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陆郁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把卷子收了,准备晚自习的时候做做看。 他们说话的时间正好是大课间,很多人都出去透气了,教室里人不多,这一番对话声音不大,但离得不远都能听见。 贺伟安正在写题的手滞了下,朝后看了一眼,恰巧看见陆郁把几套试卷塞进桌肚,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贺伟安猛地皱起了眉头,心里起了猜疑。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的同桌回到了座位,他才冷冷地哼了声,继续做起了题。 考试时间定在了一月初,恰好是元旦节过后几天,三天的节假日学校放了假,黄将军在放假前一天再三叮嘱不能浪费这三天时光,要好好在家复习,争取考出一个好成绩。 陆郁早早地给这三天做好了规划,早上什么时候起床,该看什么书都做了计划表,她迫切地想给自己和父母争口气,暗暗定下目标,至少这次要考上四百分。 一月初的天已经很冷了,陆郁坐在房间里写着苏彻送的卷子,没写多久手指就冻得发红,脚也变得冰凉,但解题思路却意外清晰。 陆郁写完了一道物理大题,抬起手指哈了哈气,好不容易暖和了些,门外忽然传来老太太激烈的说话声。 她应该是在和人打电话。 “什么?我乖孙儿不敢回来过年?陆长泉,我要是今年过年看不见我大孙子,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jiejie打他?你把话说清楚,辰辰说的是哪个jiejie打他?” 她又在闹了。 陆郁烦躁地吸了口气,面色沉郁地推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玻璃杯猛地摔在了她的脚下。 杯子里装着guntang的热水,随着玻璃的碎片在陆郁脚边溅了一地,拖鞋外的皮肤被烫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疼。 “你这个扫把星!竟然打我乖孙儿,你怎么不去死!” 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她,把气全都撒在了陆郁的身上,摔完了玻璃杯,还要举着拐杖来打她。 拐杖落下,陆郁侧身让了一步,反手把拐杖抓在手里,朝自己这边一扯。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腿还没完全好,这一拉让她顿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在了地上。 “我不是扫把星。” 陆郁把拐杖扔在地上,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在阖上门的那一刻,她望着老太太气得冒烟的脸,轻飘飘吐出一句。 “有人叫我小仙女。” 说完后,陆郁摔上门,仰面躺在床上,神清气爽。 作者有话要说: 校霸开始转学霸了。 第40章 元旦这几天老太太在家里闹得很凶,张嘴闭嘴都是自己今年不敢回的乖孙子。 陆长源没法子,只好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要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侄子和弟媳带回家,免得老太太吵起来,这个年都过不好。 陆长泉答应了,得知这个消息的老太太顷刻间变得喜笑颜开,生龙活虎地下楼和周边老邻居们玩去了。 期末考迫近,陆郁刷完了卷子上的所有题,但她基础薄弱,很多题顶多记个样式和大概的解题思路,并不能融会贯通和举一反三。 桌旁的台灯洒落白色的光,面前的纸和笔映下薄薄的影子,陆郁撑着桌角,目光透过窗户投向窗外无尽的黑夜。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清脆碰撞,明天就要考试了,可她心情却没有紧张,反而格外的沉静。 放假这三天,她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除了家,哪里都没去过,只在闲暇时站在窗边或阳台眺望这座在寒冬中略显萧瑟的城市。 寒风吹打着窗棂,陆郁眨了下眼,蓦然发现夜空中好像落下了几片碎雪,莹白的雪光在路灯下清冷地飘落,居然下雪了! 重生前的六年,她身处遥远的南方,那里偶尔见雪,但那时的她厌世自恶,对一切事物都觉得痛恨,雪她见过,但给她的感觉除了冷和烦,再无其他。 陆郁欣喜地站了起来,门窗是紧紧阖住的,她伸长胳膊一把拉开窗,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打在脸上时,夹杂着碎小的雪。 陆郁深深吸了口气,冬夜凛冽的空气钻进鼻腔,顿时让她整个人清爽了很多。 房间里的暖意在慢慢消褪,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陆郁关上了窗,重新坐回书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飘飞的白雪。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声,陆郁回过神,把手机拿了过来。 自上一次她和苏彻乌龙事件后,苏彻再也没有躺在黑名单了,两人随后在微信中说的话也不多,寥寥的几句,大都是关于试卷上的题目的。 苏彻发了三个字过来:“下雪了。” 陆郁捧着手机,回了个“嗯”。 想想这个字可能太生冷了,她紧接着又敲了几个字,“挺大的。” 远在另一边,苏彻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床边是厚厚的复习资料,他屈着腿,拿起一套数学试卷摆在腿上,看到陆郁回过来的消息时,立即扬起了眉,手指在键盘上敲着。 “忽如一夜春风来。” 很快,陆郁回:“千树万树梨花开。” 苏彻再回:“散入珠帘湿罗幕。” 陆郁回:“狐裘不暖锦衾薄。” 两人你来我往,把岑参的这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默写了一遍,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手机发着光的屏幕,隔着城市里纷飞的雨雪,男孩女孩嘴角都扬起绒羽般的弧度,温柔又缱绻。 元旦很快结束了,一整夜的雪让整座城变得苍茫,第二天就是期末考,陆郁早早起了床,把备考的资料和文具都收拾好,去学校时,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和月考不同,三中每一年的期末考都是联合市里好几所高中一同出题,卷子也是打乱给老师,而不是给本班的任课老师改。 因为上次成绩考得还行,陆郁进到了倒数第三考场,依然和孔薇薇毗邻,而苏彻仍旧在倒数第一考场挣扎着。 考试时,陆郁的心态放得很平和,即使在试卷上看见了自己做过的类似题目,也没太多心情起伏,她有一种找到了学习状态的感觉,下笔时思绪清晰明快,几乎没什么阻碍。 考试结束的当天,黄将军召集了全班同学开了次班会,内容自然离不开放假后要注意安全,玩乐的同时更要兼顾学习,如此种种说了很长时间才放学让同学们离开。 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寒假这个词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自由,尤其是这几天还下着雪,这让他们心驰神往。 黄将军转身离开,几乎所有人都欢呼着冲了出去,学校的足球场上堆着厚厚的雪,这会儿大概成了打雪仗堆雪人的胜地了。 陆郁收拾好书包,孔薇薇对她说:“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刚考完是该放松一会儿,陆郁没有拒绝孔薇薇的提议,拉开椅子走出去的时候,她悄悄朝后看了眼,但后座空荡荡的,苏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陆郁莫名感到一丝怅然,但很快她把这种异样情绪抛到了脑后,被孔薇薇拉着去了球场,果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笑声骂声传遍了校园。 两人站在球场外围,裹得严严实实的,孔薇薇还戴着顶绒帽,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像极了一只缩在窝里的小鹌鹑。 在雪地奔跑的大多是男生,只有少数几个女生在一旁静悄悄地堆雪人,陆郁抬眼在球场上扫了一圈,没有找到苏彻。 陆郁抿了下唇,但很快释然了,苏彻这种人应当是不会跑到这里玩雪的,要他在雪地里飙摩托车还差不多。 正想着,忽然发尾被人轻轻扯了下,紧随起来的是少年低低一笑,苏彻身上带着雪一般的清冷气息,他站到陆郁身侧,笑着问:“在干嘛呢?” 陆郁眼底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扫了一眼苏彻沾了雪的裤脚,说:“没干什么,和薇薇随便逛一下。” 苏彻漫不经心地哦了声,抖了抖脚,把积雪抖落,对着前面哈了口白茫茫的热气。 陆郁想问他刚刚去哪了,但想想又没问。 苏彻就这样和陆郁并肩站着,抬眼望向远处,浅浅的眸子里映着球场上奔跑的人群和飞来飞去的雪球,两人没有说话,身后是几乎将天地连在一起的茫茫雪色。 这样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重,他俩沉默着,孔薇薇在一旁也不敢开口说话,尴尬得指尖都僵硬了。 过了几分钟,苏彻忽然啧了声,眼角朝孔薇薇瞥了眼,但话是对陆郁说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天很亮。” 陆郁摸不着头脑,他在说啥? 她硬着头皮回答:“雪衬得天很亮吧……” 苏彻摇了摇头,“是不是有人把球场上的路灯开了啊?这灯泡挺亮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孔薇薇再装聋作哑也该明白了,她敢赌不敢言地瞪了眼苏彻,突然捂着肚子对陆郁说:“陆陆,我肚子疼,我得回去上个厕所,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陆郁反应过来,她急匆匆地跑了。 陆郁没好气地看向苏彻,“你别吓唬她。” 电灯泡没了,苏彻的心情一下子轻快了,“有人在宿舍楼下等她呢,我只不过提醒她一下而言。” 陆郁懒得理他,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得回家了,而苏彻却忽然拉住了她手腕,朝篮球场的方向抬了下下巴。 “跟我去个地方。” 少年的手掌宽厚,手指发凉但掌心温热,陆郁感受着手腕上的坚定力量,无奈地挣扎了下,说:“那你先放开。” 苏彻这才松了手。 校园小路寂静无人,两旁是早已落光了树叶的水杉,皑皑白雪覆在枝头,几只麻雀叫着飞过枝头。 陆郁跟在苏彻身后来到了篮球场。 这里似乎被清了场,篮球场上站着黄毛等七八个熟人,他们围着个雪人在闹,笑声很大。 苏彻偏头对陆郁挑了下眉,“黄毛他们照着你的样子堆了个雪人,你去看看。” 陆郁隔着白茫茫的雪色看了一眼,登时倍感无语。 谁能告诉她,篮球场中间堆出的那座插着两根黑木棍的糖葫芦是照她样子堆的? 两颗雪球上大下小就算了,做五官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心啊! 用一把铅笔捆在一起当鼻子考虑过铅笔的感受了吗! 但陆郁还是亲切地笑了笑,跟在苏彻身后走了过去。 黄毛见陆郁来了,忙不迭跑了过来,兴奋地指着雪人喊:“嫂子你看!彻哥专门为你堆的!好看不?!” 不等他说完,苏彻已经一脚踹了过去,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黄毛被一脚踢在了屁股上,当即捂着屁股呜哇乱叫起来,苏彻在陆郁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威胁意味浓厚。 黄毛这才想起来苏彻临走时的叮嘱,急忙补充道:“嫂子这是我们几个兄弟给你堆的,好看不?” 陆郁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看。” 说话时她偷偷瞄了苏彻一眼,见他脸色从咬牙切齿慢慢转回毫不在意,心里也明白了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见了身影。 “你站那里去。”苏彻指了指雪人正前方,“我给你拍张照。” 黄毛笑嘻嘻地凑近,起哄:“彻哥说的对,嫂子和那雪人一样好看。” 陆郁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骂她还是在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