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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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水流声回响,清澈。白雾一团团棉花似地蒸腾起来,氤氲在脸颊,到处都雾蒙蒙的。 温度有些高了,女孩白皙的脸颊被水雾氲得透红,眼睫染上湿润,长发披散肩头腰际。 五官清丽,隔着薄雾,有种隐约看不真切的美。 明晞和顾霭沉并肩背靠在墙壁,一时谁也没说话,安静听着水声流淌。 垂在身侧的手背擦碰过,肌肤触碰,沾着一点水雾的潮,温度暖暖。 他手指动了动,触碰身旁女孩纤细柔软的小指,很轻地一下,随后又像有意识地在克制什么,指尖蜷了蜷,终究收回。 明晞抬起一只手给自己扇风,缓缓呼了口气,脸颊红扑扑的,“好像有点闷。” “嗯。”顾霭沉低声应着,嗓音微哑。 “熊老师走了吗?”明晞悄悄跑到浴室门口,耳朵贴上去,隔着门听。 女孩的侧脸专注而认真,眼睫半垂,下眼睑扫了一圈绒绒的碎影。眸子莹亮,脸颊和嘴唇因为水雾熏蒸,润红像是樱桃。 许是里面的水流声太大,外面又太安静,听不出个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还是没走。”明晞咕哝道。 她不敢贸然出去,只能闷着脑袋走回来,继续和顾霭沉并肩靠墙站着,发着呆,后脑勺贴在浴室墙壁的白瓷砖上,顺着光线向上望。 里面不透风,白雾一溜烟直直地往上窜,碰上灯盏化开,和柔暖的光线混淆一起,像是会流动的薄纱。 玻璃镜面凝了一层水雾,隐约映出身旁男生轮廓分明的面容,他不说话时安安静静的,淡色的薄唇有棱有角,眉目清秀如墨,气质清凌。 像淡薄高拔的远山,又像一泓沁凉的泉,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干净透骨的纯。 和学校里大多数青春期聒噪的男生都不一样。 感觉到她的目光,镜中两人视线碰上,女孩大眼明眸,灯光底下异常清亮。打量而好奇,目光总是毫不避忌地落在他身上。 明晞眨巴了两下眼睛。 顾霭沉稍稍站直身,偏头望向身旁女孩,“在看什么?” 明晞收回镜中视线,扭头和他对视,“诶,顾霭沉。” “嗯?” “你为什么要和秦霄打架?” 顾霭沉看着她,轻抿了下唇,没说话。 明晞歪歪脑袋,神情好奇而认真,“是因为我吗?” 顾霭沉还是没说话。 “hello?顾霭沉?你是顾霭沉吗?”明晞伸手在他面前挥挥,对方却纹丝不动,眸光静静,什么也不肯说。 明晞觉得顾霭沉这个人还真是个认死理的,他不想说的,天皇老子亲自拿扳手来也撬不开他的嘴。 明晞叹了口气,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比我高多少?你这样不理我,我要仰着头和你说话,脖子好累的。” 明晞委屈巴巴地瘪着嘴,给自己捏捏酸掉的颈脖,闷声道:“那好吧,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威胁作用,仿佛害怕她真的会不理他一样,男生平静无痕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荡。 顾霭沉朝前走了一步,两手穿在女孩的臂窝底下,轻轻向上一提,把她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变成和他平视的高度。 她太瘦了,就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 “这样脖子还会累吗?”顾霭沉问。 明晞:“……” 重点是这个吗? 明晞面无表情,仗着自己突然多出了二十来公分的身高,和他平站平视,身躯压迫地向他倾斜,手臂摁在他耳旁的墙壁,把他堵在角落里。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明晞追问。 女孩神情执拗,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安静几秒后,顾霭沉开口:“因为不喜欢。” “不喜欢?”明晞奇怪道,“不喜欢什么?” 顾霭沉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脸,嗓音淡而缓慢,却认真:“不喜欢他们把你的海报挂在墙上,不喜欢他们对着你的样子指指点点,不喜欢……”他说着,想起宿舍里的对话,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女孩纤细的锁骨和肩膀,肌肤雪一般的白;薄薄的睡裙纱料,质地柔软,勾勒出女孩身前花苞般微微蓬鼓的线条。 面颊不知是因浴室内温度闷热,抑或什么别的原因,缓缓浮上一层薄红。 “……不喜欢听见别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他低声说。 明晞没听明白,“说我什么坏话了?” 顾霭沉没往下说了。 明晞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老是把话说一半又不说明白,吊足了她的瘾,又害得她一通乱想。 她拧眉纠结,男生偏头过去没再看她,耳朵根始终泛着可疑的红。 明晞心头不知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他的耳垂。 她的指尖微凉,他的耳垂guntang。 触上那瞬,男生身体赫然一颤。 几乎是一瞬间,顾霭沉反手扣住了她的腕。 明晞凑近他的脸,戏侃道:“诶,顾霭沉,他们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干吗那么在意?” 浴室外,熊国栋手里举着那只粉白色的绒兔子拖鞋,凌厉目光逐一扫过面前三人: “从第1节 课我就跟你们说过,距离高考只剩下116天了,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从实招来,晚上谁把女生带回宿舍了?!” 熊国栋看了眼腕表时间,怒火更盛:“夜晚十点半!把女生带回宿舍想干什么?啊?想干什么?!” 白一丞和沈唯低眸垂首,安静装死,发飙状态下的熊国栋简直就像头被人在屁股上拔了毛的野熊,谁敢往这枪口上撞,无疑是找死。 秦霄本着保护女神英勇就义的心情,两眼一闭,大步迈上前说:“报告老师,拖鞋是我的。” 熊国栋目光转向他,眯起眼,“是你的?” “……”秦霄咽下一口唾沫,努力解释道,“对……我平时爱偷偷穿的,沈唯和白一丞他们都不知道。” 沈唯、白一丞:“……” 露出敬佩英雄的目光。 熊国栋问:“你爱穿兔子拖鞋,还是粉白色的?” “……对。”秦霄艰难地说,“我就这癖好。越粉越白我越爱。” 熊国栋:“……” 这他妈还说成顺口溜了啊。 见状,沈唯和白一丞也纷纷帮托。 沈唯:“是啊老师,您别看秦霄他生得牛高马大的,骨子里就这点儿小癖好,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们心里都门儿清的,好几次我们回宿舍,看他抱着这只兔子拖鞋爱不释手,洗澡拉屎都不离身的,晚上睡觉不闻闻这拖鞋的味儿他都睡不着的。” 秦霄:“……” 白一丞:“是啊老师,您别以为这是只普通的兔子拖鞋,其实这是秦霄他家三代祖传下来的宝贝,从他奶奶,到他爸,再到他……想当初秦霄他家是大山里一个种天然红心番薯的,他奶奶为了养家糊口天天穿着这只兔子拖鞋挑番薯上山,有天遇见了他爷爷,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情,只可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他奶奶赶着送番薯到镇子里,跑着跑着就跑掉了这只兔子拖鞋。” “他爷爷为了找到他奶奶,就拿着这只兔子拖鞋满大山地跑,让全村里的姑娘试遍了,最后唯一能穿上这只拖鞋的,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了。” 白一丞越说越激动,眼中含泪,神情悲怆,揪着熊国栋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在那之后秦霄他家就立下了规矩,只有能穿上这只兔子拖鞋的女孩才能成为秦家的新娘。所以老师,您不能收走这只兔子拖鞋啊,您收走了这只拖鞋就等于断了秦霄的姻缘,断了秦霄的姻缘就等于断送了秦霄这辈子的幸福,他才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岁,秦家三代单传,他不能断子绝孙啊!!” 熊国栋:“……” 熊国栋想不明白他只不过在地上捡起了这只拖鞋,事态怎么就上升到了要自己学生断子绝孙的地步。 秦霄在一旁面露出想打人的微笑,额角青筋凸爆,从后背掐了白一丞和沈唯两道,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可真是好兄弟啊。” 白一丞:“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沈唯:“佛曰,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秦霄:“……”妈的。 熊国栋端详着手里这只号称三代祖传的兔子拖鞋,内心怀疑面前三个崽子一番话的真实性,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 “顾同学,你的脸好红哦。”明晞手腕被他扣住,对上男生清黑的眼。浴室的氤氲光线落在他的眸中,仿佛水光淌动,清辉潋滟。 又深,又纯,仅仅胶映着她的模样,从来没有旁人。 明晞凑近他的脸,观察他面上的神情,“你对每个女孩子都会这样脸红吗?” 顾霭沉指尖忍不住收紧了力道,扣住女孩纤细的手腕,紧紧握着,仿佛不想分离。 他嗓音发哑:“……不是。” “所以,只是对我吗?”明晞问。 顾霭沉喉结缓慢地滚了滚,薄唇未动,胸腔微微起伏,鼻息之间缓缓滑出一个低而沉的音节: “嗯。” 得到他的回应,女孩漂亮的眸子一弯,几分纯真,几分无邪。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顾霭沉看着她,没说话。 “其实我今天上来宿舍,是因为我在担心你。”明晞说。和他无声对视着,眉眼清丽柔和,像是会流动的山水墨画。 太过纯真的模样,让她无论说什么,别人都不由相信。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那样,就是听见有人跟我说,你和别的男生打起来了,我怕你受伤,或者出什么事,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过。”明晞动了动手腕,顾霭沉以为是自己握得太紧,让她疼了,力度稍稍松懈。可她的腕只是向下滑落,一寸一寸,随后,掌心和指尖与他的牵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但我听见你说只是因为我,我会觉得有点开心。” 女孩的手小小软软的,柔若无骨,主动牵住了他。掌心交叠,纤纤指尖一根一根,穿进男生骨节硬朗的五指间,就这么与他十指交扣了。 无数午夜梦回中,他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