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朱棣面无表情,只看着碧落,听她连珠炮似的指责,倒也没说半个不字。碧落本想与他好好理论一番,没想到这一腔怒火就像一个拳头打到软棉花上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碧落也就说不下去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朱棣,等着他回应。 朱棣却不再理会她,只往我看了看,半晌才道,“你们若是总是在背后说这些,那就别在一起住了,王府里空房子有的是,冯小姐可以另找一间屋子单住。以免说些不痛快的话叫你不舒服。” 碧落身子软了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朱棣,好像在确定这些话是不是从朱棣口中说出来的一般。我也心灰意冷,良久才道,“碧落年纪小,有时候会口出狂言,我会好好教导她,她刚刚来北平,在王府里人生地不熟,叫她另住一间屋子,只怕拘了她的天性,回头被李公子知道不好听。左不过她是客,也呆不了几天,什么时候送走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朱棣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朱棣走后,碧落终于开始嘤嘤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碧落虽是穷苦出身,但是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揶揄,即便是王爷又如何,jiejie,这王府我是呆不下去了,我去找李公子,叫他把我领出去。” “碧落,你走了,我可怎么往下熬?”我也心酸,看着碧落不舍道。 冯碧落看我一眼,叹口气道,“我本以为jiejie找到良人,一直未jiejie高兴,怎么、怎么会这样呢?mama教的果然不错,男子心最善变,喜新厌旧是一点,护尊欺贫又是一点,王妃出身尊贵,jiejie是拼不过她的。要不jiejie想个法子,和我一起逃出去吧,与其在这里受窝囊气,倒不如出去潇洒自在,你跟我一起去花满楼,我叫mama收你做女儿。” 我忍不住笑道,“好meimei,你是如花的年纪,又有李公子捧着,你在花满楼当然好过。我若是去了,且不说王爷会不会去找我算账,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老姑娘一个,除了会弹个琴,又没甚才艺,去了花满楼,也是坐吃等死。” 冯碧落一跺脚,“这可怎么是好。” “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本来已经习惯每天这个时辰便起床梳洗赶到徐云华的屋子里,昨儿得了朱棣的命令倒是不用去了。奇的是,那日日给徐云华请平安脉的太医却来到我这里,说是奉命给我请平安脉。 我想着大约是徐云华又拿我做人,便伸出手递给太医。没想到太医却笑着摇摇头,“听闻赫连小姐昨日在王妃屋内摔了一跤,老身来给小姐看看头。”说着,他便伸手到我后脑勺隔着头发摸了起来,果然,他一摸我觉得隐隐疼痛起来。这一跤我本来已经快要抛到脑后,被这太医一提醒,忽的想起昨日摔跤摔得有些蹊跷,我本是习武之人,下盘稳重,根本不会这么不小心摔倒,昨日摔到之前好像有人在脚后绊了我一下。 我正出身,太医已经笑眯眯说道,“还好,并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淤血,给你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吃个两剂就好了。不过这几天要忌吃发物。” “太医,可否多嘴问一句,是谁请太医来的?”我问道。 太医一捋胡子,神秘笑道,“这个,不可说。老身答应了人家,便不能食言,还请赫连小姐见谅啊。” 我笑笑点头,“唔,我知道,怪我多嘴了。”宝儿十分周到的从里间拿了两锭碎银子递到太医手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多谢太医为我们小姐跑这一趟。” 我赏识的看了宝儿一眼。 第150章.54.木樨园 碧落狐疑的走过来,看着太医远去的背影,对我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摇摇头,“不清楚。” 碧落轻哧一声,“我算是明白了,王爷现在是油盐不进,一意孤行。jiejie你呀,还是离他远些,免得多见一面,多生一厌。” 我抿抿嘴,“就属你的嘴会说,不过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千万别出去说,免得被人听见了,真的把你从我这带走了。” 冯碧落耸耸肩摊开两手,无奈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八月已至,木樨飘香,我与碧落闻到阵阵清香,决心去摘些回来做桂花糕,便一人拿了一个布袋子出门。燕王府中有一处所在植了几十株木樨,此时散发出泼天的香味儿来,我们俩便寻到那里,开始专拣大朵的往下摘。不一会儿就摘了半袋子。正自得之时,忽有几个丫头也拿着锦袋过来摘花,因我隐在花丛之中,丫头们只看见了碧落。碧落不常出门,也就没人认识她。那个带头的丫头正是徐云华屋内的喜儿。她蹙起眉头,斜睨着碧落,不客气的问道,“哪房的丫头来的?不知道这木樨园是王妃娘娘为着王爷爱吃桂花糕亲手所植吗?往年每年都是王妃屋内摘个先份儿,下面的人才敢摘花,今年王妃还没摘,你怎么冒冒失失跑来了?” 碧落自然不会吃这个闷亏,怒目圆瞪,气得将袋子里的木樨花一把全部扬了出来,“不就是几瓣木樨花吗?这么大一个园子还不够王妃一个屋子摘的吗?这样小气还敢说自己大方贤良!” 那喜儿平日里便是个主事的丫头,很有些头面,被碧落一抢白,旁边又有人,面子挂不住,气指碧落道,“了不得了,哪里来的野丫头这样嚣张,竟敢指桑骂槐的侮辱王妃,给我把她抓起来掌嘴!” 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拦到碧落身前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抢了先儿,也是无意之举,这样,我们今天摘的花儿都给你们行吗?” 说着,我就把受伤的袋子往喜儿手上塞,喜儿认出是我,一腔怒火也不便发作,正准备将我手中的花袋子接过去,碧落夺身上前,将我的袋子抢了过去,倒着提了起来,顷刻间那些花瓣全都洒落在地,有的随着清风纷纷扬扬的飞了起来,带来一阵香风。 喜儿愣住,没料到碧落是这样脾性,脸颊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半晌才道,“好大的排场,好强的气势,这一府的主母王妃娘娘搬出来也压制不住你了。我们走!叫王妃亲自来摘,看看她还狂不狂的起来!” 喜儿这一番话明着是说碧落,其实却是暗骂我,我转头看着碧落,她也是气得脸色发青,待到喜儿走了以后,才啐了一口,“jiejie你走,今儿我就守在这里,看看王妃能把我怎么样,就为了两把花瓣,能跟下人闹将起来,这样大度的王妃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只觉得焦头烂额,那边已然得罪了徐云华,这边还要哄着碧落,“好碧落,咱们人在屋檐下,忍一口气好不好?趁着人还没来,咱们赶紧去王妃那儿道个歉,省的事情越闹越大。” 碧落推了我一把,怒道,“jiejie,你怎么变作这样?就因为王爷再不宠爱你了,你就这样服小做低起来?他对你好,你就好生跟着他,他不对咱们好,咱们就离开他!这是mama教我们的。jiejie你冰雪聪明,怎么不懂这个道理。” 我又急又气,我能告诉她朱棣将来要做皇帝,只要我还在这个时代,我就没地方可躲?眼看着喜儿马上就要带人回来,我拉着碧落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等下王妃来了也好,王爷来了也罢,我都与他们据理力争一番可好?” 碧落将信将疑的看我两眼,我没让她说话,继续说道,“你年纪轻,火性高,两句话不到就要跟人家闹起来,这样我们本来有理反而变得没理,你还不相信我吗?” 碧落点点头,“那、那我去了,jiejie你自己注意。要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喊我,我也不管什么王妃声势浩大了,天下都说不过一个理去。” “好好好,快回去,我与他们讲理。” 碧落走后,我赶忙将地上的花瓣用袖子扫了开,又把布袋子捡了起来,开始迅速的重新摘花,没一会儿就摘了半袋子,正准备接着多摘些,喜儿果然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点小事,我本以为徐云华不会动怒,更不会亲自出马,顶多我重新摘一袋花送过去给喜儿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罢了,没想到不止徐云华来了,就连朱棣也来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愠怒的神色,倒是说说笑笑一路往这边走来。看到我站在这边,徐云华挥手笑道,“赫连也在,真是巧了。” 朱棣看到我手上的花囊,皱起眉头,轻声对徐云华问道,“你往年每年中秋总是派人把最新开的木樨花骨朵摘下,用江南的糯米粉给本王做一盘桂花糕,今年的摘了吗?” 徐云华微笑道,“还没摘呢。” 朱棣对我道,“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我淡淡道,“往年从来没有往这里摘过花,今年乃是第一次,所以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方才听王妃屋内的喜儿说了,深感惶恐。只想着把摘下的这些花儿都孝敬给王妃,不敢私留。”说着,我把手上的袋子往徐云华面前递去。徐云华笑着道,“什么规矩不规矩,都是丫头们瞎说的,这么大一个园子,谁想摘都可以,我只不过需要一小把,放到糕点中提提香气罢了。” 朱棣赞许的看了徐云华一眼。喜儿却跳出来道,“王妃大度不要紧,可不要逞了小人的脸,敢问赫连小姐一句,方才那个丫头呢?不知道规矩不小心摘了花不要紧,知道以后,因为自己得不到最新鲜的花骨朵儿,便也不要王妃得到,把刚摘下的整袋儿的花骨朵全撒到地上,这样的人能不教导教导吗?王府里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丫头,那还有什么秩序可言?王妃王爷,你们快看看地上,是不是还有残留的花瓣?” 虽说我扫走了绝大部分的花瓣,可是泥土地上难免留下许多痕迹,我的脚下便是许多散落的碎花瓣。喜儿咄咄逼人,王妃面上两难,朱棣皱眉不语,只有我还举着半袋子花把手臂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闭嘴,都是主子,轮到你说话了?”徐云华对着喜儿便是一声呵斥。喜儿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服气。朱棣却将她唤住,“你说什么丫头把花撒了?” 喜儿朝徐云华瞅了一眼,又朝我瞅了一眼。朱棣低声道,“怎么,本王问你话,你还要看着别人的脸色回本王?!” 喜儿见朱棣动怒,吓得连忙跪到地上,“回王爷,方才还有个丫头,和赫连小姐一起在这里摘花的,眼生的很,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她张狂得很,赫连小姐一向知书达理温和可人的,我说的不是赫连小姐。” 朱棣把眼睛移到我身上,我知道躲不过去,半晌才道,“王爷叫李公子进来把碧落带走吧。” “碧落?谁家的姑娘?还是赫连新得了丫头?我并不知道啊?”徐云华做惊愕状。 朱棣淡淡道,“哦,那是李景隆带来的小丫头,原来在金陵见过的,乖乖巧巧的,不知为何如今长成这样一副脾性,本王立即叫人把她带出去罢了。” 徐云华连忙拦道,“王爷真是胡闹,怎么着李景隆也是李将军的儿子,难得来北平一趟,王爷你打狗也要看主人。” “谁是狗?!”徐云华话音未落,我的身后却窜出来一个人影,我回身一看,竟是碧落!原来她一直都躲在不远处并没有回去,听得徐云华这么一句,再也藏不住跳了出来,“堂堂燕王妃说话怎么一点涵养都没有,你的丫头含血喷人,你自己出口伤人!” “碧落!”我抢到她身边一把按在她的腰窝xue位上,她身体吃痛,终于停下了口中的话,痛苦的看了我一眼,眼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 徐云华见到这架势也下了一跳,良久才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碧落姑娘,我方才不过打个比方,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觉得本王妃说的不对,那我给你道个不是了。” 我连忙应付道,“王妃不要挂怀才是,碧落年纪小不懂事,没见过世面的,村野姑娘说话总是口无遮拦。” 徐云华轻轻一笑,“小孩子,我跟她计较什么。” 朱棣轻声对徐云华道,“你身子刚好,还没恢复完全,别在这风口久立。她既然撒了你的花,罚她帮你重新摘一袋便是。” 徐云华还待开口,朱棣已经将她拉开。只是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第151章.55.朱砂染 碧落捡起地上的袋子,气呼呼的走近木樨园,摘一朵骂一句,我看着她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跟着进去一起摘。摘到一半,碧落终于忍不住扭头问道,“jiejie,你当真打算好了,要嫁给这样一个作践你的男人?一个男人不爱你,即使他是王爷,他眼里你连一个丫鬟还不如,一个男人爱你,即使他是个乞丐,也能把你奉若公主!” 我捂住碧落的嘴,“我心中有数,快摘你的花儿,我还要送过去呢。”碧落杏眼圆瞪,“这个哑巴亏吃了也就算了,还是我帮你送去吧,你要是再送去,又不知道要听到什么话。” “我自己去呢,仔细周旋,自然不会再听到什么话了,你呢,一过去就跟人家呛起来,难免还要把自己气到。”我笑着对碧落说道。 “哎,我是真的看不懂你和王爷两个人在做什么了。”碧落将两手一摊,满脸无奈。 花囊送到徐云华处时,朱棣已经不在了。徐云华留我喝茶,并且告诉我婚事将近,叫我好生准备着。我趁机要求要出府一趟,置办些胭脂水粉。没待徐云华说下人可以代办,我就抢先道,“王妃,我要我的胭脂水粉下人们买不好,前几番带进来的送给我用总是脸上起藓,痒得很。” 王妃唇角嗫嚅,她自然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去吧,好生带着宝儿,她武艺超群的,能保护你。” “多谢王妃成全。” 碧落得知能够到传说中北平繁华的街市一游,十分快乐。也对我说的话开始服气几分。“jiejie你当真能跟那个女人周旋的起来啊。”我笑笑,“诚以待人,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十里长街,熙熙嚷嚷。这里有不亚于金陵秦淮河畔的热闹,更有北方人的热情豪迈。碧落像除了笼子的小鸟一般,买了布匹买胭脂,买了烤鸭买糖葫芦。直把宝儿两只手拎的满满的还不知足。 “渴吗?要不要去喝一碗茶?” 我不问还罢了,一问之下,碧落便开始闹着口渴难耐,我笑道,“糖葫芦甜的发齁,烤鸭又是咸的,你一路都在吃,怪道渴成这样。” 转眼,我们就到了一个茶肆,茶肆的老头儿粗鲁的端来三只粗碗,还有个豁口的,倒上满满三大碗,碧落端起来喝了一大碗,又把我的喝掉一半。我笑着道,“我去提一大壶水来,你慢慢喝。”说着便往里间走果真讨来一个大水壶,碧落咕嘟咕嘟的喝了许多水,直被我笑话是大水牛才终于停下了。这一天,还算扬眉吐气,吃也吃好了,玩也玩好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之时。碧落因为一天跑的太累,脱了鞋袜便歪在榻子上睡着了。宝儿在和珠儿清点我们采购回来的那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我却往房间走去,手心满是汗水。 我已经等了一年,那间茶肆,我偷偷去了好些次,从来没有过消息,今天,那卖茶水的老头儿却给了我一张纸条。 这是以前我与越龙城约好的接头之地,那时候都是我在那里向他报告朱棣的一举一动。自锦衣卫署解散,他远走他乡,我们便失去了联络。他走得匆忙,只跟我说安顿下来便想法子通知我,却没有说怎么通知我。我料想他若是寄信给我,以我们的默契,肯定是往那里寄,便时不时的去一趟,就算没有接到什么消息,总也觉得越龙城就在那里似的。那茶肆渐渐地成了我对他的思念和寄托。 今天,我居然接到了他的信!在茶肆的时候,因为有碧落和宝儿在场,没有机会打开,所以我一直捏到回来。可是现在,我却不敢打开了。我怕这信不是他写的,乃是什么人帮忙寄来的,告诉我他已经尸埋他乡。我长吐一口气,良久,才把受伤的信纸打开,上面赫然是熟悉的字体,越龙城的字迹苍劲有力,“漪儿,兄已安顿,闻之关内帝为安抚朝臣收买人心,竟追查昔日吾辈锦衣卫有无滥杀无辜之举,兄得到各路往日同僚消息,已有许多兄弟落网,落得头落之下场,更背负谋反之罪名,漪儿虽在王府,亦要图自保,千万不可败露身份,兄已攒够盘缠,前往北平。必带漪儿离开是非之地。” 我除了因越龙城健在人世而激动地泪眼朦胧之外,心中震惊。朱元璋竟然开始查以前的锦衣卫了!他本就是开国皇帝,手上沾染多少鲜血,身上背负多少性命他自然清楚。这几年因为胡惟庸和蓝玉的案子,又连杀几万人,难免在朝中引起恐慌,朝臣们人人自危,只敢说些生平的囫囵话,谁也不敢再办实事,揽权力了。这样一来,江山社稷难免要全部落到朱元璋一人的肩上,他又开始想要拉拢大臣们的心把责任全部都推到锦衣卫身上,将从前那些血案都算到锦衣卫的头上。 毕竟,杀几百上千个锦衣卫旧僚,便能重振朝纲,这是一本赚钱的买卖。 我本是女儿身,女锦衣卫本就很少,再加上我掩饰的好,我相信知道我这身份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徐辉祖。 我相信徐辉祖与我的交情不是假的。可是,我也相信他与徐云华的姐弟情谊更深。 “宝儿,今晚王爷在哪里?”我一边描眉一边问道。 宝儿走过来,将我的发髻扶正,“王爷还不就在书房。他老人家天天就是忙着公事。” “没去看王妃吗?” “白日里看过了。王妃小产,太医嘱咐百日内不要同房。王爷为了尊重王妃,也不去别的侧妃房里过夜,这些日子都是歇在书房。”宝儿看着我脸上的妆,“小姐……” “我要去见见王爷。大婚之日快到,我心里也有几件想要的东西,去找他讨呢。”我笑对镜子里的宝儿说道。 赫连漪生的一张鹅蛋脸,两只丹凤眼微微吊梢,经不住我描画得当,眼角已经要飞出眉梢,两弯柳叶眉不画而黛,小巧笔挺的鼻子,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永远都带着笑意似的。皮肤白皙,尤其是露出来的那一截脖子,粉腻无暇。我对着她微微笑,多亏你这一副好皮囊了。 宝儿也看着我,笑道,“小姐今儿特别不一样,好漂亮啊。不过……不过王爷最近有些反常,小姐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不要……” “就是有非常要紧的事儿呢。”我不再理会宝儿,把脸上的妆画好之后,又换了一件新鲜颜色的衣裳,才逶迤着往朱棣的书房走去。 朱棣城府深,心机重,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会在我身上怎么运筹帷幄。我迫不及待的想去揭露他。 书房门口依旧是只有一个白衣飘飘的三保守卫,见到我,三保先是讶异,对着我的脸扫了一眼更加讶异了。 “怎么,见鬼了?”我笑道。 三保摇摇头,“见到仙女儿了,要是女鬼的话,那就是一只艳鬼。” 我啐他一口,道,“王爷在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