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都想着搬家

    比起单体别墅，公寓的热闹多少给了异乡外邦人一些人情味。

    在一楼咖啡吧，leia是常客。

    她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在电脑前玩贪吃蛇游戏的印度哥哥们。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电脑前玩游戏。印度码农来一楼冲泡咖啡时，都喜欢抱起leia，拍一张照片放到他们的微信朋友圈。

    leia在1号公寓渐渐出名了，物业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个小宝宝叫leia，喜欢笑，眼睛亮晶晶的。

    公寓就像一个小小联合国，她小小年纪就结识了世界各国的人。

    还在襁褓中时，leia半夜的哭声吵醒过隔壁的印度奶奶。

    这个印度奶奶来美国可能是专门体验遭罪的。本来就干瘦的体型，黛黑的肤色，浓墨重彩的黑眼圈。过阵子再看，披着橘红色纱丽的她快成仙了，体态轻盈，快飘起来了。

    开始的时候，可能时差未倒好，夜里不睡觉，她一个人深夜站在走廊里打电话，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

    有谁会一两个小时姿势都不带换的，也不走动，对着手机说着，说着。

    她可以去一楼公共区打电话的，也可以发微信的，这个可能她不会。她肯定吵醒了很多人的梦，但从来没有人去干扰她。

    思乡的滋味谁又没有过呢？

    一号公寓的印度奶奶大概有六七个，她们似乎都太严肃了，不苟言笑，走路谨慎。即使电梯里遇到他人，也绝不给一丝笑容。

    后来，走廊里深夜打电话的印度奶奶不见了，连同她瘦弱羞涩的儿子，也许是他学业结束回国了吧？也许是搬家了。

    leia一家隔壁住进了一个金发美女。

    金发姑娘一定是美国人，论长相、论身材都是美国人的样子。

    她匆匆地走在走廊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着。短短的几分钟，她也捧着书在看，真用功。她真的很美，很年轻。

    颜值高成这样，又这么拼着命的学习，将来有哪个男生配得上她呢？

    想想leia一到三个月时，因为湿疹严重，通常夜啼不止。把印度奶奶吵得没睡过一个好觉。四个月后leia活泼可爱，从来不哭。非但不哭，总是喜欢笑。她可没有吵到隔壁的金发美女。

    所以，leia是不是欠印度奶奶一个道歉呢？这个道歉是没法还回去了。

    leia在一楼玩着咖啡纸杯，每天负责保洁的墨西哥爷爷会给咖啡机装满别啡豆，摆上两三百个纸杯，在盒子里装好砂糖、搅拌棒等。

    墨西哥爷爷每天给leia说一串墨西哥语。

    在周六、周日的时候，一个穿红色哥伦比亚外套的中国男人会到咖啡机上取热水。他介绍说自己是北京人，但口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像，可能在来美之前他做过几年京漂。

    那一阵薇薇安动过在波士顿买房子的念头，家里人也很支持。

    说到买房子，这个号称北京来的男人神情非常紧张，他摆着手对薇薇安说“这使不得，听我的分析，金融风暴说来也应该来了。”

    “金融风暴是个什么？”薇薇安年轻，没有经历过金融风暴。

    “这是全球经济规律，规律是不会被打破的。一旦金融风暴来了，房子套牢在手里怎么办？非但一文不值，美国的房产税可不得了……”北京男人双手掌心朝上一摊，使劲点着头说“怎么办？”

    他把目光盯着薇薇安，非常严肃认真。

    仿佛金融风暴是佛罗里达常见的飓风，正在海面席卷，眼看着飓风就要登陆了。

    北京男人刚把他的妻子及3岁的女儿送回国内。

    他租最小的公寓，吃最简单的食物，在一楼冬蹭暖气夏吹冷风，赚的钱全让母女俩带回国了。这是一个非常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北方中国好男人。

    北京男人随身背着双肩包，包里装着瓶瓶罐罐。

    不到咖啡间，他把随身带的七个瓶子都冲上开水，瓶子是玻璃的，有大有小，有的还看得出来是装酱菜的。

    他把这么多装满开水的瓶子放进双肩包里，双休日外出。

    不外出的时候，他也装满这七个玻璃瓶，坐在咖啡吧上网，查资料。

    认识北京男人到现在，他，一直穿着那件红色的哥伦比亚外套，好像没有换过。

    的确在美国不需要几套衣服，如果特别节俭，一季有换洗的就够了。

    一楼的洗衣房里，洗衣机、烘干机分两侧排开，投币开机，机器整天都是转的。

    不论冬季还是夏季，洗好的衣服都是guntang的，不用晒到太阳底下，不用担心细菌什么的，也不用担心连续阴雨天衣服不够换。

    ，北京男人穿一个季节或半年的哥伦比亚外套无可厚非，他把生活过到了极简，大概是看过梭罗的长篇散文名著《瓦尔登湖》的。

    后来，薇薇安打消了买别墅的念头，这位在波士顿某药业公司上班的北京男人拍了下巴掌，点头道“这就对了。我说的没错，风暴快来了，上一次是哪一年来着？嗯，好些年了，这一次风暴来得迟了……”

    ra的工作悬而未决，如果伊朗老板鲁哈尼真的力邀ra去上班，一号公寓的租期还有两个半月就到期了。

    搬家是肯定的，找房子现在就着手准备，头绪那么多，ra非常想薇薇安带着leia回国去。

    薇薇安开始有些不情愿。

    说不出太多理由，反正她觉得一家三口团圆在一起挺好的，而且在这里，她还能给rian打拼的力量。

    ra让薇薇安母女回国却是有理由的，他想一个人集中精力学习、找工作、搬家。

    薇薇安自从听北京男人说不要买房，并且北京男人把妻女送到了国内，他一个在美国赚钱，赚了钱交给老婆在国内存着……她想，这也不错呀，有钱胆就大呀，有钱哪儿都能活着。

    ，回就回吧，等到房租到期的前半个月，她帮着打包、整理，到时ra一个人找搬家公司帮忙。搬家费新公司会出的。

    等这边安定了，再带着leia来美国团聚。

    薇薇安接受了ra的安排，决定回国住几个月。

    有一天，leia坐在咖啡间的桌子上玩纸杯，进来一个朴素亲切的中国女人。薇薇安在一楼的咖啡间好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中国女人。看样子她30多岁，也可能40岁，因为不修边幅，头发没有打理，百分百的素颜，看不出真实年龄。

    中国女人到了美国，理发是一个令人纠结的难题。

    如果你看到一个中国女生一头时髦有范的短发，那你大可以断定她这是在炫富，理一次漂亮的短发，大约要100美金，如果是烫长发或染发，那，直接有割rou的感觉。

    许多中国女人到美国几年就留几年长发。

    中国大妈怎么办？答案很明显，出国前诸事考虑周全，她们怎么可能不烫一次发呢？或者头发剪得清爽利索。等到发型实在不像话时，这些中国大妈也就回国了。

    这位朴实的中国女人笑着坐在咖啡桌前，把leia正玩着的纸杯压扁，动作既快又娴熟。薇薇安立刻明白了，纸杯压扁了，就无须不停地因为纸杯滚动落地而弯腰捡拾。

    薇薇安很少与印度、美国、墨西哥的人聊天，但与这个满脸笑容的中国女人却聊得投机。

    中国女人与老公来美国14个年头了，哇，一听到这，薇薇安惊呆了。14年？她来了4年都不到。

    “一开始就是全职太太吗？”薇薇安问。

    “没有呀，我也读了两年多书，后来，后来找工作太难了，他也是……”

    “你先生找工作也难？”薇薇安想到ra找工作的艰辛，问道。

    “难啊，太难了。”中国女人看起来不愿意多说。

    leia宝宝专心地玩纸杯，不时地拿起来用嘴啃。薇薇安不停地把纸杯从宝宝嘴里拿开。

    “不要紧，不要管她。带孩子要粗放……”中国女人说。

    “你们……孩子呢？”薇薇安犹豫着，开口问道。

    说起儿子，中国女人声音大了一点“我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7岁，就在附近的公立小学，有校车接送，美国的公立小学没什么兴趣班和特长课。小儿子4岁由他爸爸带到幼儿园去，也是公立的。”

    “哦，小儿子跟他爸爸早出晚归。”

    “是的是的，他爸爸在东北大学任教。”

    “东北大学？”薇薇安惊讶，是因为她老公ra是在东北大学读的研究生吧，她对那所大学是有感情的。

    “那你老公在大学教书，不太忙吧？”薇薇安接着问。

    “忙，就是太忙了，所以我一直也没有再读书。在大学任教要写论文，这是大学老师的立身之本，另外还要参与搞项目，要有选题”，中国女人说“现在在大学里工作，教师压力非常大，如果几年不出成绩就会被辞退！”

    “被辞退？”薇薇安又是吃了一惊。

    在国内，一个大学老师无论如何是不会被辞退的吧，除非他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在美国，大学老师居然还会被辞退，而且……

    薇薇安听说大学老师的薪水很低。这个中国女人一家四口，男的一个人工作，也难怪生活十分俭朴。

    薇薇安出身于富裕之家，虽然条件比不上jane，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

    与中国女人的聊天，她有所触动。不管以后她的小家会怎样，她一定好好珍惜老公挣的每一分钱。

    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男人大约168公分的个子，不胖，戴着眼镜，显得比较年轻，身边跟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

    中国女人笑着打招呼“我得回去了，我是来洗衣房洗衣服了，顺便过来坐坐，等衣服洗好……”

    “哦，那你忙，很高兴认识你……”薇薇安抱起leia，也准备回家。

    “哎，这个meimei，告诉你一声，我们下周就搬家了……呶，这是我老公，这是我家大儿子……”

    那对父子在玩电脑，像没听见她们在说话。

    “你们也要搬家？那搬到哪里定了吧？”想到自己家也要搬家，薇薇安想打听消息。

    “srghill。我们搬到srghill。”中国女人丢下一句话，就跟着那对父子离开了。

    那对父子始终当薇薇安与leia如空气。

    不知道srghill在哪里？

    是在海边吗，还是离don最远的地方？或者是远离地铁站……

    诺福镇的一号公寓房租又要涨了，涨得更加昂贵。

    大家都想着法子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