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常宁起身走至柜前,轻车熟路的拉开一扇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吊钱,又折身回来,轻轻地放在林蔚面前。 林蔚激动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赶忙将野人参放在一旁。两手往衣裳上擦了擦,两眼放光的捧着铜板。再抬眼望向常宁时,就像是一头饿狼,在看着一只肥硕的小羊羔。 也许是林蔚的目光过于火辣,常宁略微蹙眉,天生不喜这种见钱眼开的姑娘。可也很快就舒展开来,似乎觉得林蔚如此情有可原。 身子这般单薄,想来也吃了不少的苦。年纪小小的出门谋生路,着实不太容易。况且……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何必要强求每一个人都至善至美? 林蔚将沉甸甸的一吊钱,仔仔细细的揣在怀里藏好,心里美滋滋的。话还未出口,脸上已经笑开了。 “常大夫,以后我再挖到野人参,都可以拿过来卖给你吗?” 常宁轻轻颌首,算是应承下来。略一思忖,留下一句“稍等”,便抬腿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两大包药,连同一包糕点放在林蔚面前。 “这是?” “给你的。”常宁解释道:“方才替你包扎伤口时,顺便探了探脉。你脉相虚弱无力,想来内火燥热,先回去喝两贴药。”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不收你的钱,放心吧!” 林蔚自然不会傻到,觉得常大夫这是对她与众不同。早先外头的那些人都说了,常大夫这是“医者父母心”。既然常宁是“医者父母”,那她就是“病人子女”咯。 “谢谢爹……呸,谢谢大夫。” 林蔚险些说漏嘴,赶忙指了指那包糕点,羞赧道:“这个……不太好吧?多不好意思呀?” 话是这么说,常宁眼看着林蔚将药材跟糕点一股脑的装进了竹筐里。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面庞也柔美了几分,透着几分机灵劲。 “哦,是嘛。” 常宁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淡淡笑道。 第10章 第一桶金 林蔚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姑娘,遂将半竹筐的荠菜给常宁留下了。虽然,常小大夫说,要这个没有用。 回程的路上,驴车轻了不少。林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钱,花了二十个铜板裁了一身新衣裳,又拐到卖猪rou的小摊子上割了半斤猪rou。 天知道二狗哥给的那块rou饼有多香,卖rou的小摊主cao起大刀,手起刀落,一刀切了半斤猪rou下来。林蔚目光在rou摊上逡巡一遭,见案板底下有个脏兮兮的木桶,里头横着几根猪骨头。 “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小摊主瞥了一眼,将猪rou用荷叶包起来递给林蔚,道:“这是大骨头,上头没有rou的。怎么着,你想要啊?” 林蔚点了点头,小摊主见她可怜,随意抽出两根递了过去,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不收你钱了,白送你两根。” “谢谢老板。”林蔚嘴甜的道了声谢,将猪rou跟大骨头一股脑的塞进了竹筐里,这才美滋滋的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坐车的人少,二狗哥老早就驾着驴车在街道口等着了,一见林蔚的面,赶忙对她招了招手。 “就等你哩!” “二狗哥来镇上都买什么了啊?”林蔚将竹筐先放在车板上,这才踮着脚坐了上去。 “俺娘说要给俺相个媳妇儿,让俺出来扯两块花布。家里没有油了,再沽点油,买点米面回去。” 林蔚果见车板上放着一小袋米和半口袋面,听他说要讨媳妇儿了,遂笑道:“那恭喜你呀,相的是谁家的姑娘呀?” 二狗哥正在赶车,闻言,挠了挠头,面露羞赧道:“就……就村长家的闺女,叫小花,你认得的。” 顿了顿,他飞快地望了一眼林蔚,黝黑的面庞染上几分红晕,嘿嘿笑道:“可俺瞧她,生得没有你好看。” 林蔚微微一愣,生怕二狗哥再误会什么,赶忙吓唬他道:“我哪里生得漂亮了。我后娘可会看相了,说我天生长得就像丧门星呢!” 二狗哥一听,怒了,狠狠一抽驴屁股,气冲冲道:“哪能这么说哩!俺就觉得你生得好看!林蔚你不要害怕,你后娘不喜欢你,俺喜欢!” “别别别,我年纪还小着呢,亲事得再过几年才说。” 二狗哥哪里管得了这个,立马跳下车来,按着林蔚的肩膀,大声问道:“俺娘说了,一个姑娘要是说出拒绝的话,那肯定就是在外头有人哩!林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蔚微微一愣,这个二狗哥哪里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转圈,说什么信什么,做事说话都是一根筋。 今个要是不说出个人来,保不齐二狗哥往后还来纠缠。可莲花村就这么大,一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说谁呢? 有了! 林蔚福至心灵一般,将二狗哥的手臂推开,佯装娇羞的捋着一缕头发,道:“是啊,我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还是跟村长家的闺女好吧,咱们没那缘分。” “是谁?” “就是仁合堂新来的那个常小大夫,我倾心他很久了呢!” 二狗哥怒道:“那怎么行哩!俺娘说了,男人就要吃苦耐劳!常小大夫就是个绣花枕头,你喜欢他哪里哩!” 林蔚眨了眨眼睛,略一思忖,笑道:“他哪里,我都喜欢哩!人长得俊,说话也好听,还是个大夫呢!” 话音才落,就见二狗哥满脸震惊的指了指她身后,巴巴道:“就他?” “啊?” 林蔚回转过身来,恰好同常宁灼灼的目光对视上了。 她只想说,陌上人如玉,目光真如炬。 现在反口,常小大夫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女子特别轻浮随便? “你东西落在医馆了。”常宁并未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从袖中掏出一块素白色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大夫。” 林蔚赶忙双手接了过来,一眼都不敢再看常宁,脑袋几乎垂到胸口去。 要死不死,二狗哥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气势汹汹的走到常宁面前,道:“俺认得你,上回小花吃撑了胃胀气,就是你给医好的。镇上的人都要给你说亲,你怎么都不要哩?” 林蔚伸手扶额,一脸的惨不忍睹。 二狗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你怎么单单看上她哩?” 林蔚连看常宁一眼的勇气都没了,将自己藏在竹筐后面,连连摆手道:“走吧,走吧,二狗哥。咱们赶紧回去吧!等下天晚了,你娘又该骂人了!” “那不行!俺娘可说了,不能以脸取人!” 林蔚愁容满面的提醒他:“那是以貌取人!” 二狗哥挠了挠头,嚷嚷道:“反正……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不常来清河镇,你不知道!这个常小大夫生得俊,整个镇的姑娘都喜欢他哩。你家这么穷,常小大夫肯定看不上你!” “……”林蔚叹气道:“二狗哥,你能不损我了吗?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rou了,还不成吗?算我求你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常宁便道:“先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哥举手抢先道:“她叫林蔚!林就是树林的林,蔚……蔚是……” 他有些犯难,突然一拍脑门,激动不已道:“就是未婚妻的那个未!” 林蔚听到这话,险些一头从驴车上摔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笑道:“不是,蔚是蔚蓝的那个蔚。” “嗯,我记住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常宁一看就是那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男人,这种时候仍然是面不改色。 当然,可以从一个方面来看,常宁半点也不在意林蔚往他身上“抹黑”。 大抵是,清河镇的百姓们太热情,一天能给常小大夫说上七、八个媒,他对这种事情也是见怪不怪。但还从未见过有那个姑娘能像林蔚这样,青天白日说假话的。 倾心已久,明明才是头一回见面。 二狗哥见林蔚一副随时都要跳车走路的架势,赶忙驾车走了。驴车破旧的木板,一路哐当哐当的乱颤,林蔚被颠得七荤八素。赖死赖活到了家门口,人才下了驴车,王氏就气势汹汹的一扫帚抽了过来。 “要死啊!一整天都没回来!家里的活你等着谁干呢?猪也不喂,衣服也不洗,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欠抽!” 林蔚乍一下被抽中了后背,疼得眉头紧皱。二狗哥见王氏动手打人,赶忙跳下马车,将林蔚护在身后,怒道:“你老是打她做什么?家里的活你自己不会干啊!” 王氏冷眼瞥着二狗哥身后的林蔚,阴阳怪气道:“哎呦,我说你这死丫头怎么胆子变大了,原来是外头有野男人了。怎么着,长大了,翅膀硬了,想嫁人啦?” “你……你不要乱说话!俺还没上门提亲哩!” 二狗哥看不懂人脸色,挠了挠头,羞赧道:“林蔚要是愿意,俺这就回家找俺娘上门来提亲。” “哎呦,林蔚你行啊!”王氏嘲弄道:“小小年纪你不学好,专门学人勾搭男人啊?果然,贱骨头就是贱骨头,哪家的好姑娘像你这样的。” “贱骨头你叫谁呢?”林蔚背过竹筐,狠狠地往王氏肩膀上撞了一下,冷声道:“你自己心脏,能不能只脏自己,不要胡乱抹黑别人!” 她从怀里掏出六枚铜板塞到二狗哥手里,“这个是车钱,你赶紧回去吧!” 王氏“哎呦”一声坐在地上,捂住腰叫个不住,两手拍着地面,哭嚎着说林蔚打她了。 林蔚懒得理她,抱着竹筐进了自己屋里。路遇猪圈,见小花猪昂着脸,“嗷嗷嗷”的乱叫。又长长叹了口气,随意弄点了猪食,哗啦一声倒进猪食槽里。 王氏还在院门口躺着不动,半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林蔚估摸着她爹不在家,王氏这是打算等她爹回来好告上一状的。 林惜跟林晨在屋里睡觉,堂屋静悄悄的,桌面上烛火摇曳,满屋子冷冷清清的。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厨房里还没有半分烟火气,林蔚从后院抱了堆干柴,生了火。这才将买来的猪rou清洗干净,再切成rou丝。 热锅翻炒,再剁些野菜进去,不消片刻,厨房里就冒出一阵荤香。林惜被香味勾醒,站在厨房门口探着小脑袋,啃着手指,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rou看。 林蔚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想吃吗?” “想吃。” “那就给我把这骨头洗了。”林蔚递给她一个木盆,里头盛了些清水,两根血淋淋的大骨头放在里头。 “jiejie……我怕。” “怕什么,这是猪的骨头,又不是人的。”林蔚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接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的人心狠歹毒起来,能生吃人rou喝人血。” 林惜眼泪汪汪道:“jiejie,有的人是谁啊?” “你长大就知道了。”林蔚催促道:“快去洗,待会爹就要回来了。” “哦。” 林惜很听话的蹲在一旁,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仔仔细细的搓着大骨头。换了五回清水,才将骨头彻底洗干净。 “不错。”林蔚决定夸林惜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捏了条rou丝塞她嘴里,“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懂事,我根本不会把你怎么样。” 林惜吃到了rou,高兴的又蹦又跳,扬起笑脸道:“谢谢jiejie!”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