…… 可单单对于董依琳这个长年吹牛说自己名誉中天的女骗子而言,是个未知或已知数。 无聊的时候他也曾在心底掂量过,仅凭董依琳骗罗小七的套路和当时在金峪村骗村民的套路,这女神棍一年赚个五六十万应该也不是个难题,关键问题是无缘无故谁会愿意将自己的钱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更何况,对方是抠门如初、花钱要命的董依琳! 不行!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说服她,否则这道坎是很难跨过去了!这么想着的同时,宁远内心潜意识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恶心惭愧,何时起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为了达成所需,可以不顾他人感受?虽说董依琳的钱来历并不干净,但自己这么做,又与她有何区别? 矛盾!宁远再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矛盾综合体的悲哀。 熊方冲笑了,那张即使遇到世界末日也会面不改色的脸上,终于露出破天荒的毫不掩饰的表情,“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现在这副表情”他笑着说。 “什么意思?”董依琳在金钱的刺激下将之前的胆怯早就抛却一旁了,她抬起气的通红的脸颊,气势汹汹望着瘦弱的男子质问。 “我并非真正要钱,我要的,正是你们这种对金钱的不舍和贪婪、对欲望无法实现的心痛的感觉。” 董依琳面色一囧,惊得说不出话,更不知如何作答,扭捏半天只能气的揪紧了衣角直跺脚。 此时的宁远更是恼怒不已,谈条件谈到如此窘迫,估计也是史上难有吧,而且很显然,这个熊方冲最终的目的看来并不是钱,而是单纯的为难他们! 虽然不知他与周靖有何恩怨,但此时的宁远内心深处不知已后悔了多少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来此之前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警句呢,为何不多问周靖一些情况呢…… 既然对方是铁了心想为难自己,那谈别的条件也不见得能够成功,崔清水倒是想通了这点,他用不温不火的声音说道:“容我们出去商量一下。”便拉着众人走出了小院…… 天上的太阳已经转移了方向,朝着对面的山坡缓缓落去,董依琳站在门口那一排披着夕阳金光的凤尾竹里,通红的脸色与周围绿油油的植物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灵机一动,脸上泛起一丝窃喜之色,不过连连将这丝窃喜掩藏下去,开口道:“办法倒是有一个!” 说着她一脸讨好的看向葛唯:“你那个洛起叔叔不是很有钱吗,让他赞助不就成了?” “那你不是也很有钱吗?为什么自己不赞助呢?”葛唯没好气回答,本来和这个女神棍就不对付,尤其前几日与罗小七聊天时无意得知了她骗钱的手法,更是瞧不上她的所作所为。 “我、我凭什么把自己辛辛苦苦赚到的钱拿出来给不相干的人花?我又不傻!”董依琳挺直了腰理直气壮道。 “不相干?你说这话就过分了啊!自己想想,这一路走来我们虽说是有点嫌弃你但也不乏没少照顾你吧?”罗小七道。 “你太自私了!还是不是朋友?”宁远也被她激怒了,大声责备。 “行了......”崔清水用那种特有的淡淡的声音阻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他真诚的看向董依琳,眼眸里透出淡如水的澄净:“这二十万是我借你的,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 “不好意思,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借你二十万?”董依琳眼神露出的冷漠丝毫不逊于屋内那个瘦削的等着看好戏的男子:“再说了,以你的实力鬼才相信能还上这二十万,我若是借你,就等于这笔钱打了水漂!” “我们这些人里,目前来说最有实力出这个钱的就是你,关键时刻不帮忙,那就别再跟着我们!再说了、这钱我替他还行了吧?”罗小七打算以理服人道。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大学还没毕业吧?就你……”董依琳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罗小七终于怒了,指着山坡那条灰色的小路吼道:“要么借钱,要么现在就走,不要再跟着我们!” “你们这是道德绑架!道德绑架......”董依琳气的满脸通红,脸上的痘印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有些狰狞,她边说边往坡下跑,委屈的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天色比刚刚又暗了几分,夕阳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沉落于对面那座小山丘,夜色将近,董依琳却不顾一切的冲下了下山坡,为了二十万,她不愿与这帮道德绑架的人为伍,为了二十万,她受尽了委屈...... “我自己凭本事骗到的钱,为什么要借给你们?再说了,你们这些穷酸样哪有能力偿还?这钱若是给你们那不就是打水漂了吗......”她边哭边走,嘴里还不忘碎碎的嘀咕着,委屈的就像一个被丈夫抛弃的怨妇。 隐约间听到崔清水的声音在背后喊叫,但她哪里顾得上这些,二十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就别再做梦了……这么想着,她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再次回到院子,看到那个瘦削的身影站在正厅门口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着期待,崔清水心脏猛然一跳,突然有种顿悟和惭愧涌上心头。 崔清水一愣,继而淡淡笑着对他道:“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可以答应了?” 熊方冲不说话,在渐退的夕阳余晖下,脸上被照出的,依然是波澜不惊的一抹阴影。“达到了,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你会回到自己身体,现在留下这具身子,你们可以走了……”熊方冲说完朝侧屋喊了句什么,那个秀发老太便走了出来:“走吧,先生让我送你们下山。” 一头雾水的众人就这样被请了出门,依然沉浸在恍惚中的罗小七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待走下那座陡峭的小山坡便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他突然又答应了?二十万也不要了?” 见无人应答,她回头一巴掌扇在未来圆滚滚的脑门上:“怎么?难道连你也看明白了,就我自己一个人没懂?” 未来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抹了抹额头:“其实、其实我也不懂。” 罗小七又将目光移至宁远脸上,却见宁远抿着嘴唇一副深沉样,“小远,你肯定看明白了吧?”宁远摇摇头,胡乱的抓了抓一头乱发,脸上露出空洞无奈的神情。 “喂,到底是几个意思嘛?别卖关子了!”罗小七终于问到了正主,自打她知道自己崇拜良久的佼人jiejie身体里其实是个从未见过面的大男生,而且这个大男生不知廉耻的曾经跟自己同床共枕过,就有些赌气的不想搭理他,每每迫不得已时,只用“喂”来称呼代替。 “熊先生是好人,先前我们误会他了,其实熊先生是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好人不好人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罗小七很郁闷,本来就急躁的脾气实在受不了这种扭扭捏捏的狗屁道理一说。 崔清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就像讲解圣经一般慢慢说道:“人生在世为何总会有那么多无助和痛苦?痛苦根源到底来自哪?这个你们想过没?” 见众人一脸疑惑的摇摇头,他接着道:“熊先生就是想告诉我们,人们的痛苦正是来源于内心的执着,什么是执着?执着就是我们总想抓住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总想留住不同路的人,总想让别人跟你一样的付出,结果却是大多数的事与愿违,该失去的终将会失去,该走的还是会走。其实,人生在世,一切皆空,放下就好……” 听崔清水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多,罗小七脸上依然是那副若有若无的懵懂之色,她绞着眉头吃力的思索良久,摇摇头叹气道:“大概懂了,但又好像完全没懂……” 宁远还是头一次从这家伙的嘴里听到这么深奥的一大段充满哲学智慧的大道理,他瞪大眼珠惊讶的盯着平日里只懂套用“之乎者也”和“我父亲说过”之类名言名句的崔清水,被这番话震的合不拢嘴。 “也就是说,熊先生是在告诉我们,董依琳这老神棍是留不住的人,也是与我们不同道之人?而那二十万,也就像那些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所以根本不必为这些忧愁烦心?”宁远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终于理解了这个弯弯绕绕的大道理。 崔清水点点头,望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山路和越来越黑的天空,担忧道:“可我还是有些担忧董依琳,毕竟她是因我而来,现在这样走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原来是这个意思”葛唯迟钝的恍然大悟,“那这么说,这位熊先生还真是高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又老又丑的神棍跟我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