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玄幻小说 - 鹌鹑在线阅读 - 第16节

第16节

    “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杨剪的指腹在李白的手腕内侧的脉搏上跳了跳,“我觉得我是没有杯子的人,但有时候又能听见水的声音。”

    李白怔愣着,“啪嗒,啪嗒。”嘴唇却不自觉轻轻开合,他还没从尤莉莉的控诉中平复,呆呆盯着那只一路把自己往前拽的手,好像望着天梯、奈何桥、突然降临的所有的答案。杨剪说了水,还说了杯子。一直存在的那么一个杯子,他珍贵又被水撑破、不得不脱口而出的杯子,杨剪竟然听懂了。

    “啪嗒,啪嗒。”杨剪也说,说得清晰又平稳,他如此告诉李白,他确实听懂了。

    “你让我感觉……很特别,周围的人、树、猫狗、飞虫、空气,它们都不是你的同类,”他又回过头,朝李白投去明亮的眼神,“我也不是你的同类。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养。所以怕你死了。”

    李白听得天旋地转,突然挣开他的力度,用那只受伤的手去捉他的手指。握住了,血又热又滑地黏在两人之间,勾出十指交缠的线,方向感由疼痛引回,在他体内稳住,连疼痛也是温热的。他没有被拒绝,那只手轻轻的回握住了他。

    李白笑了,“那就教我活下去吧,哥哥。”他说。

    这句话,这些话,好比层层叠加的一串魔咒,而牵手的就是中咒的人,两颗心被生生契紧,同频跳动。他们未曾再把对方的手松开,李白甚至在想,那伤口会让自己跟杨剪就此长在一起,需要拿刀才能割裂。千言万语,还是沉默,这都是没有区别的,他们回到那张肮脏陈旧的沙发,在哗然中,完成了被打断的吻。

    最开始,大家都像受了惊吓,也分不清真假,连起哄都不熟练了,带着手足无措和战战兢兢,带着蹩脚的议论,好一群好龙的叶公。紧接着气氛又热烈起来,喝醉的人们确认这是个玩笑,为他们信用的壮举鼓掌。但这些都太不重要了,风暴的两个中心都已然陶醉、眩惑于对方的咒语之中,一个吻也只能算作开始,李白却被吻得完全没了力气,把自己挂在杨剪肩上,软下腰躺倒,杨剪也在同时从桌沿抄起那杯即将掉落在地的西柚雪碧,连带骰子尽数倒入李白口中,没有弄脏他的脸。

    倒是杨剪自己的脸脏了,李白看见他耳侧被自己摸上的血迹,很开心似的弯着眼笑,被灌满的嘴巴溢出甜水。沙发被两人弄得吱吱呀呀的,四周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人们越发的吵闹,杨剪的动作并未因此停止,他沉住气,又把空杯塞进李白泛红的虎口,压住那副红得更厉害的身体,全神贯注地拨开李白挡脸的乱发,看他脏兮兮地咳嗽,任那柔软怀抱在一番受惊般的挣扎后更加用力地缠住自己。直到感觉到手指钉入后背的力度,他才把脸垂得更低,差一寸相贴,再刺破这一寸,杨剪始终看着李白的眼睛,含住那鲜红的舌尖,衔出骰子,就着气泡带来的细小刺痒,吻干李白的嘴。

    第21章 吻技的纠正

    那天晚上李白梦见自己也成了学生,从四中到北大、平安里到中关村,他始终跟杨剪是同班同学。这梦非常详细,他果然是个坏学生,上课睡觉下课闲逛,好不容易听一次讲,翻开书包找不到课本。杨剪同样是个坏学生,比他更夸张的那种,和他一同坐在教室最角落,桌子还总是空的——就算是在梦中,杨剪也常常不见人影。

    但他成绩比李白好,好很多,放榜的时候,他的名字位列榜头,而李白的名字需要弯下腰在墙根找。因此他也就有了笑李白笨的理由,一边说人需要看看脑子,一边叼着根烟,在乒乓球桌上盘腿坐着,教趴在旁边的李白写作业。

    那作业内容颇为剑走偏锋,李白唯一记得的一道题就是:王菲一共出过几张专辑?

    他答错了,被杨剪画了个鲜红的大叉子,李白感到羞愧,他想这应该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去音响店买过专辑,听的都是店里放的那些盗版卡带,以前ben在地摊上用十块钱一沓的价钱淘回来的。

    至于为什么作业要在乒乓球桌上写,李白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他跟杨剪都无家可归?都说梦是反的,但在这方面,这梦相当写实。确实不曾出现与回家相关的哪怕一点印象,他只记得球桌上的灰尘会弄脏作业本,还有杨剪蓝黑色的校服裤子。他跟杨剪走在大马路边,游荡的感觉是熟悉的,天边有夕阳,他们都背着书包,那理应是在回家,但这条路他们谁也没有走到尽头。

    于是能考上北大也是只有梦里能出现的奇迹了。报到的日子,李白飘在半空中,看见自己在一栋高大建筑的回廊里穿梭,阳光浮在眼前,上下左右地晃,他碰到许许多多认识的人,包括他在南京的几任老板,包括ben、阿钟和灯灯,当然也包括杨剪。

    事实上这就是杨剪的宿舍楼,他自己也常去331室义务劳动的那栋,杨剪颇有地主风范,抱着卷凉席跟他说,你要是嫌热我们可以睡在房顶上。

    李白能听见自己的笑声。笑着说好。然而最终这段两手空空头脑也空空的学生岁月结束于一场cao场上的斗殴,四周有好多人,塑胶跑道是鲜红色的,杨剪孤孤单单地站在人群中央,好像在说,你会忘了我吗。他整个人是个模糊的影子,只有他的血流得止也止不住,比跑道要红得多。

    李白跪在地上哭醒了。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屋里昏暗极了,厚窗帘拉得一点缝隙也没有,让人觉得自己被闷在一个麻袋底部。李白一下子爬坐起来,恍恍惚惚的,他撑住床面才发觉,自己右手被缠了纱布,闻一闻还有药香,他试着握拳,想起昨晚的那块玻璃。这不是一张整洁的床,另外半边床面是空的,乳白的被子隆起来,里面还余有温度。

    接着,李白看到了杨剪脱在枕边的衬衫,半袖,白色有浅灰条纹,他不会认错。他用双手紧紧抓住,盯着那轻薄面料在自己手指下皱成一团,又拿它捂住脸,渐渐找回呼吸。

    眼泪洇潮了衬衫,李白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脸上必定是一塌糊涂,抽纸巾的时候他一眼瞟到床头柜上的台历,左下角印着“万和大酒店”的字样。

    他把眼睛瞪圆——原来这是在宾馆?

    原来宾馆的房间就是长这样的。

    李白格外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也听到水声,来自玄关口一侧那扇闭合的门。那应该是浴室吧,才八点多钟,杨剪向来不缺少自律精神,以前在小出租屋里醒得也总是比他早,弄得他总是看不到那人在清晨半睡半醒的样子。懊丧的同时,李白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还在,僵硬地躺回床面,他开始仔细回想。

    ……昨晚也记不清楚是什么前因后果,总之他还是没出息地喝了酒,只是杨剪杯子里剩的浅浅一层,啤酒的味道很涩,甚至有些苦,但那人拢着他的后颈揉他耳垂上的小钉子,给他在哄笑和喧闹中开辟出小小一角,静静看他喝下去,目光就像盛了蜜糖。

    喝完没多久他就醉了。

    最后的印象是杨剪说他酒量也太差了,把他背起来托好,手掌在大腿下,温暖而稳定,鼻尖蹭着鬓角,他还能闻到干涸的血腥。然后那些讨厌的人声就很快飘远了,迷迷糊糊之间,李白看到夜间空旷的长安街,看到那些散发冷光的华灯,好像还看到了天安门?

    杨剪把他背到了这家万和大酒店。

    酒店用来干什么的,睡觉?当然不全是。不过对于李白来说——他不知道春宵一夜过后的人会是怎样的状态,但他知道像自己现在这样,昨晚八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吸了吸鼻子,李白用脚尖把床边自己鞋底朝上的帆布鞋勾回来,光脚踩进去,趿拉着在这屋里环顾。地毯很软,大床前有电视,屏幕还不小,但他不懂该怎么打开,怕弄坏了也不敢乱动。电视边上的化妆台上有个塑料袋,装着碘酒、药膏、没用完的包扎材料。一面大圆镜映着它们,也映出李白自己。

    他瞧着镜中这人寡淡灰暗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梳头,已经能确定前夜的平静了。李白坚信缠绵会使人容光焕发。不过也行,也好,本就没什么好惊讶的,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结果现在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岂不是更惨?

    但李白又出神地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嘴唇,瞬间,昨晚那个吻发生时,全身充血得发晕的感觉还是灌回了他的体内。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可那时杨剪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接吻时杨剪居然会笑,那颗虎牙咬人真疼。

    稍不留神就回不过魂了,身后突然冒出的动静让他险些一个趔趄。李白扶住化妆台沿,缩着脖子回头看,只见杨剪光着上半身,把擦头发的浴巾丢上床,又捞起衬衫套上,背过他去扣扣子。

    “早上好。”李白干巴巴道。

    “酒醒了?”杨剪侧目看了他一眼。

    同时还飘来清爽的薄荷味,氤氲的水汽又是潮热的,让人感觉矛盾。

    李白突然担心起来。

    “我昨天晚上……”他斟酌措辞,“撒酒疯了吗?”

    “没有,就是不让我给你处理伤口,”杨剪说着就靠近了,在李白身后拉开半边窗帘,屋里顿时通透起来,“其他时候挺乖的。”

    “因为我觉得它会让我们长在一起。”李白脱口而出。

    杨剪停住手上的动作,半边脸被照亮,莹莹水珠还挂在发梢呢,他在镜中看他,好像真的考虑了一番,然后他说:“那需要我也割一道出来才行。”

    李白萎靡道:“那不行。”

    杨剪很浅地乐了一下,靠到他身侧,把化妆台上的塑料袋拿空,问道:“要上班吗?”

    “今天我休息。”

    “那不用急了,”杨剪抖了抖袋子,让李白伸手,随后把袋子套在了他的伤手上,尾部系住扣子,又用医用胶布缠紧,“洗澡去吧。”

    李白的反应仍有些迟钝,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说,拖在身后沉得要命,然而杨剪已经把手都帮他包好了,他不得不艰难地把自己关进浴室。这还是李白头一回见到那么精美的盥洗池和那么大的白浴缸,但他还是选了淋浴,因为地面湿湿的,刚刚被使用的明显是这里。

    他还在洗手台上看到了杨剪才摘下不久的手表。

    镜中人红了脸,李白看得一清二楚,心脏又一次被忐忑充塞了,衣服单手脱也脱不利落,脱下的越多,也就越能看清红了整片的身体。李白下意识地喊了声“哥”,听到门外人应声过后,他却又说了句“没事”。

    该怎么办呢?李白在杨剪的味道中蹲下,世界已经填满了,他对自己感到迷茫。

    等他再穿好衣裳走出那扇门,他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乌龟,在壳子里缩了一百年。杨剪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居然买了早餐回来,纸碗装的灌汤包、插了吸管的甜粥、被塑料袋贴紧的茶叶蛋,挨个放在沙发边的小圆几上,都是李白很喜欢吃的,但他现在却毫无胃口。

    那么多话,成了他的尾巴,他拖不动了。

    昨天晚上杨剪看起来很勇敢。他也必须得勇敢一回。

    “我们现在都是清醒的。”他几步就走到杨剪面前,扯了塑料袋,又把手表咔嗒一声放回桌沿。

    “嗯。”杨剪把眼抬起来,等他的后文。

    “而且这也不是我突发奇想。”李白轻轻拉住杨剪的双手,“哥,你站起来。”

    杨剪照做了。

    “我喜欢从这个角度看你。”李白努力调匀呼吸,努力露出一个笑,依然握着那几根手指,踮起脚来,响亮地亲了杨剪一口。

    亲在左颊上,留了一个小小的湿润的印子。

    “你不躲?”亲完李白就后退了一步,偏着脑袋瞧他,“你现在这么清醒。这么的——神清气爽。”

    杨剪则毫无预兆地捏住李白的下唇,拿指腹拧了拧,“就是清醒极了,”他说,“所以不会忘了,2004年8月24日上午10点15分许,就是它在我脸上印了哈喇子。”

    “那它有罪。”李白被拧得一个劲儿笑,就算分泌过剩的口水从嘴角流出蹭到杨剪手上,那也没办法。他突然间变得太开心了,刚才生死都在一个刹那,石头落下来了,卸了他的包袱,没有砸到他的身上。

    “正在罚。”杨剪也笑,手上的力道用得更重了些。

    “这种程度我以后还会亲的。”李白扶他的手腕,带点鼻音地求饶。

    “随便。”杨剪非但没放过他,还把拇指顶到他口腔内侧,刮磨过他的牙龈以及比常人长得更细密的牙齿,从里面撑起他的半边脸颊。李白呛了两口,但还是软软地含住他的指节,被人一把按倒在床上,他就抓着杨剪的小臂呜呜咽咽,目光闪动着,却不是难受的表情,“我不想,让你再被别人亲,”他含混地说,“但也……嗯,不想让你当我男朋友。”

    “这样吗?”杨剪来了兴趣,单膝跪在床沿山,撤出手指,把李白从鼻尖揉到guntang的腮边。那实在是张很小的脸,揉起来不费工夫,倒是李白比他更费力气似的,耳根都憋得通红,“因为你可以是任何人的男朋友,但只能是我的哥哥,”眼神也开始躲闪了,好像在说什么羞于启齿的傻事,“如果以后,我亲你的时候,你也亲回来,就好了。”

    杨剪忽然笑出了声,扶正他的脸,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这没问题啊。”杨剪说。

    “啊?”李白有点发愣。

    “但我要纠正一点,”杨剪说完突然俯低身子,把李白的身子压实同时握紧他那只没包纱布的手,如昨晚那般吻在他嘴上,几乎不让人呼吸的那种,大概亲了十多秒钟,感觉到李白的舌尖跟指尖都软得没力气了,他才撑起上身,“我认为这叫亲,叫接吻,您刚才那样只能说是印哈喇子。”

    再然后,他竟然直接下了床,留李白一人陷在那儿,被团被子顶着腰粗粗地喘,回到桌边掰开两双一次性筷子,回头招呼道:“起床吃饭了。”

    有时候李白会跟自己承认,那天言不由衷——他还是想要杨剪当自己男朋友的。又是哥哥,又是男朋友,他全都占据,跟圈地似的,以后只有他能吃名为杨剪的这座山上的草,那他必然就是全世界最无忧虑的山羊。

    同时,他觉得杨剪也看出来了,对于他的违心,却没有揭穿,没有再去定义这段关系,只是非要纠正他的吻技。他按捺在心里好久的那句“你要是亲别人我就把你自行车扎漏”也没机会说出来出丑。杨剪想必是不愿意被人约束的吧……李白心想,要是自行车胎破了,杨剪会不会扛着它满世界追自己,然后追上了,扔在自己面前说“你给我修”?李白不自觉笑了。事实上杨剪这人坏就坏在这里,让人每当想在心里怪他一下的时候,就会犯傻似的笑。

    好在日子一旦忙起来,人就会少很多胡思乱想,返校日很快就到了,李白去校园里帮过几次忙,发现杨剪什么都挺好,没自己要忙的,他还是会在能够听见同学脚步的楼梯拐角、寝室阳台的吊兰后……任意稍有隐蔽的地方,找杨剪要一个吻,接着骑车回去上班,回忆这个吻。

    渐渐地,李白想得更通了些,至少,他说服自己“男朋友”这个称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杨剪会分出更多注意力给他了,身边也没有再出现新的人,他们一直很好,那就足够,那就不去想那三个被自己的懦弱错失的字了。

    却还是免不了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被提醒。

    那是九月初的一天,李白正在储物室背包,戴耳钉,准备下班,他平时生怕那对儿红玛瑙被自己成天接触的化学膏剂熏褪色,或是被顾客盯着问及都是冒犯,于是工作时都戴其他耳饰,当时他才戴了右边那枚,灯灯的大呼小叫就穿透了理发店薄薄的墙壁。

    他喊的是:“小白哥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啦!”

    店里还全是人呢,李白也不认为某些奇迹会从天而降,得出的结论就是灯灯胡说。夹住挎包,一边往左边耳垂捅耳钉一边往外跑,“瞎吵吵什么!”他冲灯灯皱眉。

    灯灯却是一脸神秘,哼着歌走开了,李白确认按稳了那颗红豆,抬起眼一瞧,却忽地动弹不得。隔着几张椅子、几把翻飞的剪刀、一些蒸腾的水汽和一些漂浮空中的碎发,他听到轰鸣,看到玻璃墙外如血的黄昏,而榆树下停了辆火红的摩托,杨剪穿了身黑,骑跨在上面,唇边白烟袅袅,正冲他笑。

    第22章 鬼市

    这辆二手雅马哈花掉了杨剪上次去上海比赛所得的大部分奖金,是他早在今年初春就看上的那辆,他说有些地方蹬自行车去太不方便,公交车他也挤烦了。而李白跳上后座,把他的腰抱紧,却在不着调地想着这人是不是真的能看透自己的所有心思,譬如把车胎扎漏的古怪想法——

    摩托车胎可比自行车胎难扎多了。

    想完就觉得好笑,李白骂自己病得不轻,把脸埋上杨剪后背,偷偷亲了亲。更好笑的是,这辆摩托本是他想买给杨剪做生日礼物的,也算给那人车马劳顿的大四加个油,结果节衣缩食攒了半年的钱,期间时不时去二手店看看,生怕它被人买走,至今还是差了大概三成,也就是四千多块钱。但杨剪的生日已经很近,他都打算找同事借或者找放贷公司了,没想到杨剪半声不吭,就这么骑着它出现在自己面前。

    该说巧还是不巧?

    隔着那件印着“格物致知,毕生穷理”的北大物院t恤,李白在杨剪肩头狠狠啃了一口。

    杨剪正往三环路上挤,两手不敢离开车把,只得口头抗议:“你磨牙呢?”

    李白把他抱得更紧了,目光瞥过旁边一辆小轿车,他觉得自己这小晚风吹得比那车里的空调凉快,“我在想给你送什么生日礼物!”

    “不要别的,”杨剪成功拐过最为拥堵的那个入口,道,“把你牙敲了给我就行。”

    李白哈哈地乐,郁闷立刻烟消云散了,反正攒的钱要花光!这一次花不完,就以后花在杨剪身上,他这么决定,又轻轻往那牙印上吹气,“咱们回家吗?这条路我没走过!”

    “不回,”杨剪似乎已经开始对背后的折腾进行选择性忽略,弓起腰,专心贴着环路边的水泥围栏加起速来,“今晚去个好玩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杨剪有一说一,没有就干脆闭嘴,从来不是爱卖关子的那一类人。但这天也许是风声太大,并且路况复杂大堵小堵从不间断,两人交流起来颇有些困难。李白枕着那截硬邦邦的脊梁,动不动就叫一声“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叫起来开心,心中有关“好玩地方”的粉红泡泡梦都飘起来一串又一串了,他觉得自己就像电影里跟着男友亡命天涯的女主角,独独缺顶纷飞长发。而杨剪总是沉默,心思显然还被栓在路上。

    雅马哈轰隆隆的,先是闷头往南,后来又拐个弯一路奔向城东,直过了劲松和四方桥,眼见着途径地区越来越偏僻,天都黑透了,杨剪老远看清一块标牌,这才松了口气,带李白从高架路上下去,随便找了家烧烤店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