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朝天歌也不会抱他的。

    等他练习到深夜,终于在鬼线消失的情况下,兔子依旧活蹦乱跳的,朝玉京欢喜的抱住兔子,看,依然还是有东西愿意抱着他。

    兔子有些发臭,不过他还是喜欢的紧,最喜欢的是兔子亮晶晶的眼睛。

    朝玉京抱着兔子上床睡觉,没想到朝芙蓉突然冲了过来,把兔子扔到了地上,还招来冰水泼在他的床上。

    “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整天都霸占着父亲,就是因为你,父亲母亲都不愿意多看看我,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泄愤。”

    面对jiejie的指控,朝玉京十分无措,小声辩解,“我没有……”

    “你就有你就有!”

    再后来,他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一天他修为超越了朝天歌,做得更加出色,在朝天歌的双眼里,朝玉京看到了和母亲望着他时一样的眼神,那叫做,害怕。

    为了控制他,朝天歌给他吃了魔血丹,随着修为的增强,身上会长出黑色的藤蔓纹路,绞着他的血rou,让他生不如死,只有朝天歌手里有魔血丹的解药。

    只有乖乖听他的话才不会疼。

    后来又有一天,一个人被救了回来,起初那个人对他很好,那是朝玉京第一次体会到温暖的感觉,直到他无意间听到了jiejie和他的对话。

    原来,这个人是正派人士,潜伏在白云山庄只是为了带领想要诛杀他的修士们。

    对他好也只是为了鬼修秘法,朝玉京最后一点血也冷掉了,这件事他没告诉朝天歌和丁怜思,就静静的望着几个名门正派烧了白云山庄,毁掉大门,一剑杀了他们所有人。

    “宁可杀错一个也不要放过。”

    他喜欢这句话。

    当他死后,身体平躺在地上,双眼慢慢变成了灰色,瞳仁向着天空,这时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像是一朵开得热烈的花朵,他望着这朵花逐渐枯萎,眼睛里落下了许多灰烬。

    直到第二天后,他依旧有意识只是四肢无法动弹,不过他有银针可以控制自己站起来,运行鬼术时,他发现身体里源源不断的传来鬼气。

    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原来鬼道炼到最后,自身成鬼,便能成为鬼王。

    他是鬼,便与人划清了界限。

    修真域界的人啊,那当然是要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一个。

    这个世界欠他的他要一并讨回来。

    *

    当从朝玉京的记忆中醒来已经是三天后,沈小灯颇为不适的睁开眼,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朝玉京不在。把记忆装进她的脑海时,他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要毁掉你的新世界。”沈小灯推测他大概率是杀人去了,当日灭朝家门的只死了沈雪真和无藏大师,还有长书昊等人。

    沈小灯起身坐起,双脚伸进鞋中。

    这时,房门上珠帘微动,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来人戴着黑铁面具,手中端着茶水。

    望着这人的身形,沈小灯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儿在过。

    “请喝。”

    面具人把茶水放在她床前的柜子上。

    “你是谁?”沈小灯直接问道。

    对方恭敬的答道:“我叫做扶风。”

    扶风?沈小灯伸手去揭他的面具,扶风却急速向后退去,修为居然比生前高了不少,他避开沈小灯的手,说道:“王说,我不能摘下面具,会吓着你。”

    听他这么说,沈小灯也没勉强,又问道:“你还记着你生前的事吗?你记得我是谁吗?”

    他道:“王说,我曾经是千器斋的弟子,死于师尊之手,现在是地宫的鬼差,姑娘叫做沈小灯,是地宫的客人。”

    沈小灯眼睛闪了闪没说话,看来扶风已经失去了生前的记忆,现在他有的只是朝玉京告诉他的一切,就像沈雪真只是个低级的傀儡,而扶风被朝玉京制成了受他控制,没有自己思想的鬼差。

    想到这里,沈小灯兴趣缺缺的向外走去。

    看着沈小灯的背影,面具后的青年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里是朝玉京的地宫,是一座隐藏在埋骨坟地的地下王宫。

    埋骨坟地是修真域界的英雄冢,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住着一位鬼王,并且那些大气凛然修为高深的修士道君,死后全都变成了朝玉京手中的鬼差。这地宫蕴藏的能量,足以覆灭修真域界。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戴着同款面具,通过面具的缝隙,沈小灯偶尔会看见他们铁青的死亡的脸色。

    一股森冷从脚底爬了上来,沈小灯情不自禁的觉得冷。

    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的扶风给她披上厚披风。

    做完后又有几分茫然。

    转了一圈后,沈小灯发现出口被朝玉京设下了结界,她能够去地宫的任何地方,唯独不能离开。

    这是软禁。

    第56章 青丝

    这结界, 她无法打开, 沈小灯索性静下心来,安心修炼。

    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一颗大柳树下, 前方是一条暗河, 地宫上方透入些许暗光照在沈小灯的身上,而扶风就站在不远处, 似乎是在保护她。

    *

    起先是洛水州李家的家主, 当李家主死时修真域界只当是普通的寻仇,纷纷猜测李家主是得罪了谁, 身为金丹修士居然轻易被结果生命。

    直到第二天, 李家惨遭灭门, 修真域界震动, 要不是看到李家的大火, 谁都没发现一夜之间,他们竟然无声无息的死了……

    但此时修士们尚未察觉一个真正的魔在逐渐走近, 紧接着的是淮南阳州司马家,净山派掌门, 踏月宗宗主,一个接一个的,把这些组成修真域界大树的顶级人物, 如修剪枝叶般,锋利又血腥的剪了下来。

    使的都是同一个手段,灭门纵火, 昔日显赫的名门世家只需要一把火便成了一堆灰烬。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测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为何会有这么大能量,究竟是什么深仇大仇,更重要的是,下一个是谁?

    长书昊双手背在身后,凝望着长氏仙门。

    自从千百年前,长氏老祖一剑成仙后,他们世代为剑修,又在魔域之战中扬名立万,成为修真域界中不可撼动的一脉。

    只是,今日可能要止于他手里,人生总是要做出无数个选择,有正确的有错误的,而他长书昊,似乎从来就没选对过,为了让长氏永久兴盛下去他做了太多的错事。

    早在李家家主死时,他就预感到了,先是无藏大师,然后是沈雪真,其次是李家、踏月宗……最后是他,对方是在一步步的逼紧。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更快更强,长书昊脑海中浮现那晚的场景,当初在白云山庄,朝家一家只是几个浮游蚂蚁,不痛不痒,而他们杀的是魔头,岂料世间之事如此荒诞,正是自己亲手造就了今天的灭世之人 。

    后悔也来不及了。

    长书昊眼前一片灰色,无尽的冷意袭来。

    当长越从九脉深地摘得九转晶草回到家时,就望见长书昊躺倒在一片火海中,胸口流出的鲜血把衣服染的暗红,手中的九转晶草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摘仙草。

    “……”,长越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僵硬着身体走到长书昊身边,长越看见他父亲还睁着双眼,嘴巴略有些焦急的想说什么,是想告诉他,他的身世?还是仇人的名字?

    长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声的呐喊。

    大火熄灭后已经是第二天,曾经盛极一时的簪缨长氏只剩下长越一人,他孤零零的跪在长书昊尸体的旁边,有些恍惚的听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

    “啧啧,真惨啊,长越公子莫要太伤心。”

    “就是啊……你快看,这里写了一个字!快看快看。”

    “真是!难道是凶手的名字?”

    长越动了动眼珠,主殿外端端正正的用剑刻下了个‘朝’字,是谁?昨天他回来时还没有……电光火石之间,长越终于想起了一个被压在心底的名字,是他父亲的血债,朝玉京。

    这笔血债来血偿了,当日父亲他们几人杀了他全家,他就回来灭了他们满门,父亲早就知道,所以才会把他支走。

    真好啊,他活下来了……长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个‘朝’字,一定是她留下来的。

    当日破白云山庄摄魂阵的是她,告诉他魔族血脉真相的是她,在世上,除了朝玉京,也只有他和沈小灯知道这些名门的脏事。

    她肯定是知道的,朝玉京不会放过长书昊,凭她的性格,怎么会救他父亲,写下这个‘朝’字也是为了自己,很快,这个‘朝’字就会传遍修真域界,当年朝家一家四口灭门惨案的事也会众人皆知。

    ——看啊,名门正派做下了堪比魔族的事。

    ——在她看来,你们和魔族没有区别。

    ——以心识魔。

    这些正是她的道。

    多么的冷酷残忍啊,长越一边流泪,一边笑出声来,他真是个傻瓜,数年以来,把对沈小灯的好奇、屈辱感、思念熬成了深深的爱意,然而这个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像布棋子一般把他随意的推入了悬崖。

    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天真,恨自己实力不济,更恨自己爱错了人。

    他好恨……

    周围的修士看见长越又哭又笑看着要疯了般,正想宽慰他几句节哀顺变,却见仰头一声长啸,“啊啊啊啊!”满头青丝竟然在眨眼睛变成了白发!

    同时,周遭灵气滚动,原本是金丹后期的长越经次打击,居然一举突破为元婴道君。

    无数悲伤和恨意的灵力如同旋涡包裹着他,他的笑容和眼泪都慢慢消失了,神色缓缓平静,直到一丝悲喜都看不见,银发如霜,面容如冰,长越剑君初成。

    沈小灯不知道,剧情改变的情况下,原男主长越还是领悟剑意,成为了剑君,只是完全物是人非。

    在地宫,沈小灯发现她干什么都畅通无阻。

    甚至杀人、不,杀鬼。

    其中不乏修为远超她的鬼差,修士死后,朝玉京用秘法使之复活,只要金丹还在体内修为便不散,无惧无痛,从这个角度来说比生前更加厉害几分。

    隐藏在埋骨坟地几百年,朝玉京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地宫的这些鬼差足以让他毁灭修真域界、凡人界、魔域。

    沈小灯正在思索中,空气中传来异动。

    是朝玉京回来了。

    带着满身的寒意和未散尽的杀气。

    朝玉京灰色的瞳仁像是死了一般显出无神的苍灰色,黑色的长袍外裹着暗色氅袍,领间大毛领紧贴着他的皮肤,但他还是感觉不到暖意,就算人的鲜血溅到他的手上,都还是觉着太冷。

    眸光半掩着,朝玉京像是在看暗河或者柳树,沈小灯却知道他在看着她。

    沈小灯红唇微启,“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