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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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起垂着眼,脸颊涨红,拳头紧攥,人在发抖。她眼睛红了,含着薄薄的泪雾,别着头望着一旁,颤抖着,压抑着。 梁水心里一阵刺痛,那段经历不仅是他心里的阴影,也是她的。 队友来问:“梁水,还能上吗?” 梁水摇头:“换人吧。” 他套上羽绒服,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围观的同学纷纷让开一条道,好奇又沉默地投来目光。 他拉着她走过田径场,坐到看台上。 他坐在她身边,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抚。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比赛继续,加油声此起彼伏。 这一方天地却很安静。 天色已黑,球场灯火通明。冷风很快吹散他身上的热意,也吹散她面颊上的怒气。两人都平静了下去。 他将拉链拉上,忽说:“我以后再不打篮球了。” 苏起嘴巴委屈地撅起来,嘴角压瘪下去,眼睛又湿了,但她没有哭。 “随便打着玩儿可以,比赛就不要了。”她说,“你打篮球还蛮帅的。” 梁水一下忍俊不禁,她自己也哭笑不得,摸了下湿润的眼睛,负气道:“他刚刚就是故意去踩你的。” “但没踩到。”梁水扭头看她,说,“还好有你。” 苏起迎着他清澈湿润的目光,心凝滞了一瞬。许是因为发带的原因,他整张脸格外饱满而棱廓分明,她忽然伸手把发带这个犯规物品扯了下来。 他湿润的黑发散落下来,微遮住眉峰,莫名又愈发有种深沉的味道了。 她匆匆移开目光,还是不看为妙。 梁水看着她手里的发带:“你要给我洗么?” “洗个头!”苏起想起自己还在生气,道,“谁洗谁是猪!”她跺了下脚,恨不得踩那18号一脚才甘心,人又低下头去,像一只刚急红了眼要咬人却又耷拉下了耳朵的兔子。 一通自言自语的小动作,却没把东西还他,她的手指绕着发带,缠着搅着, 篮球场传来一波巨大的声浪,比赛结束了。本校赢了。 苏起问:“你不打了,还有人替你么?” 梁水道:“多的是。” 出了球场,沿着路灯朦胧的大道往回走。 两人裹着羽绒衣的长长影子拉在地面上。苏起跟着影子走,心无旁骛。 他踱步在她身旁,忽说:“我月底要去珠海了。” 她有些猝不及防:“去几个月啊?” 他看她一眼:“两个月。” 他要去珠海训练,还有速滑,忽然间好像有了很多个希望。像即将到来的春天。 他说:“读大学真好。” 苏起抬头望树梢:“对啊。” “你好好复习。”他慢慢走着,交代,“不要谈恋爱,听见没?” 她也慢慢拖着脚步,斜他一眼。 他一本正经:“我怕你影响学习。” “嘁,又不是高中了。” “反正……”他脚步更慢了,随着她走过拐角,停在她的宿舍楼前,说,“不要喜欢别人。” 他停在路灯下,逆着光,眼神很暗,很沉,似有深深的流水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她抬眸望着他,许是冷风,许是别的,她呼吸微滞,等待着,等着那股波涛涌动出来。 但没有,他只是很克制地吸了口气,说:“进去吧。” 苏起没吭声,转身默默往台阶上走。 我就说你是颗瓜吧。 水砸,除了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人。任何人。 不信……你问我一下啊。 那晚,苏起不安极了,辗转反侧,想着他要去珠海了,想着他在路灯下的眼神,心里翻江倒海。似乎是疼?却又不是;难受?也不是。 焦灼。 对,是焦灼。 她翻煎饼一样在床上滚,实在受不了了,摸出手机看他人人网,看完又翻他qq空间,却无意刷到林声的一条状态:“如果我再优秀一点儿,或许就没那么累吧。” 苏起一愣,正要给她留言,状态却删除了。 她披着羽绒服溜出宿舍,跑进楼道打电话。 林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到未来有些迷茫。路子深要去美国读博,而学画画的她,读研没有太大意义,因而没有深造的计划。毕业后也似乎只能做设计类工作。 苏起说:“工作还早呢,再说你不是想画插画的吗?” 林声道:“自由职业没个安定,更心虚吧。”她声音低下去,“七七,子深哥哥的那个女同学也要去美国读博了。” 这一句话产生的强烈共情,让苏起突然想到她说的自卑。 她难受极了,安慰她,但林声说:“没事,我会自己调节的,也会努力的。” 苏起回床躺下,望着黑夜,想着林声曾在这儿说过的话,心里压了巨石般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是周六,苏起自习到下午,没见到梁水,想起他去训练了。她忽就想去看他。 许多地铁线路还在修建,她倒地铁又倒公交,转了四五十分钟才到体育馆。 一进去就听见满场的冰刀滑行声,喊叫声,节拍声。一群小孩子在冰面上练冰球。他们戴着头盔,踩着冰刀,挥舞着球杆满场飞跑。 苏起无心恋战,走到最里边的场地,坐上看台。 梁水立在场边,跟教练说完话,滑到起跑处,教练拿着秒表,喊了开始。年轻人冲出起跑线,风驰电掣般在椭圆的冰道上滑行。 许是很久没见他上冰了,苏起觉得他速度快得吓人,直身,加速,倾斜,伏地,过弯道,流畅得浑然天成。 500米不到一分钟跑完。 他松了力,在冰面上高速滑行几圈后停到教练面前。教练给他看了下秒表,跟他说着什么。 他解开带子,摘下头盔,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点头。 他又跑了几圈,始终没注意苏起的方向。训练完,他走到栏杆边推开门,卸下冰刀去了更衣室。 苏起坐在原地等,等了半小时,梁水还没出来。她猛一惊,他该不会不知道她在这儿,先走了吧、 她赶紧掏手机发短信:“水砸,你在哪儿呢?”没来得及发送,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靠近。 她一个激灵回头,梁水猫着腰从后头台阶上偷偷靠近,准备要吓她。 “啊!”她真吓到了。 他也被她吓得一愣。 苏起一巴掌打他肩膀上:“我以为你走了呢!” 他越过座椅,跳到这一级台阶上,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跑来?” “视察,看你有没有偷懒。”苏起抱着手,一副领导巡视的模样,和当年别无二致。 梁水:“感谢领导关心,领导要不要赏脸喝杯奶茶?” 苏起眉梢动了动:“行吧。给你个面子。” 出了体育馆,天色已黑。 梁水买了两杯奶茶,走到路边,从背包里翻出轮滑鞋,坐在花坛边换。 他一怕堵车,二来练体能,养成了滑轮滑来场馆的习惯。 苏起含着吸管,瞪圆了眼:“你滑回去啊?那我怎么办?” 梁水绑着鞋带,仰头看她,眼睛在黑夜里晶晶亮亮的:“你坐车回去啊。” 苏起气得鼻子冒烟:“你有没有良心?” 梁水把书包扔给她:“那就换鞋。” 苏起拉开一看,里头一双粉色的旱冰鞋,漂亮极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 梁水低头系鞋带,没做声。 他站起身利落一滑,转了个弯面对她:“麻利点儿。” 苏起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拎着书包,手不够用。 梁水接过书包,她坐到花坛上,伸手要鞋子,他已蹲下去,握住她小腿,把她鞋子脱下来。 苏起脸一红,不想他脑袋一偏,嫌弃:“我靠,臭死了。” 苏起嚷:“胡说!你才脚臭!” 梁水含着半抹笑,把她脚丫子塞进旱冰鞋,一点点拉紧鞋带。 苏起挣了挣,难受:“你把我绑太紧啦。” 梁水抬眸:“你是想紧点儿还是扭脚?” “……嗷。” 他手上又是用力一拉,苏起感觉小腿血流都不畅了。 他收紧鞋带,打了个死结,又给她穿上另一只。 他起身,轻松地滑后一步,说:“自己站得起来吧?” “当然站得起……”她屁股刚离开花坛,两只脚便不受控制地瞎踢腾,慌忙抓他,“水砸!” 他立即扶住她腰,她抓救命稻草般一下扑到他怀里,挂在他身上,脚分叉到两边,站不稳。 她耳朵摁贴在他胸腔上,砰,砰,砰,分不清这慌乱的心跳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