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周尧成骑马倒是不用受那颠簸的苦头了, 只是周老头和宋氏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两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尽管周家好起来又吃了不少补药。但以前的苦日子亏空了不少，又是养尊处优的，这坐马车久了身子骨全身都是发酸的。 周尧成担心的不行, 尽管这天气热，还是在马车里多铺了几层棉垫,只是这样一来没多大效果，反而待在马车越发感觉闷热。 就连一见到周尧成骑大马就眼巴巴望着的小葡萄也耸拉着脑袋，晏青予摸摸小葡萄的额头，感觉和平常一样。晏青予不放心连忙用水把帕子打湿了，给小葡萄擦了擦脸蛋，又喂了点干果子。 “小葡萄没事吧？”周尧成见小胖崽睡着了有点担心，小孩子最生不得病，一点风寒或者热气中暑就能熬坏身子骨。 “没事儿，夫君，你放心吧。”晏青予怕吵醒小葡萄，小声说道。就是这一路都待在马车里，就是他们大人也受不住，何况对好动的小葡萄来说更是枯燥了些，这不就没精神了。 第七十七章 这赶了一天的路，天色已快黑了。周尧成看着远处的群山环绕，叹气道：“这黍安也的确太远了些。” 晏青予笑道:“可不是，这一路来还多亏了有兰家商队，吃的住的都打点好了。” 周尧成赞同的点点头，这一般的镖局怎么能跟时常走南闯北的兰家比呢，兰家在黍地扎根了这么多年，总有一套自己的法子。 而兰奇这边也庆幸和周尧成搭伙，这一路走来，有周尧成这个知州在，他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儿。他们走南闯北的行商，赚的就是那点差价，但这一路来的层层关卡，不知道打点了多少银子进去，越是穷山恶水的地方越是下手狠。 这一路在野外留宿，即使每次兰家人都能找到水源，也只能随意的收拾都快变成野人了。又走了有半个月,兰奇坐在马上, 指着前头说道：“周大人且看，前面就是黍地。” 周尧成向远处看去，只见丛山峻岭，山势陡峭, 那连绵不断的群山更是阻挡敌人的天然屏障。 从京城出发走到现在有两三个月了，又有一半的时间是休宿在山野荒林的，还要担心安全的问题，这精神都是紧绷的。 周尧成道，“兰兄，此地离黍安还有多远？” 兰奇笑了笑，说道：“快了，只要两三天的路程就能到黍安了。” 眼看着快要到了，周尧成带着几分兴奋，尤其是随着越来越靠近黍安城，周围聚居的百姓也多起来。周尧成骑着马，仔细看着百姓们的生活，发现这边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这日子过的苦，但他们的脸上并无多少愁苦之色，看着很有精神气。 这在其他地方显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边关苦寒之地。可见这里的日子再怎么难过，但这些百姓心里头却是有盼头的。看着这些穿着寒酸的百姓，周尧成对那位威名赫赫的镇北王有了几分好感，显然是镇北王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 关于镇北王爷，周尧成也只是在京城听说过传闻，在他看来，即使镇北王冷酷无情，只要是心怀百姓都是好的。而且这里离边疆也没有多远，若是没有点铁血手段，不说那些插手进来的探子，就是想在其中浑水摸鱼的就能在这地方搞事，那百姓的日子就更没有活路了。 周尧成又向着兰奇打听黍安的现状，兰奇也乐得向周尧成交好，这会儿便说道：“镇北王是大夏的战神，因为有他在黍安镇着，即使有些小打小闹，这边关还是稳定的。” “在黍安成为镇北王封地之前，这里的乱的很，没有点门路的商人根本不敢来这里。直到后来黍安成了镇北王封地，用铁血手段把黍安上上下下的官员筛了一遍，从那次之后，黍安就安定了许多。” 兰奇感叹了一声，“别看京城传闻镇北王怎么冷血无情，但在这里百姓心里，镇北王就是他们的战神，只要镇北王在一天，黍安就会稳定一天。” 老百姓是最现实的，他们不管这天下是谁当皇帝，只能谁能让他们过安稳日子，他们就喜欢谁。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这里的百姓只知镇北王而不知皇帝。 周尧成点了点头，心中也有几分触动，想当一时的好官容易，当一辈子的好官不易。何况像镇北王这种权势滔天的人物来讲，十几年一如既往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老百姓而言，他们的愿望只是能吃饱穿暖就能满足了。 兰奇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又低声说道，“不过这对老百姓来说，镇北王自然是他们的战神，但对于黍安的豪绅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过当地的豪强虽然势利颇大，但明面上却也不敢做那些欺压百姓的事。” 黍安这地方是很穷，但穷的都是百姓，这里盘踞的各家大族势利可都是富的流油，看兰家这样的大族都不惜赶过来做生意就知道其中的利润惊人了。 周尧成了然，镇北王手握重兵，又是黍安名正言顺的主人，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不会上赶着得罪镇北王。在黍安算的上号的家族恐怕底子都有不少，说不定镇北王还期待有人一头撞进去。 路过一个个村庄，又走半日路程就到黍安城了。 周尧成看着那雄伟巍峨的城墙，与京城的城墙截然不同，黍安城的城墙充满了古朴的气息，那高大的古老城墙经过风吹雨打依然像将士一般守护着城中的百姓。 城墙脚下是正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在城门口有摆了不少吃食杂货的摊子，有不少百姓买了个饼子边吃边排队，说说笑笑的，随着队伍慢慢的进了城门。 “兰兄, 此行多亏了有你们照顾，我打算先去府衙入职, 不知兰兄有何打算？”周尧成笑着开口问道。 兰奇也知道他一个白身不合适去衙门，便道：“兰家在黍安有别院，就离这里不远，周大人若是有事尽可以差人来找我。” 周尧成点了点头, 拱手说道：“兰兄，后会有期。”兰奇也跟着拱了拱手，随即就带着商队离开了。 宋氏这会儿撩开帘子往外看，看见城内热闹的样子很是惊讶，道：“当初我还担心这黍安苦寒之地，这看样子城里头倒是十分热闹，和别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她担心了一路，这会儿看着城里人来人往的，倒是也松了口气。 周老头也笑着说道：“可不是，这城里头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再怎么也比他们那偏远小地方繁华多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衙门口，周尧成一愣，只见那衙门前站了许多穿着麻布的平民百姓。他可不觉得这些人是来迎接他的。 一般平民百姓是害怕去见官的，除非必要是绝不会主动进衙门的。尤其是那贪官治下，进一趟衙门就得大出血一次，百姓存点家底不容易，哪有那个功夫去衙门，但他看这黍安倒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周尧成挑了挑眉头，跳下马走到马车前头，嘱咐了一句：“陈柏，你守着这里，我先进去看看。” 晏青予挑起帘子说道：“让陈柏跟着你进去吧，那么多人可别是闹事，有我在外头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周尧成想到媳妇那惊人的大力气也不反对了，他想还是先担心自己这身板吧，虽然他不觉得黍安的人会和他动手。但世上的事总有意外，不是说黍安的人比较剽悍，这人高马大的，他带着人心里也稳当些。 周尧成两人向衙门口走去，很快站在衙门口的百姓就看见了他们俩，打量了一番，见是生面孔才说道：“你们也找大人主持公道，还是来看热闹的？” 周尧成两人穿的是一般的棉服，进城之前又没有换新的，这赶了一天的路程，那衣服早就皱的不像样了，这才让人误会他们也是平民百姓。 周尧成笑笑说道：“这里面的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来衙门找大人主持公道？” 那人见周尧成感兴趣以为他也是来看热闹的，“听说那人开了一家卖面食的铺子，生意一直好好的。那人也是倒霉，吴家就在对面开了一家酒楼，这下子可好，生意全被抢走了，活不下去了可不就得找大人做主。” 周尧成皱着眉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那穿着短打的中年男人呼天抢地的模样似乎很委屈。又问道:“那吴家的酒楼不止一层吧？” 那百姓微微一愣，随即道气愤的说道:“可不是，楼上还有包厢，看着气派的很，肯定赚了不少黑心银子。” 那人咬牙切齿，面上带着明显的嫉妒。 周尧成摇摇头，他不知道吴家是否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家族，但他知道不是所有的富贵人家都是黑心的。比如他媳妇的铺子赚的银子也多，但却从来没有亏欠过一分一毫，卖的东西更是没有偷工减料的。 周尧成没有再问，又往衙门走了几步，就见到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坐在堂上，面容严肃，以他身上穿着的官府来看来是个通判了。 只见他正怒发冲冠，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来，只见那通判直接让官差去拿人。这判案结果下来，外头百姓纷纷叫好，只道那通判大人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周尧成见此眉头越皱越紧，这位通判虽然为民做主是好的，但只凭前来告状的人一口之言，就直接结案了，这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何况那人说的话全是漏洞，这通判却是二话不问就信了，这么偏向百姓，难不成真的是想做个青天老爷？ 周尧成冷笑，带着人走了出去。陈柏脸色也不好，他也是听到了那些百姓说的好话。他就是不懂办案但也知道这大户人家问话也不会只听一个人说的，这位大人也不怕出些冤假错案。 周尧成回头看了衙门一眼说道：“我们去客栈。” 他是朝廷派来的，这一来就让步只会让人觉得是个软肺子，恐怕日后就不好使唤这些人了。 在他们入城之前，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往衙门送了信儿，这信早就该到了。但这黍安的人非但没有人没有派人来接，还正巧碰到有百姓来告状，这其中没有点猫腻，周尧成是不信的。 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是镇北王的意思，就算镇北王不想朝廷派来的人来插一脚，直接吩咐一声就能把他的权利架空了，根本没有必要多止一举。 第七十八章 周尧成直接让陈柏去定离衙门不远的客栈，带的人和行礼也多，让客栈的人都吃了一惊，还以为是来行商的商队，但又见有老人和小孩又是一头雾水，这大夏的商人也只有兰家敢带着女人，何况兰家也有自己别院，根本不会来住客栈。 客栈掌柜是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四方脸庞，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看见周尧成一行人前来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客人是第一次来黍安吧？” 周尧成点头道:“掌柜的好眼力，麻烦掌柜的多准备些热水和饭食。” 掌柜笑眯眯的应了，“可不敢当，这开门做生意的可不就是需要一双厉眼，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 周尧成打量了一番道:“我看掌柜是个识时务的。” 掌柜抹了把汗，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又立马吩咐人去厨房备好热水和饭食，又让人去后院去喂带来的马匹。 一旁的小二见掌柜的这么面面俱到很是惊讶，难不成这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成？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又怎么回来住客栈，而且这还拖家带口的。 “掌柜的，你说这客人是什么来头，要这么小心翼翼？”小二忍不住好奇道。 掌柜横了他一眼，见周尧成等人都走远了才低声说道:“那不是咱们能惹的起的，你小心伺候就是。” 晏青予抱着洗的香喷喷的小葡萄出来，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笑道:“这家掌柜果真会做生意，夫君，看来你的身份没有瞒住。” “娘，奶呀。”小葡萄抱着晏青予的颈子四处张望，没有看见宋氏出现，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晏青予轻轻了拍拍他的背，“奶在隔壁，来，先吃鸡蛋羹。”说问就抱着小葡萄坐在椅子上，端起碗就开始喂。 “我们这么多号人，这客栈离衙门又不远，有心的就能猜到我的身份。”周尧成嘴角抿起笑容，他自然是要把这消息传出去，不然他还唱什么戏。 “如果衙门还是不来人怎么办？”晏青予有点担心，她看出来对方是想给夫君一个下马威，不然早就应该来迎接了。 周尧成摇头看着小葡萄低声说道:“会来的，还有镇北王府盯着。”除非镇北王真的想和朝廷撕破脸，如果是有人自作主张更不敢闹大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周尧成一行人刚用过早饭，那位通判就带着衙门的人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六品朝服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他后面还跟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吏。想来，今日黍安的知州衙门里的人都来了。 周尧成一眼扫过他们的脸色，见他们神情不自然，看来这位通判同僚也不是那么得人心。想来也是，看这人做事尽用些小道也无怪别人看不上他了。 刘通判虽然不认识周尧成，但看着他身上穿的五品朝服，除了是新任知州周尧成刘没有别人了。 刘通判露出一个笑脸，上前几步，拱手道：“周大人一路风尘，辛苦了。下官公务繁忙，不知大人已经抵达黍安，下官没来得及迎接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刘通判这话一出，其余人面面相觑，看着周尧成的眼神就不那么善了，不过也都还有脑子，记得眼前的人是他们的上司。 周尧成挑眉，道:“刘通判何须多礼，这段时间黍安府衙繁重，还多亏了云通判料理，本官虽然是远道而来，但也知为民做主。” 随即感叹道:“这黍安有王爷在，果然和别的地方不同。” 刘鸿远脸色一僵，说黍安和别的地方不同，这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是说因为有镇北王，就不把朝廷派来的知州不放在眼里，还是说办事不得力，连迎接上官的时间都没有，或者说是这黍安百姓顽固不化，才会有那么多事。 不管是哪一种传到镇北王耳里，都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这事还是他自作主张。 刘鸿远脸色一变再变，生生挤出个笑来，看着别提多别扭了。有人来着刘鸿远僵硬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急忙低下头退后了几步，怕被刘通判看见记恨。 周尧成也不想撕破脸，对刘鸿远笑道:“刘大人有心了，能否请刘大人引荐几位同僚？” 刘鸿远也顾不得这位新来的知州的意思，赶紧侧过身子指着旁边的同僚，一一引荐。这一圈介绍下来，在场的人也只有他最小，好在这些人也是人精，没有倚老卖老，众人纷纷前来和周尧成行礼。 随即有人提出请大人回衙门，周尧成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刘鸿远闻言笑道：“周大人请。”说完后退一步，示意周尧成先行。 一行人出了门，客栈的人顿时议论纷纷，都道这来的人是什么大人物？还要劳烦通判大人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有人想到朝廷会派新的知州大人，莫不是那年轻人就是新来的知州大人？这话一出，众人惊讶的同时又觉得这新来的知州不是好惹的，面子排场也大，没见来了这么多衙门的人。 客栈离衙门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衙门。刘通判亲自将周尧成等人引到衙门后院。后院场地不小，三进的院子，打扫的也比较干净，周尧成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这地方看着旧了点，但地方够大屋子也多，够他带来的人住绰绰有余。 刘鸿远领周尧成等人进了院子就笑着告辞：“周大人远道而来，一路风尘，我等也就不再多扰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告辞。 送走了众人，周尧成一行人赶紧布置起屋子来。晏青予让人先把两位老人的屋子布置好，她身上带的银子够，一早就让人去买了很多东西。把屋里原来的东西用不着的全让人放到杂房，破烂的桌椅之类就直接让人当柴火烧了。 收拾了一整天才把这三进的院子重新打扫干净，大家也都累了，于是晚上就让人直接在酒楼定了些饭菜，随意吃了就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周尧成很早就起床，穿上了绯袍官服，上面绣着白鹇，周尧成虽然这阵子骑马晒黑了一些，但比起常人来还是白了一大截，身体修长，又不似平常手足无力的白面书生，看着就更加俊朗潇洒了。 衙门和后头的府苑也就一墙之隔，周尧成来到堂上时，知州衙门一应人等全部都到了。周尧成和众人打了招呼，又了解了一下他们负责的事物就让人各自办差去了。 众人散去后，刘通判上前道：“周大人，这些都是黍安的文案，请大人过目。” 周尧成随意翻了翻就道:“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