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页

    许是山上温度低的缘故,早已经过了花期的琼花此刻仍是盛放的。它开的太嚣张放肆,柔软如云朵的花团紧紧簇着,几乎全然地盖住了翠绿的叶。

    大片的琼花繁盛如浪涛,汪洋恣肆接天而来,分明是那样素淡的颜色,却因为错季,显出一种近乎诡魅的冶艳来。

    可是如此繁丽的花,却不及少年眼中的光彩半分。

    如死寂的灰烬之中复生出星星火光,燎原而来席卷视野。

    尚未等谢遗反应过来,这少年就已经踩着满地逶迤的花瓣飞奔到他的面前。雨刚停,地上仍是潮湿的,水洼里的水被他踩得溅起,脏污了鞋子和裤脚。

    可是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静静看着谢遗,如浓墨晕染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紧张的怯然,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白飘在一边,对谢遗道:“呐,宿主大大,这是你的脑残粉。”

    少年温和地笑,声音轻且细:“我叫祁瑾年。”

    他更像是一个女孩。

    并不是容貌上的精致姝丽宛如女子,而是他给人的感觉——羞怯,细腻又敏感。

    谢遗终于记起来了眼前人是谁。

    作为手模,谢遗的名气很少圈外人所熟知,因而粉丝极其稀少。

    祁瑾年无疑是他寥寥几个粉丝中,来头最大的。

    对方据说有严重的抑郁倾向和轻微自闭症,常年在国外接受治疗,是最近几个月才回国的。

    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谢遗恐怕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粉丝。

    几个星期前,谢遗参加拍摄了一款手表的代言。拍摄结束后,就遇见了得知谢遗行踪特地前来的祁瑾年,随后两个人便一起被绑架了。

    对方是一伙亡命之徒,绑架祁瑾年不过是为了求财。

    中途谢遗和祁瑾年寻找到了机会逃脱,可惜又被抓了回去。

    因为始终对祁瑾年的哥哥祁瑾之心存顾虑,绑匪们并不敢拿祁瑾年怎么样,于是就拿了顺手绑来的谢遗开刀。为了给两人一个教训,他们砍断了谢遗的两根手指。

    幸而最后祁瑾之带着人及时赶到,救下了两人,让谢遗没有错过断指再植的时间。

    当时白白和谢遗介绍到这儿的时候,还吐槽这是史上最惨爱豆和最坑爱豆的粉丝。

    谢遗想的有些出神,因而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在见他许久不开口说话后,脸色渐渐阴郁起来,几度神情变换。

    “谢遗。”少年终于忍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

    谢遗蓦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垂眸,有些歉意地道:“抱歉。”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平静。

    少年唇角上扬,笑容羞怯:“你跟我来。”他主动伸出手去拉谢遗。

    那是与少年柔软无辜的容貌全然不同感觉,他的手冰凉又柔滑,在握住了谢遗的手腕后,力气便不自觉地加重了。

    谢遗想起了蛇。

    同样的冰凉滑腻的触感,在遇到猎物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绞缠至杀死。

    谢遗略微不适地动了动手腕。

    对方很快松了力道,面上流露出一丝赧然与歉疚:“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少年声音细弱而清澈,宛如空山之中一线潺潺的溪。

    他的睫毛不住颤抖着,黑色的眼眸里是堪称脆弱的惶恐急切,仿佛只要谢遗多加苛责一句,就能彻底击垮他。

    谢遗轻轻摇头:“没事。”

    他拉着谢遗往屋子里走,穿过了客厅,又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屋中的佣人自顾自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对此恍若未觉。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少年这样说着,掩上了卧室的门。

    谢遗坐在床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少年慢慢地摘下了自己右手的手套,将袖子挽了上去,带着几分炫耀意味地伸到他的眼前,说:“你看。”

    上面全是伤。

    白皙细瘦的手臂上,深深浅浅,全是近几个星期才能有的新伤。有些是刀子划的,有些是烟头烫出来的。因为没有被好好包扎处理过,一些过深的伤口,已经开始腐化,甚至淌出了脓水。

    谢遗悚然地抬头,看向祁瑾年。

    这模样乖巧柔软、如幼崽一般无害的少年,只是笑着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谢遗呼吸一滞,半晌,才涩然地开口:“这是什么?”

    “我本来想切下两根手指的。”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悦,目光闪烁,急切地解释道,“可是那样太明显了,哥哥会发现的……我就想着,每天都疼一疼,这样总能抵得上了……”

    他又喃喃着开口,惶恐地问:“你不开心吗?”

    谢遗只觉得寒毛一根根倒竖了起来,浑身恶寒。

    ※※※※※※※※※※※※※※※※※※※※

    祁瑾年: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掏出了大宝贝)

    第29章 掌上珠

    祁瑾年定定望向谢遗的双眼, 想要等着他的回答。

    时间被拉扯地极为漫长, 少年眼中的光彩在这样的等待中终于消耗殆尽。他慢慢地收回了手臂,放下了袖子,眉眼阴郁:“原来你不喜欢。”

    白白几乎是在尖叫:“谁会喜欢这样啊!”它缩在宿主的手边,整个团子都在瑟瑟发抖。

    “你果然还是不愿意原谅我。”祁瑾年道, 他的睫毛微垂着, 垂在身侧的手将衣角捏得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