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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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军事布防图泄露了,其他城市的布防图呢? “你知道任务是什么了吧。”陈处看着他,脸色没什么变化,但语气里的杀意十分浓烈,“这份资料肯定是从我们内部泄露出去的,把参与到情报泄露的人全部给我挖出来,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季斯年立正,行了个军礼,神色严肃,“是!” 吩咐下去,陈处让他先在旁边等着,他转头和旁边的赵组长说道:“你们查不清楚天玑的身份也就罢了,连联系上对方和他搭几句话也不行吗?” 天玑? 季斯年心中一动,忍不住插声问道:“天玑?处长,这就是那个寄信的神秘人吗?” 陈处也没瞒他,点了点头。 季斯年重新垂下眼,心头却在不停思索。 “天玑”是北斗七星星名,而当初,有个代号为“天璇”的神秘人也经常给他寄信,寄来各种神秘图纸。 看来两者就是同一个人。 不过,对方为何也用北斗七星星名来当作自己的代号? 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在里面? —— 距离过年只差半个月的时间,衡玉名下的生意要清理账目。这天,她一大清早就顶着天上的鹅毛大雪,赶去一个四合院寻孙钱。 孙钱已经四合院门口侯着,远远瞧见撑着伞踏雪而来的衡玉,他连忙迎上前,“您来啦。” 衡玉收伞,轻笑,“走吧,我们进去。” 孙钱落后衡玉半步,跟着她往四合院里走。 这家四合院的位置很隐蔽,孙钱现在处理事情都在这里。 账目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衡玉坐下翻看,主要是走一走流程。 她用人,秉承的观点素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想要他人交托忠诚,那自己也要先给予最大程度的信任。 翻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孙钱知道她身体不好,给她泡了杯红糖水。 衡玉喝了口红糖水,把账本都放下,“李老二在上海的情况怎么样?” 孙钱点头,“一切顺利,我给他调了三十万美金过去,再加上上海生意的利润,已经足够支撑他半年的行动。” “那就好。” 上海是各方势力的舞台。这个舞台,不仅仅是明面上的政治斗争,也包括地下情报的开展。 在这种情况下,上海就形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产业链——情报贩卖。 各国的情报贩子,会出售他们手中有价值的情报。 衡玉吩咐李老二做的事情,就是打进这个情报贩卖市场,收获有价值的情报。 而李老二也深深贯彻她的命令,挥洒着钞票进入情报贩卖市场,但凡有价值的情报都会出钱购买,很快就成为情报市场的大主顾。 她手里没有什么势力,无法打造出一个唯自己所用的情报机构,只能用这种方式入局。在拿到情报后,转手就将这些情报送给国民政府。 日本人手里有北平军事布防图的消息,就是她透露出去的。那份布防图资料也是她寄过去的。 她在国民政府那里,可还有个“天玑”的马甲。 走神思考着一些事情,衡玉注意到她对面的孙钱欲言又止。 她勾唇笑了下,“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身为下属,本来不该打听这些消息。但我还是想越界问小姐一句,小姐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衡玉没直接回答,反问:“你觉得,我研发出青霉素,却不依靠它获利,转手送给政府;我野心勃勃构建一个贯通南北的商业网络,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 孙钱愣住。 “你也能猜到对吧,我每个月让你把二十万存进银行账户里,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给别人的。至于是给谁,你心里也有猜想的吧。” 大冬天的,孙钱因为她这轻描淡写的话,额头生生冒出些冷汗来,“小姐,我……” 衡玉摆摆手,“你难道没有和我一样的心情吗,希望这个国家可以变得更好一些。” “我不会插手党派之争,做生意赚钱、让你们研发药品、研究青霉素,把商品远销国外,甚至进军情报市场与虎谋皮,仅仅是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一些。” 仅此而已。这就是原因。 所以不要想太复杂了。 孙钱听出她话外的含义。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相比她的身材,十分臃肿的厚棉衣,捧着杯子在暖手,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紫色。 房间里沉默片刻,孙钱的脸色越发恭敬,“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跟进这件事情。” 衡玉勾唇轻笑。 她离开四合院时,外面的风雪更加大了。衡玉拿起放在墙角的伞,却没有把它撑起来。 午后的太阳正是灿烂。 她走出房子,走出阴影,风雪加身,向着光亮而去。 —— 很快就到了除夕当天。 衡玉正在招呼季复礼贴“福”字,“靠左边一点。不对,超过了,再往右一点。二哥,你方向感太差了,又歪了……” 季复礼难以忍受,“你是不是在逗我,我用我学数学的眼光来看,它非常完美。” “你的数学水平估计有所下滑。”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正是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季斯年。 他身上照例是军装外套,深蓝色的外套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老气,反倒衬得整个人越发冷厉,带着些生人勿近的严肃。 “大哥,辛苦了。”衡玉上前与他打招呼。 她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因为她寄到特务处的那封资料,季斯年这段时间可是忙得够呛。 不过北平军队也因此,中上层将领换血不少。 季斯年失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有什么好辛苦的。” 又朝季复礼道:“让开,连个福字都贴不好。” 季斯年上前去贴福字,还问道:“正了吗?” 有些朝右歪了,季复礼正准备指挥一二,就听到身旁的小妹道:“正的正的。” 季复礼:“……” 会心一击! 他捂着心口,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衡玉,“你……” 衡玉摊手,又道:“大哥快,还有对联没贴,我们去门口贴对联吧。” 拉着季斯年走了。 季复礼觉得自己在小妹心中的地位正在节节下降。 忙活了一个白天,几人终于把各种贴纸贴好,偌大的小洋楼到处张灯结彩,新年的气氛十分浓郁。 吃过团圆饭,季复礼就拉着衡玉出去放鞭炮,季斯年手插在外套口袋,懒洋洋靠在旁边看着。 而季曼玉欣赏了没一会儿,就被“偶然路过”的庄子鹤叫走,出去外面散步。 季父把银票用红纸包好,拄着拐杖走出来,给四兄妹和庄子鹤都发了压岁钱。 一九三零年,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悄然到来。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拜年是大年初二才开始,所以这一天一家人就坐在一块儿聊天打发时间。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季复礼的工作安排上。 季斯年问:“你的老师年后要在哪里掌兵?” “东北,我到时候也会过去。以我的军衔,应该会成为一名普通军官。” 季斯年难得笑了下,“在军队好好表现。” 其实如果有机会,他更想在正面战场厮杀,而非进入特务处在黑暗中行走。 但身不由己。 也总要有人在黑暗中行走。 衡玉侧头,看向季斯年他们,突然有些好奇,命运会把一家人推向哪里。 原本是军队新贵的季斯年进入他本人所不喜的特务处,原本是数学系学生的季复礼即将成为一名军队军官,原本是一个普通闺秀的季曼玉转身成为北平文坛的杰出作者…… —— 还没出大年初十,季复礼离开北平前去东北和他的老师汇合,季斯年也继续执行他的军队清扫任务,季曼玉受邀南下长沙做演讲,季父要在杭州再开一家面粉厂,现在已经过去杭州选址。 只有衡玉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手里握着一份报纸。 报纸上正在介绍一件事,说的是国民政府想要出资修建一条贯通南北的航运渠道,但政府资金不足,因此想要面向民间征集资金。 等渠道通船,政府会将航运的一部分股份划分给商人,弥补商人的损失。 这条航运渠道是一笔大工程,单是前期投入就要一百万银圆。 但如果能修建成功,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衡玉合上报纸,给孙钱打了个电话,让他出面承包下这条航运线的修建。 挂断电话,衡玉枯坐了一会儿,打算出门去探望邓谦文夫妇。 但她到了邓家门口,鼻端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猛地顿住脚步。 这一年多来,邓谦文的身体时好时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遭一场大罪。 这么来回折腾几次,邓谦文瘦了许多,只是五十多出头的人头发已经花白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