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就见沈清幽以手帕轻掩口鼻，面带惧色地盯着那碗，“碧珠，将那鲜贝盅倒了去！” “是！”应声时已动作麻利地将那碗乘于托盘中交给旁边的侍女送了出去。 立于沈清幽身侧，不时用余光小心瞄着沈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内心挣扎片刻后，终是开口，“夫人，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清幽只觉好笑，这丫头的嘴皮子是越发机灵了，“你从前可不是如此，如今在我面前竟是学会顾忌了？” 碧珠闻言小小愣住，伸手不好意思地轻挠头皮，苦恼自己又被取笑了，“夫人～” 沈清幽莞尔一笑，知道她不禁逗。不过每每瞧见她“无妨，你说便是。” 语毕，拿起桌上放着的热茶，轻掀杯盖，一股清香随之飘散出来。 这茶叶用的是日前皇上所赐的雨前龙井，用寻常水泡出来就已香醇爽人。而今日所用的水，是早晨丫鬟们从莲池采来的露水。二者相容，浑然天成。 沈清幽小口品茗着，感受那茶水的清润甘甜滑过喉咙漫近胃部。心中甚是舒心。 “奴婢是觉着大夫人今日来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碧珠轻声道，还不时望着外面，害怕被人听了墙角。 沈清幽抬眼看她，将茶杯盖上放回案几，嘴角微勾，“看来你也挺聪明的啊！” 碧珠惊住，不由往前迈了两步，“这样说，夫人您是察觉到些什么？” “那碗鲜贝盅估摸着是用柿子蒂泡的水熬制出来的！”沈清幽说得随意，从罗汉床那边拿过一个小巧的金丝玉枕抱在怀里，模样像极了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娇俏又灵动。 柿子蒂泡出的水 “那是什么”碧珠不解道。 沈情有滚动着怀中的玉枕，轻叹口气，“我从史书中曾经看到过，相传青楼中的女子为了防止怀孕，会在接客前喝杯用柿子蒂冲泡的茶水。” “什么？为了防止怀孕？”碧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继而一副气极的样子，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 没想到这苏沐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大夫人竟会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 “夫人，那您是如何察觉到那汤并非寻常的水熬制出来的？” 沈清幽调整坐姿，面向正前方，头低下望着自己的襦裙，是前日里齐烨才命人定制的，不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是这整个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我自幼便对柿子敏感，即使泡水也闻着冲鼻。方才我不过端得近些就觉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在脑子里搜寻了片刻，忆起那味道是柿子蒂，这才借口身子虚弱推脱了去” 说起对柿子过敏的事，还需追溯到幼年时候，那时自己才与齐烨认识没多久。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喜欢哭闹的小丫头片子，被他好生嫌弃着。可自己那时却不甚在意，被他嫌弃也还是厚着脸皮缠着他玩。如今回想起来，沈清幽的小脸都不由自主地发烫，有些佩服那时的自己，不拘小节。 后来有一次齐烨要去柿子园里摘柿子，被她知道了。她愣是求着爹爹准许自己跟着一道去。她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柿子，橙红橙红的，像极了元宵佳节时父亲给买的小灯笼。齐烨看到自己那副馋猫的样子，于心不忍就挑了个稍微熟透的给自己，还顺道帮她将皮给剥干净了。正在她吃得香甜的时候，感觉身上痒得厉害，掀开袖子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红疹子。 她当时就被吓哭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连手上心爱的柿子掉地上都不管了。齐烨闻声看过来，眉宇间虽是不耐却也难掩担忧之色。缓步走来，才想出口训斥两句就看到她因擦眼泪而裸露出的手臂，那上面红红的一片，饶是他都看得惊心动魄。 齐烨片刻不敢耽误，直接撂下摘好的柿子拦腰将她抱起，跌跌撞撞地回了将军府。直到许大夫检查过说并无大碍，只是寻常过敏后他才安下心来。 想着原来那时候，齐烨就对自己关心有加，也多亏那次的经历才让她今日躲过一劫。 “原来如此，今日还真是险啊！差点就要中了那苏沐的计了！”碧珠长舒口气。 沈清幽笑笑，不语。她今日是躲过了一劫，可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害她。 但是看这苏沐却也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这次的事许是误会也未可知！ 重端起桌上的茶水，心下有些沉重。 ***** 没过多久齐烨就回来了，手中比去时多了个锦盒。 走到门口，还未进门就唤了碧珠过来。 “方才我不在的几个时辰里，可有谁来过？” 碧珠交叠放在胯前的手此时因为齐烨的问话而紧张地抓紧。犹豫半晌，向里间望去，刻意压低声音，不愿让里面的人听见。 因为不久前沈清幽才与她交代过，下午的事不能让齐烨知道，可她实在是做不到。她觉得这事还是当与将军说明，这样好让将军帮着提防，“下午大夫人来过，送了些吃食！” “哦？苏沐？那些吃食检查过了吗？可有什么问题？”齐烨有些惊讶苏沐会来，生怕她会做出些什么对幽儿不利的事。 碧珠咬咬牙，抿抿嘴，“大夫人送的一碗鲜贝盅中放了……放了……” 看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完的样子，齐烨更是焦急，“放了什么？” “回将军，放了使人不孕的柿子蒂”碧珠还是将话说完了。 “不孕的柿子蒂？”齐烨小声地低估着，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一道明光，面上的焦急之色更甚，“那夫人可有喝下？” “回将军，夫人闻出了柿子蒂，所以并未喝下！” 齐烨松了口气，幸而幽儿对柿子敏感，不然那碗汤若是被她喝下，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行了，你下去吧！” “是，将军！” 齐烨悄声走进房间，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一边，又径自走向屏风后坐着的沈清幽。彼时，她正在看书。 第13章 见齐烨进来放下手中的书，朝着他轻柔一笑，“你回来了。” 齐烨没说话，只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沈清幽嘴角绽出更绚丽的笑容，站起身来轻掸被自己坐得出了些许褶皱的衣裙，抬脚才欲向他走去，就感觉手腕处一股强劲的力量袭来，接着自己被带入一个坚毅宽厚的胸膛。鼻尖传来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味，还带着些外面清新的泥土香。为他凭添了些人间气，也让他变得更加容易亲近。 直到被他抱在怀里，听着响在耳边的他有力的心跳和自己的缠绵在一起。沈清幽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怎么了？” 齐烨蹭蹭她娇嫩的脸颊，将头埋进她柔软的发丝深深汲取她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幽儿，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愿你安好，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定不会在这世上苟活！” 他的声音浑厚而坚定，让沈清幽的心不禁为之震颤。双手附上他的背部，纤细白皙的指与他黑色的长袍纠缠在一起，鲜明又强烈。 “碧珠都同你说了是吗？”沈清幽问得确定，若是他不知也断不会平白与她说这些。 这碧珠，她原本就与她通了气让她万不能与齐烨说的，不想她这前脚才放下心来，后脚就被出卖了。看来日后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然她可就要成了齐烨的小jian细了。 “你说呢？”齐烨不答反问。语气里带着nongnong的不快。 “我本没打算告诉你的……啊……嘶……齐烨……疼！”沈清幽一句话还未说完，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感。 偏偏他愣是不松口，不仅如此，还有更用力的趋势。 沈清幽这下委屈了，眼泪水在眼眶里越积越多，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就顺着眼睑奔流而下。嘴里还不时发出小猫般的呜咽声。 耳边传来她哭泣的声音，齐烨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咬着她细嫩肌肤的嘴，看她脖子上鲜红的印记心里泛疼。 将她从怀里带出，入目就是她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就连那娇小的鼻尖也是一片深红。 看来是真的把她咬疼了！ 齐烨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她精致姣好的五官，有些后悔。他并非有意要欺负她，只是听见她说不想将这件事告诉自己而生气。 他们是夫妻，他是她的夫君，是她这辈子的依靠，他不能容许她遇到欺负，遇到刁难宁可自己往肚子里咽也不告诉他。 挫败地叹口气，带着薄茧的手轻柔滑过她的脸颊，为她擦干泪水，“好了，别哭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咬你如此重，嗯？” 沈清幽不想理他，在他怀中扭了扭，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齐烨当然不会让她得逞，要是现在顺着她的脾气放她走了还不知道这丫头要同自己闹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双手箍紧了她，由着她在怀里乱动就是不松手。 就在沈清幽想要放弃挣扎的时候，齐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幽儿，你若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沈清幽不解地抬头望他。撞上他深邃猩红仿若一汪湖水的眸。总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 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儿夜里的场景，那时的他也是如此眼神看着自己。这才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小脸红透，更不愿搭理他了，可也不敢再乱动，生怕招惹到他。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齐烨这才缓声说道，“我并非有意欺负你的，只是你不愿你有事瞒着我，我是你的夫君，你还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我不肯同我说的吗？” 沈清幽倒也不是蛮不讲理的性格，此刻听他语气放软，也好声与他解释，“我不是不愿同你讲，只是不想你去找她的麻烦，毕竟她也不一定就是有意为之。如若你将此事闹大，那日后我同她就算是结下梁子了，可还如何在一起生活呢！” 齐烨知道她善良不欲多事，这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性子怕是让旁人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可他也知她所说皆有理有据，如今父亲身体不好卧病在床，母亲也上了年纪。若是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再不安分，闹出些是非，怕是对老两口的身体不利！ 叹息一声，重新将她揽回怀中，“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我如何处理是一回事，但是你说不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懂吗？” 沈清幽双手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身，窝在他怀里点点头。 她也知她不该有事瞒着他，他们已经成亲了，是该坦诚相对的。可这些都是她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看来她应该尽快改改自己的坏毛病了，不然若是被他知道再犯同样的错误，又不知要受什么苦了！ “还疼吗？”齐烨温柔地抚摸着方才被他□□过的地方，那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 摇摇头表示不疼，其实方才齐烨并没用多大的力气，只是她的皮肤本就娇嫩得过分，加上欺负她的人又是齐烨。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的委屈，这才痛哭出声。 齐烨听她说不疼这才安下心来，轻轻揉着她的肌肤，想要帮她舒缓疼痛。心里懊恼着自己的冲动。 “幽儿，以后离苏沐远一点！”半晌，他又开口说道。 “嗯？”沈清幽不解，虽说这次的汤是有问题的，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将苏沐打入大牢，认定她的错误就是故意加害吧？ 再者，早膳前淮哥儿好像也同自己说过他不喜欢苏沐这个大嫂嫂。虽然她对苏沐的第一印象也并不好，可方才她给自己亲手做点心送过来之后，她却以为这苏沐可能也只是有些怨气，人还是善良的。 不过现在连齐烨都如此说，她是真开始不理解了，为何这齐家两兄弟都不喜欢苏沐？ “为何？我觉得她挺好的，虽然嘴上比较厉害，但心还是好的。可能今日的事也是个误会吧？” “幽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对我们一家人的怨念都十分重！” “嗯？”沈清幽直觉这里面的事不简单，莫非这苏沐身上还有些故事？ 齐烨看她一脸想要听故事的样子就觉好笑，无奈摇摇头，一手横过她细若无骨的腰带着她绕过屏风往外走，扶着她让她坐在罗汉床上。 她从方才开始就是站着同自己说话的，这么久也该累了。再者，既然是要听故事的，那就要找个舒适的地方坐着好好听！ 要说苏沐，她原本是一个普通地主家的女儿，后来随父亲搬到京城遇到了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名叫刘仕。 二人不知怎的就看对眼了，这刘仕为了让苏沐的父亲答应两人的婚事，便以自己定能中榜而谋得官职为由让他应许了。不过成亲一切的有关事宜都必须等到他上了任才能履行。 可还没等到刘仕高中，苏沐的父亲就因为与朝廷官员联手贪污官银而被捕入狱了。苏沐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走投无路下找到了齐言。 虽说当时的齐言官职并未做得有多高，可他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皇上虽不会偏袒自己的侄子，可也不至于不听自己侄儿所求之事。 齐言当时答应得十分爽快，可唯一的条件便是苏沐要嫁与自己为妻，苏沐自是不会答应的，先不说她本就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没有婚约她也不会随意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同意。 当时的齐言也是执拗，她不同意他便不帮她。后来万般无奈下苏沐只能先答应了他，想着日后再来畴计此事。 然而苏沐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女儿竟与皇上的亲侄子达成了这样的协议，喜不自胜。害怕苏沐反悔逃回去找刘仕。成亲前就在苏沐的饭菜中下了药，于是苏沐迷迷糊糊中就成了齐言的夫人。 苏沐的父亲觉得事情做得还不够稳妥，生怕刘仕哪一天气不过回来又将自己的女儿拐跑。就想了个法子，雇了位杀手将刘仕杀害了，为了不让旁人发现是自己所为，还故意在尸体旁边丢了块齐言的玉佩，这样苏沐直接将齐言当成了杀人凶手。 从此以后更是视他为敌，两人就这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是貌合神离的。除了在外人面前做做戏，装成一副恩爱有加的夫妻，其他时候两人是连句话都不愿同对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