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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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主动跟他搭话道:“总库里没有老鼠药。” 池小池掀开琴盖:“……你还记得啊,我开个玩笑而已。” 他无声地抚摸着黑白琴键,感受着体内留存的创作冲动与源源不绝的灵感,那是属于程沅的独一无二的珍宝,被杨白华褫夺殆尽,还轻描淡写地嫌太累赘。 “一口老鼠药下去,一了百了,便宜他了。”池小池说,“程沅经历的,他不亲自经历一遍,岂不是太不公平。” 杨白华醒来时,本想拉着程沅温存一会儿,但他起得有点晚,没时间再耳鬓厮磨,只得匆匆抱了抱程沅,提着电脑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拿走了新车的钥匙,说:“我中午要去见甲方,不用来给我送饭了。晚上我带菜回来,给你买爱吃的卤鸡肝。对了,别忘了吃早饭。” 杨白华的好处是真的温柔,从来不对程沅发怒。 程沅抑郁症的那几年,他也依旧好脾气地惯宠着程沅,对他极度耐心,好像没有什么能叫他真正愤怒。 ——说白了,只要程沅的利益不和他的家人利益发生冲突,他就能一直这样温柔下去。 杨白华前脚出门,池小池后脚跟着出了门。 他提前查好路线,上了去程渐公司的公交。 程沅的确晕公交,一路的颠簸让他很是难受,抱着扶杆连话都说不出来。 车刚一到站,他就冲下车来,扶住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干呕不止,吐得小脸刷白刷白。 系统本想替他调节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只帮他降低了心率,用以缓解身体内部的不适感。 池小池好容易直起腰来,擦去眼角泪水,拿出手机,面对着占据了一整座办公楼的程氏,拨通一个电话,眼圈通红,小脸煞白地笑道:“……哥,是我。你有空下来一趟呗。” 第6章 天才炮灰逆袭记(六) 十分钟后,一个穿淡灰色毛料西装大衣的男人出现在公司楼下。 弟弟程沅缩在一件短款羽绒服里,鼻尖和露在外头的一截脖子透白透粉,眼周泛红,看起来被冻得不轻。 程渐皱眉,略烦躁地伸手扯松了系在颈间的羊毛围巾。 很快,带着男士淡香水的温暖包拢上了程沅。 程沅却不大安分地抻了抻脖子:“燥。” 程渐瞪眼:“敢摘就揍你。” 程沅两腿一哆嗦,老实了。 程渐是真会揍人的。 在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程沅比其他小孩儿秀气得多,究其原因,是小时候一不听话,就被哥哥抄着各种工具进行暴力教育,给训得又乖又软。 强势的父兄,软弱的母亲,也难怪程沅会在遇见温柔的杨白华后,一头沉溺进去,任谁拉也不回头。 程渐不由分说地扯住程沅的手,满握的冰凉让他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交替着扯下手套,丢进程沅怀里,嘲讽道:“他都穷到这份儿上了?手套都买不起?” 程沅把围巾往下掖了掖,露出嘴来、 他辩解说:“是我不爱戴。” 这倒是真的,程沅不爱戴围巾手套,尤其是围巾,围一会儿就要发燥。 程沅还想说什么,可和程渐一对视,秒怂。 “说啊,继续说。”程渐冷笑一声,“我说他一句,你能顶十句。你也就这点出息,捡个……石头都能当宝贝。” 扮演程沅的池小池忙里偷闲地对系统说:“我怀疑他刚才是想说粪球来着。” 系统觉得池小池说得很对。 程渐能把话咽下去,显然是不想和程沅一开始就闹得太僵。 他打量了下程沅透红的眼底,以及睫毛侧边没干涸的湿迹:“……你跟他吵架了?” 程沅比程渐的身形足小了一号,两只手可以合拢着缩在程渐的一只手套里取暖:“没啊,就是胃不大舒服。” 程渐:“没吃早饭?” 程沅笑:“减肥。” “减个屁。”程渐捏了一把他的腰,“瘦成一把柴了,好看啊?!” 程沅被捏得一蹦跶,撒娇道:“……哥。” “哥哥哥,当你哥倒了八辈子血霉。”程渐把手揣进衣兜,“还是不喝豆浆吧?那不去永和,去那边的一品粥铺。” 说着他随意朝四下看了看,问:“车你停哪儿了?” 程沅自然道:“他开去上班了。我坐公交来的。” 程渐愣了片刻,双眼一瞪,程沅立刻警觉,先抱住脑袋窜出五步开外。 程渐的确挺想揍他一顿让他长点记性的,可现在是上班的点,又在公司门口,程总要面子,便快步上去,一把勾住程沅的脖子,把人逮回自己怀里:“跑什么?” 程沅以为要挨揍了,怕得直缩脖子:“哥,有人,人。” 注意到弟弟眼里的惶色,程渐心头一软,锁住他肩膀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些。 饶是如此,他一张嘴仍是不饶人,满口嘲讽不需酝酿就能倾巢而出:“程沅,你可以呀,包小白脸包得挺熟练的。你再努把力,挣套房子出来,衣食住行各来一套,到时候他主内你主外,他绣花你种地,你们俩就能幸福和谐长长久久了,多好。” 程沅低头:“哥你别这么说。他上班要用代步工具,我成天呆在家里,用不着。” 程渐气得一个倒仰,可想到程沅说胃不舒服,还是忍住了火。 他扯着程沅往粥铺走:“……要什么粥?皮蛋瘦rou粥,白粥?” “皮蛋瘦rou粥。” “嘴还挺挑。” “谢谢哥。” “谢个屁,还皮蛋瘦rou,美得你。胃不舒服,老实给我喝小米粥。” 几口热粥下去,程沅冻得发白的脸回了点血,除了鼻头还泛红外,脸颊已经恢复了粉扑扑的光泽,看上去特好捏。 程渐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口,给他调醋碟:“找我干什么?” 不等程沅开口,程渐迅速道:“如果是他有什么事儿,那你行行好,甭开口。” “不是他……也算是吧。”程沅夹起一只蟹黄包子,听到程渐这样说,表情有些犯难:“……哥,这事儿你别跟爸妈说,行吗。” 程渐面无表情:“看情况。” 程沅把包子浸进醋碟里,小声道:“哥,你有多余的房子吗?” 程渐眉头一跳:“……你想干什么?” 程沅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哥,我想借你房子暂住一周,就我一个,没别人。” 程渐:“你们真吵架了?” 程沅看上去有些落寞,咬住包子边,含混不清道:“不是,他爸妈要来,他想让我回避一下。” 程渐一掌拍在桌上。 砰的一声,半个店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程渐哪还管得上这些:“他爸妈还不知道你和他的事儿?!” 程沅一滞,立即出声替杨白华解释:“不是,不是。老杨爸妈俭省一辈子了,肯定不愿意住宾馆,我搬出来,方便他们住……” “我问你这个了?都他妈废话!”程渐根本不听程沅的解释,“你就告诉我,他有没有意愿让你跟他爹妈见个面?” 程沅拿勺子戳碗底。 “……还没挑明?!” “他还没做好准备……” “不是,他打算什么时候做好准备?拖到他结婚生子还是寿终正寝?” 程沅没吭声,也难得地没替那人辩解。 看到弟弟没精打采的小模样,程渐心倏地一软,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可手在半空悬了一会儿,变成了不轻不重的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拍得程沅脖子一缩。 程沅说:“实在不行,住你办公室里也行。” 程渐不耐烦:“……别瞎琢磨了,吃饭吧你。” 程沅抬起眼来:“别让爸妈知道……” “你这档烂事,让爸妈知道是早晚的事儿。”程渐颇不客气,“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拿着手机出去,为程沅联系住处去了。 池小池安静地低着头咬蟹黄包子,浓厚的蟹汁香气和着陈醋酸香在口中弥漫,热腾腾的,有点烫口。 上一世,程沅根本没来找程渐求助,随便找了个朋友家猫了一周。 他总觉得家人对他庇护管辖得太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一座永远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堡垒。 在回顾原主程沅的记忆时,池小池特意将时间线往后调拨了一段时间,看到了程沅死后,来国外处理他后事的程渐。 他出门倒个垃圾都恨不得穿上三件套西装的哥哥,从来不忘用发胶和香水精心打理自己的哥哥,一夕之间像是老了十岁,下巴上尽是长长短短的青茬,剃须刀cao作失误留下的一道长血痕,从左下颌延伸到脖子上,乍一看颇为骇人。 他在医院看到了弟弟冰冷的尸体。 程沅几乎把自己的半个手腕都切了下来。 ……那么深的口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程渐这样想着,默不作声地乘计程车赶回杨家,并在路上下车,买了一把菜刀。 后来,他几乎要用一把菜刀把杨家的大门给劈下来。而察觉到不对的杨白华和杨白华父母及时躲进了屋中,不回应他所有的歇斯底里,报了警。 袭扰私宅在国外是性质极其严重的事件,警察迅速出警,赶到并制服了程渐。 被人粗暴地摁倒在地时,程渐半张脸都沾满了被阳光晒得滚热的砂石。 他已经平静下来,却只会喃喃地重复一句话,嗓音浸满痛苦。 “……我弟弟才二十七岁,他还不到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