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学校太过分了，今天教师节把我们拉来的是什么地方，一个穷乡僻壤，中饭还得在这破草棚里吃，反正我是受不了这种委屈，也不想遭这种罪，鬼知道这个地方碗洗干净了没有……” “我不吃什么农家菜，我要回去，这里的风吹得我一点都不舒服……” “我要回去！我要马上回去！” 年级主任周绍辉跟一两个女老师就站在她身边劝她，“来都来了，怎么突然要回去？” 周终梅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还有沈舟诚及几个清泉村村民面前，闹着要回去，嘴里说话带刺，指桑骂槐，明着说学校选的地方不好，暗地里把清泉村和沈舟诚到处都贬低了一遍。 她装作小声地瘪嘴道：“乡下人就是没素质，不讲卫生，身上还带着狐狸，也不知道有没有跳蚤寄生虫……” “我身体不好，我腿有问题，来到这村子里我犯腿疼，我要马上回县里医院拿药。” …… 几个女老师和周绍辉一起劝她，奈何就是劝不住，周终梅借说自己腿疼犯了，一定要马上回县里去。 “可是大家还要在这里玩一个下午？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现在中午一两点，车也少，你一个人不好去搭车吧。” “忍忍吧，集体活动，重在参与。” 周终梅：“学校把我弄来的，就要负责把我送回去。” 周绍辉很是头疼，这些年纪大了的难缠女老师最难对付，“总不可能让大巴车送你一个人回去吧，开车的师傅还要吃饭。” 周终梅一个人，把场面的气氛闹得很是僵硬，处在其中的沈舟诚是最尴尬的，刚才周终梅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和清泉村嫌弃的一文不值。 其他几个清泉村村民也是表面呵呵笑着，心里就不知道怎么想了，但对方到底是县城里来的老师，不好闹得太难看。 沈舟诚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若是放在以前工作的时候，遇见这样难缠闹事的客户，他可能是和气生财地小心处理，然而现在就在自家门口，他也没兴趣哄着对方，来者不善，留下来也是个讨人厌的老鼠，倒不妨假装铁憨憨的处理。 他淡淡笑着跟周绍辉建议道：“周主任，等会儿有个车过来我们村，正好要运货去县城，若是赶着要回去，可以搭他的顺风车。” 周绍辉恰好也被周终梅给闹烦了，好说歹说过，她不给情面把场面闹难堪，那么他也不打算留什么情面，他跟周终梅说：“你急着回去看腿，那就坐顺风车回去吧。” 周终梅这下慌了，她本来只想闹一通，给沈舟诚一个难堪，让他低三下四来说几句好话劝劝她，她再顺着台阶往下——以前她遇见的那些个学生家长，在他们这种小县城，老师的权威很高，就算她把话说得再难听，对方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得顺着她。 但是现在…… 周终梅骑虎难下了。 她左右看了看，周绍辉已经不打算劝她了，之前围着的几个女老师，听说有顺风车送她回去，也就作罢，各自散了，跑去问他们这草棚下面的竹凳是谁做的，这么漂亮。 沈舟诚打电话把运输司机姜华叫了过来，姜华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美滋滋的搓着小手把车开进了清泉村，笑得一脸憨厚把周终梅请上自己的货车，再去沈家顺了一筐蔬菜和两袋土鸡蛋。 “是周老师吧，放心，我开车很稳的，咱们很快就到县城啦。” 周终梅脸色不好地上了车，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想上车，她现在就走了，这一来一回两三个小时，她不是有病？ 奈何之前是她自己闹着要走，现在没人劝她…… 周终梅狠狠躲了一下脚，爬上了货车。 姜华不知前情，他看周终梅表情严肃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以为这位老师身体难受，才急着赶回去，于是，这个淳朴善良又热情的货车司机，边开车边热情地对她嘘寒问暖： “清泉村很好玩吧，前段时间好些个旅游团呢，他们村里的水好，种出来的菜一级棒，我媳妇最爱吃他们这的农家菜，她嘴刁，别的菜都吃不下去……” “尤其是他家这个土鸡蛋啊，香的不能再香，别看它小小一个的，但是蛋味儿特别浓，特别香，哪怕是做个普通的番茄炒蛋，都香的人要咬掉舌头……” “所以我每次来他家都要拿很多鸡蛋，今天中午我媳妇不在家，我自己煮了个番茄炒蛋，这个味道好啊，番茄也是他家的，酸甜酸甜的滋味，再加上土鸡蛋，味道绝了！”回想起中午自己炒的番茄炒蛋（因为是自己炒的，味道还有自恋加持），姜华凭空吞了吞口水，又继续跟一旁的周老师分析起沈家的土鸡蛋为什么那么好吃。 “你知道那土鸡蛋为什么好吃吗？因为他家的鸡都放养在山上，放养走地鸡就是比圈养的好吃，我做梦都想吃他家的鸡，奈何人家不卖……” …… 姜华嘚啵嘚啵喋喋不休跟周终梅说个没停，周终梅中午没吃饭，只在车上吃了两个冷面包，现在是又累又饿，话都说不出来了，耳边还要遭受姜华的噪音折磨。 她忍不住出言讽刺，拉高了声调尖酸道：“你这么能说，你怎么不去当老师啊，货车司机对你来说是屈才。” 姜华仿佛听不到她声音里的刻薄，依旧把话题拐到美食上去，给她一一描述沈家的鸡和土鸡蛋的一百种做法。 姜华这个司机，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是在描述美食方面居然声色并茂，说着说着都把自己都说饿了，更别提一旁早已饥肠辘辘的周终梅。 她的肚子咕咕叫了六七回，周终梅想打开手机看看信息转移下注意力，结果一打开微信，学校的老师群里信息图片爆炸了。 原来是今天去清泉村的教师团开始吃午饭了，许多老师把中午吃的饭菜拍照发到了群里： “中午的饭菜值了！没想到学校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农家菜特别实诚，没掺假！【红烧竹鼠rou】【青椒藕片】【红烧茄子】……” “第一次吃竹鼠rou，学校大方，这趟来的值了！” “值了值了，抠门的学校居然给点竹鼠rou，这桌农家菜就是我教师节最好的慰问。” “哈哈，幸亏我在车上啥都没吃，饿了一路敞开肚皮吃，@李方何亏死了吧，让你在车上就把肚子吃饱了哈哈哈哈……” …… 在学校里留守的老师本来还庆幸他们这批去的是小破乡村，没想到中午吃得这么好，个个都在群里发表自己的羡慕嫉妒恨，更别提周终梅看到了这些言论，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中午的这顿饭让所有的老师都吃得无比满意，男老师们敞开了肚皮吃了个天翻地覆，皮带都松了好几格，在美食面前，女老师们也放弃了文雅和矜持，一碗两碗……以平日里难以想象的饭量狼吞虎咽。 “小姜老师，你不是减肥吗？” “减肥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今天教师节，先吃了再说，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 吃完饭后，坐在草棚底下午休一会儿，这时吴默终于找到了空隙，把沈舟诚抓出来，将自己的来意说给他听。 “小沈啊，你们家那么多土鸡蛋，鸡养在哪里呢？” 沈舟诚不假思索的回答：“散养在竹林子后面。” 吴默心想，散养的鸡果然好啊，怪不得妻子吃过他家土鸡蛋就惦记着他家的鸡。 “那个，我丈母娘最近要过生日，我老婆就想买一只你家的土鸡……” 小狐狸吃完了饭后，从叽叽喳喳的女老师群中离开，趴在沈舟诚怀里，垂着眼皮昏昏欲睡，它的小耳朵折起来半垂着，险些就要进入梦乡，朦朦胧胧中，却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它的梦中情鸡？ 护鸡雷达点亮，垂着的小耳朵瞬间竖起。 第43章 百香果 当吴老师把“买”“鸡”这两个词说出口的时候, 沈舟诚立刻就感受到了怀里软趴趴的小家伙整只狐紧张了起来, 就像是从一个软绵绵的糯米团子凝固成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失去鸡的的惶恐让它变得紧张, 生怕沈舟诚下一秒答应把鸡卖给吴默。 面前的吴老师正等着沈舟诚的回答，在来的途中, 吴默并不认为找沈舟诚买一只鸡会有什么难度，毕竟沈家能有那么多土鸡蛋，养的鸡肯定很多, 他帮妻子买一只土鸡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不知道沈家有一个专属护鸡大使。 小狐狸辛辛苦苦日夜惦念看守着的鸡rou，为了让它们保持rou质鲜美勤勤恳恳追着它们在山上奔跑, 做一只优秀的牧鸡狐，鸡群的饮食它要关照着, 母鸡下鸡崽子它要守着, 每天看着逐渐长大的小公鸡们望梅止渴, 自己都只能隔三差五吃几只，要是还卖出给别人, 它整只狐都要不好了。 沈舟诚捏了捏怀里这坨僵硬小石头的耳朵, 小狐狸丝毫不敢放松，小脑袋傻傻的立在那里。 沈舟诚也在犹豫到底答应不答应, 吴老师是他曾经的初中老师, 对他多有关照, 人家师母为了给母亲庆生，想要买一只土鸡，实在是一件微小不过的事,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估计都不用想也会答应。 只是他怀里这只把鸡看得无比重要的小狐狸，肯定又要闹脾气造反了。 其实，就算卖出去一只给吴老师也没多大要紧，毕竟小狐狸又傻又好骗还容易哄，最多难受一会儿后，又开始没心没肺地过日子，平日里跟他闹冷战生气都不会超过一小时…… 心里思来想去，最后沈舟诚开口跟吴默使用了老方法：“吴老师，你觉得中午竹鼠的味道怎么样？” 吴默愣了一下，回想起中午的红烧竹鼠rou，红烧后的竹鼠rou块覆盖着一层酱汁外衣，不断飘出来的扑人香气激荡着人唇舌不自觉的分泌口水，那rou块看起来似乎有些腻，然而一嘴吃下去，却觉得rou质细嫩，滋味鲜美，淡淡的辣香和那柔软的rou质让人沉迷不已。 一盘子竹鼠rou一桌人分不了几块，肥瘦相宜的竹鼠rourou汁饱满鲜滑，吃了一口想第二口，但是盘子里的rou早就没了，虽然遗憾，但却无可奈何。 “竹鼠rou，好吃啊，我还是第一次吃。” “要不我送老师一只竹鼠，给师母母亲贺寿吧，我家的鸡暂时不能卖。” “这哪成啊，哪能让你送……”吴默是教数学的，心思灵巧，看沈舟诚都愿意送他一只竹鼠而不愿把家里的鸡卖给他，背后肯定有重要原因。 他心想自家妻子想要买只口味纯正的土鸡回去，还不是为了在丈母娘生日那天在娘家亲戚面前显摆显摆，这要是换成更为少见的竹鼠rou，她显摆的目的更好实现了。 “这样吧，老师跟你买一只竹鼠，挑个小的就好了。” 上次在沈舟诚这里，白拿了他家那么多东西，吴默着实不太好意思，这次买竹鼠，怎么也不能免费让人送，吴默坚持不白拿，沈舟诚只好象征性的收了一百五十元，卖了只快四斤的小胖鼠给吴默。 这只小胖鼠先前因为“滋扰它鼠”“打架斗殴”被判圈养卖萌劳改，后来因为招待游客有功又重归竹林，养老吃胖了鼠身，现在被沈舟诚转手卖给了吴默，鼠生估计到此结束。 细数它这一生，也算是个履历波澜壮阔的“鼠坚强”。 送走吴老师，解决掉这场“卖鸡”危机后，沈舟诚抱着怀里这只已经恢复软趴趴的小狐狸，捏了捏它的小爪垫，轻轻笑道：“这下开心了吧，不卖你的鸡。” 沈舟诚正等着这只开心的小狐狸用小脑袋磨蹭他撒娇呢，却没想到手中的小白团一下子窜上了他的肩膀，用软软的爪垫推了推他的脸颊，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一样“啊啊”两声。 沈舟诚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按照小狐狸以前的习惯，用爪子这样推他的脸，都是小白团狐心欢喜支持同意的动作……沈舟诚把肩膀上的小狐狸摘下来放到地上，蹲下来和他面对面说话，试探性问它：“你同意把鸡卖给吴老师？” 小小的脑袋点了点头。 沈舟诚倍感诧异，以前连一只鸡都不愿卖出去的小狐狸如今这么大方，“你是因为吴老师以前是我的老师，对我很关照，所以才舍得把鸡卖给他吗？” 小狐狸歪着脑袋，闻言后，又点了点头。 沈舟诚不禁莞尔，重新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都不想平日里的蠢狐了，“那好吧，等会儿我们卖只鸡给老师？” “吱！”准了！ 老师们吃过饭休息一阵后，就开始下午的活动，有钓鱼喜好的男老师们在树荫下的鱼塘边用鱼竿垂钓，沈舟诚则带着女老师和部分男老师，一行二十来人去竹林子边采摘百香果。 沈舟诚之前在竹林边围了不少粗糙栅栏，又种了些百香果任由它生长爬藤，后来这些百香果越长越好越长越多，沈舟诚又给顺手搭了些架子竹棚，现在那些竹棚上已经爬满了百香果藤，一个又一个青色的果实缀在藤蔓下面。 九月份，正好是百香果成熟的季节，站在果棚下面，一阵又一阵百香果独特奇异的香气从那青色的果实中飘出来，刺激着人的鼻尖。 沈舟诚没有预料到会长出这么多百香果，一片接一片，还没来得及雇人采摘，这会儿碰上教师们组团来玩，正好可以让她们体验一下采摘百香果的乐趣。 百香果长的太疯狂，原本只是一丁点简单的围栏，这下子变成了三米来宽，绵延上百米的百香果果棚。 一些女老师围着百香果藤好奇道：“还是青色的，可以吃吗？” 沈舟诚点了点头，“就是这品种，现在已经成熟了，可以吃。” “摘下来放一段日子，可能皮变黄。” 他摘下了一个百香果，递给肩膀上的小狐狸，小白团捧着百香果，小鼻子嗅了嗅上面的味道，一股奇异的浓香之中带着股刺鼻的酸。 它就抱着青色小果子嗅嗅，绝对不吃。 沈舟诚先前摘了果子想喂给它吃，但是小狐狸强烈拒绝，因为嗅觉敏锐的它觉得这果子，闻起来就贼酸，味道一定又酸又涩又难吃。 这么难吃的果子，它坚决不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