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蓝香儿怔了怔,沉默半晌,声音如同丝竹之声,悦耳的世俗,是故意练出来的嗓子。 “因为我无所谓,我自小长在万花楼里,老鸨拿我当摇钱树,用尽各种手段折磨我,我长大后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荡……妇,也因此在这种事情上,比旁人承受起来强的多,普通的手段在我身上,什么都不算。” “宁王喜玩乐,那会儿在万花楼折磨死了好几个姐妹,正好我也不想再继续过那种迎来送往的日子,便偷偷换了我的小姐妹,上了宁王的床,因我功夫好,宁王便带我回了王府,我算计了多少年,终于占了一席之地,做了这宁王府的侧妃。” 蓝香儿眼神漠然而残忍,“宁王府来来往往无数女人,死掉的残废的,我也想过救她们,可那些人个个都觉得我是为了争宠,时间久了,我也就不愿意了。” “那你……昨夜为何又?”枝枝看着她,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活下来的,“你不难过吗?” “还行吧,我身份低贱,遭受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点。”蓝香儿笑了笑,解释自己为什么帮顾宁平,“因着娶王妃,宁王被陛下逼着遣散了许多姐妹,若王妃没了,只怕陛下也懒得管他,更多无辜要遭他毒手。” 枝枝一怔,呆呆看着蓝香儿。 她不知道蓝香儿曾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浓厚的恨意,但她知道……这对她有利。 她也不知道蓝香儿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但蓝香儿恨宁王,她和顾宁平也恨宁王,她们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枝枝到底谨慎,“你为何,全都告诉我?” 蓝香儿突然笑了,她笑地发抖,头上的金步摇一颤一颤,“为何?大约是寂寞太久了。” 面前这个美丽的令人心惊的姑娘,第一次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眼中清澈的诚意让她忍不住诉说。 蓝香儿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年了,从进入宁王府那一天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没有人相信她蓝香儿是个好人了,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学着捂住自己的心思,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她蓝香儿是个攀附荣华富贵的艳俗女子。 只有顾枝能明白,她不是为了自己。 枝枝震惊于她的经历,颤着嘴唇道:“你想过逃走吗?” 蓝香儿怔了怔:“逃?” 她失笑:“你在说什么傻话,宁王是天潢贵胄,谁敢得罪他,除非你去勾搭上皇帝,否则你怎么逃?” 青楼楚馆出来的女子,对贞洁毫不在意,勾搭别的男人也不是大事,但皇城里的九五至尊自然不会轻易出宫,她们连面都见不着,如何勾搭对方? 枝枝泉水般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我不想死,我觉得你也不想死,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顾宁平自然更能得到她的信任,可顾宁平性格柔弱,怕是坚持不下去,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枝枝需要盟友。 蓝香儿呢喃:“你想做什么?” “太子。”枝枝嘴里吐出两个字 ,她神情冷漠,顾宁平恍惚间觉得,这个meimei变得陌生了起来。 蓝香儿一愣,听着那两个字,竟当真思考了起来,太子殿下身份尊崇,且……手握兵权,皇帝都不敢得罪他,自然是可行的。 但太子心高气傲,尊贵无比,自然看不上她这种残花败柳,顾宁平也有同样的尴尬。以前她也远远见过太子一面,京城中最负盛名的贵女们都得不到他垂青,想要勾搭太子,谈何容易。 可顾枝不一样,眼前的姑娘生的美貌绝伦,如同清晨娇嫩花朵上最晶莹的露珠,轻轻一碰就要散掉。 偏偏又干净地一尘不染。 跟那些端庄的贵族女子不一样,她出身商家,带着山野的自由烂漫,让人忍不住沉沦 太子弱冠之年,正是欲望最盛的时候,面对她定然把持不住。 蓝香儿越发冷静地计划。 “宁王寻常最爱在王府里设宴,让自己的姬妾侍奉达官贵人,届时我给他吹吹耳边风,让他把太子请来就是。” 枝枝浑身一僵,看向她:“侍奉达官贵人……” 蓝香儿无所谓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枝枝觉得,宁王简直丧尽天良。 这些女子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般糟蹋。 蓝香儿却不以为意,“来日君若得高迁,莫相忘。” “你放心。”枝枝承诺,“我说到做到。” 第8章 听到枝枝的承诺,蓝香儿方吁了口气,瘫软在椅子上,眼中的色泽如同烈阳。 “我这一生,竟也有这般大胆的时候,便是死也值了,到了阎王殿中,也不惧旁人嘲笑我是个没骨气的女人了。” 枝枝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带着敬佩,“你很好。” 蓝香儿是她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 面对宁王这样的男人,她都敢以身饲鹰,还惦记着救别的人。 这样的人,合该得到幸福。 蓝香儿自嘲一笑,扶着桌子站起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行走之间,依旧隐约露着洁白的胴体,引人遐思。 可看在枝枝和顾宁平眼里,却再没有污秽之意。 每一个人,不管她出身如何,不管她被多少人看不起,但只要坚定一颗善良的心,便值得敬佩。 顾宁平呆呆望着床顶,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开口:“枝枝,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都敢做的事情,我却不敢。”顾宁平掐着自己身下柔软细腻的丝绸床单,声音似哭似笑,“枝枝,你说我们女人为何这么苦。” 枝枝怔了半晌,“姐,我们还有自救的余地,有的人却没了。” 她们很苦,却还是比很多人幸运。 枝枝从未自怨自艾,在漫漫无际的人世间,有很多人比她们都苦。 “姐,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枝枝道,“我知你性格柔弱,可为了我,你能坚强些吗?” 顾宁平慢慢移过脖子,看着meimei黑白分明的眼睛,眼泪慢慢滑下来:“枝枝,我会拼尽全力救你的。” 我胆小,我懦弱。 可我也不想死。 更何况若不是为了给我陪嫁,我的meimei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她拼尽一切要攀上太子,只为救我们性命,我怎么能拖她后腿。 顾宁平的伤其实不算严重,三五日功夫便好了。 这些日子,蓝香儿常常来往于她这边,旁人只道是侧妃巴结王妃,只她们三人知道为何。 “你这是干什么?”蓝香儿拍下枝枝放在腰间的手,“你才十六岁,学什么风sao浪荡的女子。” 枝枝懵懂看她:“我得勾引太子啊。” “这男人喜欢的女人啊,分好几种,最低级的是妖媚风sao,一勾就上手的,那群臭男人玩过去,定然就丢在脑后了。”蓝香儿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最勾人的是拿腔拿调的高贵女子。” “你像天上的云彩一样高不可攀,那群男人自然恨不得供着你。”蓝香儿打量着枝枝,“你生的太娇媚,也不适合这条路子。” 枝枝顿了顿,神情一言难尽,“那我该如何?” 不能妖媚,也不能高贵?那还能如何? 蓝香儿撩了下自己鬓角的头发,动作风流至极,“你要做个柔弱单纯的女子,什么都不懂,拿你极尽清纯的脸,不由自主做出最妖媚的事。” “到时候,保管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蓝香儿久历花丛,比那些男人自个儿都清楚他们喜欢什么,天真无邪的诱惑,才是最让人受不住的。 “枝枝,你什么都不要学。” “就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懂。” “但你容貌偏媚,眼神需得更纯净几分。” “放空你的脑子,假装自己是个傻子,看着我。” 枝枝按照她的指示做。 顾宁平站在一侧,呼吸窒了一下。 恰如蓝香儿所言,枝枝的眼睛生的魅惑勾人,若眼神纯净如雪,便像是最干净的狐妖,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蓝香儿能让宁王不顾一切请封她为侧妃,果然手段不俗。 蓝香儿扶着枝枝的肩膀,将人挪到镜子前:“你自己看,这幅样子和你刚才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哪个更美?” 枝枝不得不承认,蓝香儿果然厉害。 镜中的女子,容颜绝代,眼神懵懂,望进她的眼神中,几乎要把心化在里面。 蓝香儿拍了拍手:“你接下来就照这个练,日后进了东宫也别生疏,若是觉得威力不够,那就再落几滴眼泪。” “不过顾枝,你可别跟人家小孩子哭一样,眼泪鼻涕一大把,你要哭的好看,梨花一枝春带雨,漂亮的小脸蛋上,淌着晶莹剔透的液体。”蓝香儿拿大拇指蹭了蹭枝枝细腻的肌肤,“别说男人了,就连我都恨不得把心剜给你。” 枝枝挪开她的手:“你别占我便宜。” 蓝香儿莞尔一笑:“都是女的,让我摸摸怎么了。” 顾宁平失笑,无奈摇了摇头。 有了蓝香儿在,似乎成功就在前方。 蓝香儿被枝枝嫌弃了占便宜,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笑着反身坐到椅子上:“昨晚上宁王答应我了,过几天就请太子过来。” 顾宁平困惑看她:“你……就直接说了?” 宁王就不会多想吗?自己的姬妾要请别的男人? 蓝香儿不以为意:“我就跟他讲,我看上太子年轻力壮了,想尝尝贵人的滋味,他就答应了。” 顾宁平呆呆地坐着,不是很明白这话的意思。 “罢了,你们是大家闺秀,这样的污糟事传到你们耳朵里我都羞的慌。”蓝香儿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几近残忍,“反正宁王这个人,并不在意这些。” 枝枝便想起那日,她在宫里勾搭太子,陈mama分明看见了,却一个字都没说。 原是宁王本就不在意。 枝枝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宁王他还是个正常人吗? 枝枝正想说话,却听见一阵敲门声,琳琅大声喊:“刘mama,您这是做什么?找王妃有什么急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