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不太可能。”八阿哥摇头，“这寒冬腊月的，他们根本没地方搬。”

    “人应该是集中起来了，那边有烟。”言晏晏指着左前方的一处。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白茫茫一片，还真没发现哪有烟。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大家不假思索的顺着她指的方向走。

    那里应该算是村尾，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些距离，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两步后，言晏晏反应过来，吹出一条路来。

    “嘶！”

    前方三尺宽的积雪被吹来的瞬间，露出一个人的半边身体来，太过突然的画面让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哪怕觉得被厚雪埋了不知多久的人肯定已经死了，大阿哥还是吩咐身边人过去探探。

    两个侍卫上前，将雪地里的人刨出来，翻过身后，发现是一个脸色青白的老人，摸过鼻息后起身摇头：“已经没气了。”

    光看那脸色就知道人不可能还活着，在场的人也不是很意外。

    “这村里人不会都埋在雪底下了吧？”想到他们方才走过的地方或许就有尸体，十阿哥猛地跳到被吹开雪的地面上，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没被方才突然出现的尸体吓到，却被他高声叫喊惊了一下的大阿哥训斥道：“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你胆子怎么那么小。”站在他旁边，耳朵都被震一下的九阿哥拿眼白看他。

    十阿哥为自己辩解道：“不是胆子小不小的事。你想想要是踩到尸体上该有多膈应……”

    这种事不想还好，仔细一想，谁能不膈应，听到他还越说越来劲，九阿哥直接道：“闭嘴！”

    他辩解的时候，言晏晏已经在路边选好了一处地方，挥手弄出一个大坑，请侍卫帮忙先将人入土为安。

    处理完老人的遗体后，一行人沿着被吹出来的路面继续往前走。许是因为之前十阿哥的话，大家宁可挤着点也要在路面上走，一步也不愿意踩旁边的雪地。

    一路过来，看到的房子基本都是空的，里面只剩泥土的框架。

    不用猜也知道，那些桌椅、木门乃至房梁等与木相关的东西，在这种能冻死人的天气，必然是被村民拿去取暖了。

    房子以及里面的家具绝对是百姓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能舍得将那些都拆下来生火，可见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等走到之前看到烟的房子附近时，言晏晏已经隐约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那座房子很大，看外观，很有可能是村子里的祠堂。

    “粮食已经没多少了，柴禾也快烧完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冻死。”

    “这都是命，还能怎么样呢……”

    “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出去看看有没有活路！”

    “外面天寒地冻，出去不是找死吗？”

    “那也比在这等死强！”

    “要找死你自己去，别跟我们说。”

    “你这人怎么……”

    “好了，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

    一道苍老却透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之前快吵起来的二人，咳嗽几声后道：“咳咳咳……粮食再省一省，应该还能撑上好几天，到那时候，说不定朝廷就开始赈灾，咱们肯定不会饿死冻死。”

    “村长，朝廷真的会管咱们吗？”

    “当然，还记得十几年前，咱们这里发旱灾，田里的庄稼都被晒死了，大家伙靠扒树皮挖草根才勉强活命……若不是后来，朝廷派人过来赈灾，恐怕……”老村长开始讲古后，屋子里的人都认真听起来，许是有了盼头，之前有些暴躁的两人也在他的讲述中慢慢平静下来。

    许是因为里面有人，这座房子的门口倒是没被雪给堵住。

    众人到达以后，一名侍卫上前敲门。

    砰砰砰——

    突然听到敲门声，屋内瞬间一静，有孩子的妇人下意识的搂紧了孩子，大家都看向村长。

    “外面是谁啊？”村长扬声问，一面示意身旁的儿子去看看。

    侍卫没回答，又敲了两下门：“开门。”

    听到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村长的儿子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就看到好像穿着官服的青年。

    此次出行乃是为公事，随行的侍卫们并没有穿便服，而在百姓眼中，类似这种服饰都是官服。

    “爹！是官爷！会不会朝廷赈灾的官爷来了！”

    村长儿子激动的叫起来，连外面的人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们确实为赈灾而来，他这么认为倒也没错。

    “真的吗？”

    “太好了，咱们不用冻死饿死了！”

    村民们也都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还不快给官爷开门！”见儿子傻站在那，村长最先反应过来，撑着想要起身。

    “对对对！”门边的村民反应过来，跳起来七手八脚的把门打开。

    门打开后，一阵寒风吹进来，然而心热的村民们此时却感觉不到冷意一般。

    当看到穿着统一侍卫服的人时，村民们心里肯定了村长儿子的话，不过别看方才叫的欢，等到门开后，却没人敢上去搭话。

    还是村长在旁边人的搀扶下走出来，弯着腰道：“拜见诸位官爷。”

    门口还有雪，见这年过半百明显身体不好的老人要跪拜他们，在四阿哥的示意下，苏培盛上前阻止。

    其他阿哥们也不缺他这点礼，倒没什么意见。

    “官爷们请进来坐坐暖暖身子。”村长直起身子，邀请道。

    里面待着那么多人，还一直闷着，站在门口都能闻到混杂的味道，阿哥们怎么会进去。

    “就在门口说吧。”大阿哥拒绝道。

    猜到他可能嫌弃里面不干净，村长连连点头：“是是是。”

    老人年纪大身体瞧着也不好，言晏晏让人去马车里拿来交椅，顺便带一条毛披风给他。

    “使不得使不得。”交椅还好说，看到官爷们还给他这样好的衣裳，村长赶紧摆手。

    侍卫们却不听他废话，直接将披风丢到他身上搭着。

    被皮毛包裹带来的暖意，让村长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惶恐的道谢完，小心的摸了摸身上顺滑的皮毛。

    大阿哥一甩披风在交椅上坐下后，问他：“村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回官爷的话……”

    村长从去岁冬日开始说起，说感觉到这雪下得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去屯粮或收集柴禾，随后村里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被雪压倒。

    这些房子倒了的人家被村长安排到祠堂中暂住，本以为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不成想这雪下来就没完，直接成了雪灾。

    眼见许多家里条件不好的人家快要饿死、冻死，村长好说歹说劝所有村民将所有的柴禾与粮食拿出来，他们聚集在祠堂一起度过难关。

    最终大家都同意了，但有人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愿，不过等时间一天天过去，偶尔出去打听消息时，得知附近村子已经冻死饿死不少人，他们顿时感到庆幸。

    “我们村子里，除开最开始冻死的三个人，其他人都在这里。”说到这，村长语气有些高。

    “是啊，多亏村长的安排，否则我们肯定也和附近的村子一样，不知得死多少人。”

    “没错，还好咱们都听村长的话。”

    想到若非村长做主将人与物全部聚拢，他们此时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周围的村民真心实意的夸起来。

    “我们过来时，在村里发现了一个冻死的人。”十阿哥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死人，不由道。

    “可是穿着灰衣的老人？”听到他的话，村长沉默了一会后道。

    “不错。”

    “唉……”村长叹息一声，“那是我们村的王老头，他儿子年前说去找朋友，一直没回来，他担心儿子出事，非要去找，我们拦不住，就让他去了……”

    白天时，村长还会让人出去看看，听说人被雪埋在村子里，猜测他或许是晚上回来出了什么意外，直接被雪给埋住。

    虽然看王老头没回来，大家都猜到他可能出事了，但心里多少还抱着或许是找到儿子和儿子在一起的念头，如今听到他的死讯，村民们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敢问官爷们可是来赈灾的？”比起为王老头难过，村长更关心村里剩下人的死活，瞄了眼他们身后的马车，小心的问。

    大阿哥点头：“不错。”

    得到明确的答复，村长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本就皱巴巴的脸愈发像风干的苹果。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为此而暗暗高兴，互相交换着欢欣的眼神。

    看着村长搓着手期待的望着他们，大阿哥等人看向言晏晏。

    “你们的田地在哪？”言晏晏问。

    比起他们此时邋遢的模样，面前的官爷们个个看起来既挺拔又精神，自惭形秽下，村民们都有些不敢直视他们。

    此时听到悦耳的女音，他们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

    “在，在那边。”一个青年呐呐的指着东边。

    见村民们傻盯着贵人不放，老村长咳嗽两声，他们赶紧收回目光，改为盯着地面。

    “带我过去看看。”言晏晏对回话的村民道。

    那青年呆了一下后，才愣愣的点头：“您随我来。”

    言晏晏看了眼阿哥们后，跟着青年往东边走。

    村民们不知道这种天气，被积雪覆盖的田地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见贵人跟着王三往田那边走，男人们大部分都跟上去。

    就连老村长都要儿子扶着自己，慢悠悠的往那边走。

    等到门口的一堆人离开，只余下小部分侍卫看着马车，屋内的妇人们小声的议论起来。

    “你说那些官爷是给咱们送粮食来了吗？”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问身旁的人。

    她身旁的妇人语气里透着期待：“那还能有假，你没听村长之前说的话，说不定除了粮食，还会给咱们送保暖的衣裳呢。”话说完，她爱怜的用下巴轻蹭着怀里孩子的脸，想到他不会因为这场雪灾被饿死或冻死，眼里充满希望。

    “太好了……”

    屋内的其他人都高兴的感叹。

    另一边，言晏晏与阿哥们带着人随着村民来到他们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