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做到了这一步,楚璃自知该“功成身退”,向睿夫人礼貌欠身,“国公由夫人照看了,夫人受累,至于玉兰苑搜来的针是否有毒,是否与国公身上的毒一致,大夫自会给您一个答复。我还有要事处理,先回去了,夫人有事派人通知一声便好。” 睿夫人不无感激地看着楚璃,“殿下慢走。” 临行前楚璃吩咐御林军统领好生安排,务必将国公府防得滴水不漏。 她刚准备离去,一个激昂的声音从府外传来:“太傅回来了!太傅回来了!” 声音一经通传,睿夫人便急不可耐地迎出,可当她看见向自已走来的上官烨时,整个人怔住了。 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上官烨”高拔身影伫立其间,风姿绰约,透着一股朗硕风神。 只是……他的脸上戴着一块银制面具,不见真容。 院中的下人们看傻了眼,睿夫人站在“上官烨”面前,满脸的不知所措。 “你是烨儿?” “上官烨”静静地看着睿夫人,眼光微动,再向楚璃那儿看了过去,“是母亲,儿子回来了。” 这声音是上官烨没错。 众人提起的心不禁落下一截。 睿夫人则提心吊胆了起来,儿子为何要戴着面具,他经历了什么?刚刚经过上官北中毒事件,睿夫人心神俱疲,再一见儿子异常,脆弱的神经禁不住摧残,还未得知原因,便觉胸口阵阵疼痛了起来。 “烨儿,让母亲看看你的脸,”睿夫人缓缓地伸出手去,却在即将挨在他面具上时,颤抖着停了下来。 他原本清俊的脸庞一定糟糕透顶,否则向来高傲的上官烨不会戴着面具示人。 “夫人,”楚璃抓住睿夫人的手,喉头一哽:“让我来。” 隐下眼中的一抹暗光,楚璃深深吸气,在众人的目光下揭开“上官烨”的面具。 “啊!” “太傅大人!” 惊吓过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惊叫过后众人哭成一团,站在楚璃与睿夫人面前的他,脸上有两道狰狞的刀口,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因此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其中一道由他左眉头上方起,斜贯至面部,像八字的一撇,撇地惊心动魄。 “烨儿!”睿夫人嘶声吼道,人们从不曾听见她大声,如今这声音却因为太过震惊而尖锐到刺耳。 明知是冒牌上官烨,可楚璃在见到他的模样时,仍然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上官烨本人。 毁容并不在她的打算当中,她不曾想过要通过毁容来让“上官烨”长久地以面具示人,从而更好地避免被人识破,因为“上官烨”在声音的模仿上几乎无懈可击。 身为秘卫,他无可选择地从命,毫无怨言。 “莫哭,一点小伤罢了。” “哪里是一点小伤!”睿夫人失控地扑向上官烨,不停捶打他的胸口,心如刀割:“你让母亲怎么办,你为何不保护好自已!烨儿,你是我们府上最优秀的孩子,你是母亲此生骄傲!母亲这一生不争不抢,从不与他人计较什么,唯愿我的丈夫与孩儿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可你,是如何对待自已的?若你有半点记得母亲的话,如何敢粗心大意让人伤成这副模样?你该怎么办,让殿下情何以堪啊!” 院中响起一片抽泣声,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数,让整个国公府被蒙上一层悲痛气息,如坠阴雾。 “上官烨”任由睿夫人捶打责骂,良久才抬起手来,放在睿夫人的脸上。 楚璃惊讶地发现,他的右手僵木发颤,难道…… “儿子一时大意,在回京路上被伏,让母亲担心真是不孝,让您失望了。” 感觉到他手上的异样,睿夫人本就满目疮痍的心头顿时如万箭穿透,竟然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夜幕初上,今夜的人怡凤宫莫名阴森。 森然大殿唯楚璃一人独坐案前,咬着牙,握着一把金匕首,在红木桌案上用力刻动。 本该放在案台的奏折和笔墨,全部凌乱地洒在地上。 满殿死静,唯有刀尖与木头发出骇人听闻的划擦声,一笔,一下,似乎她并未刻在木制的桌案上,而是刻在了最恨之人的骨头上。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刀尖忽停,她怔怔地看着被划花的桌台,这些杂乱无章的图案,狰狞地像替身脸上的伤痕,与人们破败的人生。 她抬起匕首,将刀锋紧紧贴在自已的脸颊。 凉到入骨的冷意袭来,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楚璃!” 熟悉的声音传进殿中,愤而急切:“你在做什么,把匕首拿开!” “我想试试,被划破脸是什么样的感觉,姑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我只想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把自已藏起来。我白天做一个人模狗样的公主殿下,我可以借用上官烨的名义号令众人,现在国公倒下了,国公府由睿夫人当家作主,夫人也定会站在我这边……眼见着一切情形如我期望,不久的将来,我便能消除上官家在大陈身上的烙印,重建自已的势力,这不都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么,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她的眼里有泪,嘴角却噙着笑意,哭笑不得,生死不能! “姑姑,你将我们的替身弄残,让他今后脸不可露,手不能书,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楚凤颜不想刺激到她,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你先把匕首放下,划伤了要变成丑鬼,将来怎么见人?你做的很好,现在上官淳百口莫辩,背上弑父的罪名死路一条,等把他除掉,上官北的事算是彻底有个定论,我们出乎预料的顺利不是么?你很快便能解脱了,到时我带你出宫游山玩水,你可以过自已想要的日子。” 可楚璃已然不清楚自已想要什么了。 她快乐而自由的人生在十岁那年戛然而止,之后……若说还有快乐,便是少年在一起的时候。 大陈上下,谁不知道她的少年太傅英俊无双才智双全,她并不完全是机械一般运作的人,她也会像普通女孩一样,曾在某些瞬间,痴迷于他的神俊的容颜,想往他的一举一动。 宫变后她很长一段时间迷茫到不可自拔,吃不下睡不着,是少年的陪伴终日终夜陪伴,无数次默默关怀拯救了她,为了帮她走出困境,他无视宫规与男女大防,惹来无数非议与父亲的责罚。 听说少年回府后承受打骂,她却不曾从他脸上发现过蛛丝马迹,次日见他,他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皎皎少年,清冷雅致,别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