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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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水没搭理他,但林声停下来等她。她骑到林声身边时,梁水已到老远开外。 “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声也很懵:“不知道啊。我一下课就去找他。他一见我,没过几分钟,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啊?”苏起羡慕道,“果然还是你灵验。” “不过我觉得他很烦我诶,都不跟我讲话。”林声说。 “他在装酷。”苏起说,但还是很羡慕林声,看着柔柔软软的,谁都不忍心欺负她。 “声声,我们队里要排练,水砸先交给你了,等演出完我再来抓他。哎,还是你好,我一去他就跟我犟,一点儿都不给我面子。”苏起抱怨说。 “好吧。”林声说,“那以后我去揪他。” 范老师要在市里表演节目,组织了半支舞蹈队排练。苏起每天都很忙,便放心把这事交给了林声。 林声接了她的班,每天一放学就去堵梁水,说:“水子,你今天去训练呗?” 梁水说:“苏七七给了你多少好处?” 林声就按苏起交代的说:“她给了我一个条件作交换。” 梁水:“你别烦我,我也给你个条件。” 林声:“好呀,我的条件是你好好上课,不跟那些人混了。” 梁水:“……” 活脱脱一个苏起附身。 他连白眼都懒得翻,走了。 然后林声画完画了又去堵他。 林声和苏起不一样。苏起看着可爱,但眼神很逞强,一副你要是打我我咬掉你耳朵的样子,没人会去惹她。但林声长得太好看了,看着又软,在那种环境下很容易招来一些眼光。 梁水不愿给林声添麻烦,往往就会提前离开,带着一脸的烦躁。 可林声终究还是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她又开始频繁收到情书,不少来自那些混混学生。她并不在意,像以往一样不予理会。 但陈莎琳再次出现在她的课间,走廊里,楼道上,她总是被那帮人“不小心”撞倒。有次她穿着毛线裙,被她们掀下楼梯,腿都露出来了,路过的男生们全在起哄。 紧接着,她开始收到一些字条,污言秽语,言语威胁和攻击。那些话让人羞于启齿,林声没脸跟路子灏讲。而苏起去演出了,几天不在学校,林声不知该去告诉谁。 她整日精神恍惚,突然称病不肯上学了。 沈卉兰一听她病了,着急忙慌去找李医生。林声害怕被拆穿,死活不肯去医院。 这一闹,沈卉兰发现了她在装病。关切转变成愤怒,沈卉兰失望不已,将她狠狠训斥一道—— 家里出了那么多钱供她画画,跟烧钱一样地买画具买颜料,可这个不知感恩的女儿却只想着懈怠逃课。 “我省吃俭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结果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沈卉兰痛斥,“你跟你爸爸一样不争气没出息,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连你都不听话,我活着一点儿指望都没了!” 争吵引来了巷子里的人。 梁水、苏起、路子灏惹mama生气训骂是常事儿,但林声从小到大都很乖,大人们都意外极了。 程英英过去劝,说孩子年纪小,偶尔想逃课是正常的,好好说就行了。 沈卉兰气不过:“她画画多烧钱啊,啊?可她想画,我是不是就想方设法随她的意?家里那么供着她,她倒好,学了一堆坏习惯,还撒谎,跟混子一样。我的心血全打水漂了!” 林声不会吵架,说不过沈卉兰,哭着冲出了家门。 其他孩子都在上学,李枫然比赛完,满身疲倦地回家,走到巷子口就碰上这场景,正发愣之际,追上来的陈燕叫他:“枫然啊,声声被mama骂了,你去劝劝。” 李枫然点点头,揉了下困倦的脸,收下耳机线转身往堤坝上走。最近都是怎么了,水子在叛逆,连最乖的林声也有叛逆期?难道真像七七说的,拯救叛逆少女? 他上了大堤,四处望,见林声往江边去了。他一愣,飞跑过去。 秋冬季江水退潮,防洪坡和滩涂都显露出来。李枫然跑到江边,林声只是坐在石头上,埋头抱着自己。 他落了一口气,这一跑,他更累了,轻声:“我以为你要跳江。” “我想跳!没有胆子。”林声呜咽道。 李枫然觉得这个想法很严重,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 林声哭了不知多久,很伤心的感觉。 李枫然不劝她,等她哭声渐渐停了,才说:“谁没跟爸妈吵过架?跳江不至于……” 林声说:“我太讨厌我mama了,很讨厌。” “沈阿姨其实很好——” “她一点儿都不好!”林声失控道,“一天到晚就是钱钱钱。我从小就觉得家里穷,很穷很穷。我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都是因为她!” 李枫然沉默半刻,说:“除了康提阿姨,大家都不是有钱人。” “不一样。”林声哭道。发泄过后,她声音又小了下去,仿佛那是最难于启齿的羞耻,“枫然……七七家也穷,但七七从来不觉得。英英mama把一切她想要的都给她了。可我mama只会跟爸爸抱怨。我不敢去别的同学家玩,也不敢带同学来我家玩,好怕她一开口又说钱钱钱。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委屈,再度呜呜哭起来。 冬季的江风如狼嚎,似鬼哭,肆卷着他们的衣衫。 李枫然的脸被江风刮得有些森白,他又默了会儿,说:“声声,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你觉得,哪家是完美的?” 林声埋着头不做声,只有长发被狂风扯得胡乱飞舞。 “康提阿姨对水子,一没耐心就打他;我爸爸只管医院,mama只管学校。就连七七mama,也跟七七爸爸吵。我想,不能拿自己爸爸mama的缺点去比别人的优点,是不是?” 林声抽泣着,不吭声。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林叔叔。”李枫然望着江面,任风吹乱头发,“林叔叔是所有爸爸里最耐心最贴心的,他从小就陪你玩,天天都陪你。你mama也是,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做很多衣服。” 林声缓缓抬头,她那些比商店里还好看的衣服,全是mama一针一线做的。而李枫然呢,有次冯老师给他买鞋尺码大了,结果送给了路子灏。 想到这儿,她拿手背擦了下哭红的眼。 李枫然仍是望着江水,眼神很淡:“沈阿姨嘴巴喜欢数落人,但该做的都做了。你别听她嘴上说什么,看她做了什么。” 林声早已止了哭。 是啊,mama爱抱怨,可画画这么耗钱的事儿。她嘴上说几句,却还是全力支持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两人就那样并肩坐着,望着江面。 过了许久,李枫然猜测她已想通,终于开口:“你还要坐多久?” “啊?” “能回家吗?”他声音很低,嘴唇都白了,“我快冻死了。而且我很困,昨晚两点才睡。” …… 两人刚走上防洪坡,就见陈燕站在斜坡上张望。 走近了,陈燕赶上前来,神情焦急,说:“声声,你赶紧去学校。你mama冲到学校里去了。” 林声没反应过来:“她去学校干什么?” “她看见你书包里那堆字条了。”陈燕心疼道,“你这傻孩子,受了那么些委屈,怎么都不跟家里讲的呀!你mama都气哭了,七七mama陪她去了,你赶紧追上!” 林声一愣,跑回家搬了自行车就朝学校赶去。 天气寒冷。教室里都关了窗,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苏起歪头看着书本,昏昏欲睡。她刚结束演出回来,累死了,老师居然也不给她们放假。 这个下午太无聊了。林声不在,生病请假了;梁水不在,被教导处叫走了;李枫然不在,参加比赛去了。 她回头看了眼路子灏,那家伙埋头在做竞赛题。 “苏起,把这段课文朗读一下。”英语老师说。 苏起站起身,抱起课本,教室门突然被推开,狂风骤然涌进来,卷得书本稿纸哗啦啦响,打瞌睡的学生们一个激灵全醒了。 是沈卉兰跟程英英。 苏起愣住,沈卉兰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语气很克制,说:“老师你好,我找苏起有点儿事。” 老师说:“行。苏起你出来一下——” 话音没落,沈卉兰径自走进来,到她跟前,问:“七七啊,学校里有哪个人欺负过声声?” 英语老师察觉到了不对:“这位家长——” 苏起懵懵的,一扭头看向陈莎琳的方向。 路子灏突然从竞赛题里抬头,人还没回神呢,条件反射般直接道:“陈莎琳!” 陈莎琳正偷看小说,抬起头来,沈卉兰已走到她跟前,伸手,问:“这些纸条是你写的吗?” 陈莎琳奚落一笑:“是又怎么样?她那个软蛋,自己没用就回去找妈——”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整个教室都吓了一大跳。 陈莎琳脸上血红五个手指印,她目瞪口呆。 英语老师冲下讲台:“这位家长,你怎么能打人呢——” 沈卉兰“啪”一拍桌子,将一堆纸条拍在桌上,问:“您是老师,我请您好好看看。如果您的女儿收到这种字条,你会怎么办?老师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老师低头一看, “林声你是个贱婊子。” “回家路上小心点,我会找人轮jian你的。” “下次划烂你的脸,你个狗x” 老师瞠目结舌,怒斥:“陈莎琳这是你写的?!” 陈莎琳捂着脸,指着沈卉兰,叫道:“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叫你爸爸来!!”沈卉兰对吼道,“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教出了你这下三滥!你现在就叫他来!别说叫你爸爸,你把警察把市长把省长都叫来,我也要跟他们讲这个理!” 陈莎琳被她吓到了,瑟瑟发抖。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老师也吓得缓了缓,说:“林声mama,有什么事好好说。学生没教好是家长和学校共同的责任,您可以好好反应情况,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是不是?我们会管的,但毕竟是孩子,您动手就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