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夏羡宁很听洛映白的话,他说完之后立刻停手走了过来。他站在洛映白的身边,没和都市王打招呼,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眼神让都市王在那个瞬间心中一寒,到了嘴边的指责就没有说出来,觉得这位好像比他师兄还要不好说话。 洛映白笑道:“羡宁,你来说说,为什么会打伤都王子,又不把天真君神剑拔出来,看看把人家都市王气的。堂堂十殿阎罗之一,居然连偷袭我的事都干出来了。” 都市王:“……” 地府行古礼,夏羡宁当着都市王的面很给面子,他先向洛映白微微躬身,答了声“是”,跟着又冲都市王拱了拱手说道:“既然都市王如此不满,我倒也有几个问题想问。” 夏羡宁不等对方回答,紧接着说:“阳间审案,无论案情大小,涉及何方鬼神,皆应该归我特侦局管理,但我在审问之时,地缝忽开,都王子有意扰乱审讯,请问是何道理?我打伤他,不是有意,而是为了自保,这是其一。” 他顿了顿,又道:“第二点,并不是我故意不将天真君神剑取走,而是我三次询问地府为何突然干涉审讯,却都无人应答,既然如此,我总得留个证据。” 洛映白恍然大悟道:“喔,原来是这样,那么看来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先得请都市王解释解释都王子打断审讯的原因了,地府插手阳间的事,这并没有先例。” 都市王冷声道:“我儿要做什么,还用得着给你个凡人交代?长流派的人实在是让本王领教了。洛映白,你如果硬是要包庇你的师弟,本王也只能把你们的魂魄一起带走。” 洛映白笑容可掬地说:“可以可以,正好我小时候跟酆都大帝有过一面之缘,还请他吃过冰棍。这么久不见我很是想他,去地府串串门听上去还挺不错的。至于包庇这个说法……” 他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这个说法也没有问题。我的师弟是夏羡宁,可不是都市王,远近亲疏这么明显,我不向着他,难道还向着你吗?我也就说句实话,别说羡宁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就算是他胡搅蛮缠出手伤人了又能怎么样?我也是一样跟他站在一边的。” 夏羡宁侧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露出点笑意。 第85章 幸运星 洛映白道:“所以都市王要是非得掰扯这件事, 与其找我这个偏心眼的人,不如找我派少掌门路珩吧。相信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都市王一句mmp如鲠在喉。 洛映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无耻也是够了, 他想胡搅蛮缠地讲理, 人家却不走寻常路,告诉他就是要包庇。至于那个路珩, 跟他谈判都市王更喜欢一头磕死, 更不用提夏羡宁和洛映白现在算是入世,已经不完全归属长流派掌门管辖了。 地府里没有不知道的, 十殿阎罗性格各异,立场也不同,其中对于阳间凡人最鄙视排斥的就是这个都市王, 大概唯一能让他顾忌的也只有掌管阴界的酆都北阴大帝,洛映白这是在明晃晃地拿告状来威胁。 夏羡宁在旁边, 满脸都是“凡事你做主”的表情,听着他说。 都市王憋了一会,放缓语气道:“哪用得着到这个份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阴阳两界的和平着想, 总归将一把剑插在地缝那里不拔出,总不合适吧。” 夏羡宁语气淡漠地说:“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理,主动权还是在都市王的手中。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我也很为难。” 都市王道:“解、解释什么?” 夏羡宁道:“岳欢这个人是被凭空虚构出来的,本来不在五行内。阳间有个叫做盖晓的人声称通过请佛牌使他拥有意识, 但即使如此, 岳欢也只不过相当于一个能说话的傀儡才对, 现在一抹没有rou体依仗的意识竟然有了魂魄, 实在匪夷所思。” 洛映白道:“的确, 除了天庭地府之外,即使阳间再高明的术士也做不到这一点。” 夏羡宁道:“但又偏偏是当我审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被都王子给打断了,所以他想隐瞒什么已经昭然若揭,都市王,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赋予岳欢拥有魂魄之力?” 天边忽然一道闪电亮起,震贯苍穹,在场的人和鬼同时心中一跳,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都市王终于道:“他只是一时失手,并不是有意的。” 夏羡宁都猜到了这个份上,洛映白那边又是态度强硬,全力支持,就算是他不说也不行了,这句话已经等于都市王承认了过失在地府一边。 他吁了口气,不情愿地补充道:“你们提到那个女人请来的佛牌,上面所用愿力就是从我都市王殿上取得的,所以吾儿赐下一些破碎魂片,没想到那些魂片中竟然不小心掺进了鬼极大君的一缕残魂,所以才会这样。” 诸如佛牌、笔仙、碟仙这类的请鬼用具,如果不用歪门邪道,而是按照正常的步骤来,其实都是不会有危险的。 请鬼者拜的哪路地仙,在地府中都有明确分工,地仙们收到请鬼人的香火,就会酌情派出手下的鬼魂或者赋予他们一些魂力作为回报,满足人们无伤大雅的小心愿,都王子的做法本来没什么问题。 但坏就坏在他出的这个岔子,鬼极大君是有名的恶神,二十多年前刚刚被天上的一名神君打的魂飞魄散,身体散落在天地各处,都王子一个眼瞎,居然把他的残魂当成了普通恶鬼的魂魄碎片注入到了佛牌里面。 一位远古大神的残魂,那能力可是非同小可,虽然只有很少的一点,也足够在盖晓的祭拜之下催生出了一个新的意念体,也就是岳欢,这也就怪不得都市王不愿意说了。 要解决这件事,就意味着要回收鬼极大君那片残魂,洛映白似笑非笑地道:“原来如此,那么都市王原本的想法,不会就是装糊涂,然后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们阳间来处理吧?” 都市王气道:“本王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只是没打算跟你们凡人商量,正在想怎么解决,只是被你们抢先了而已!” 这种事他倒不至于撒谎,都市王虽然傲慢自大,目中无人,但是基本的担当还是有的,洛映白道:“羡宁,你打算怎么办?” 夏羡宁道:“听师兄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门派长幼有序,最起码在都市王这里,他就是一直试图跟洛映白沟通,把洛映白视为夏羡宁的长辈,所以夏羡宁当着他的面,也一定要给洛映白这个面子,倒是洛映白被他这种反常态乖巧弄的头皮发麻。 他干笑道:“哈哈,真乖,那你就把剑收回来,刚才收走的厉鬼也还给都市王吧。” 夏羡宁点了点头,先把收魂瓶拿出来递过去,都市王要接,他却没松手。 洛映白道:“不知道地府的诚意在哪里?” 都市王沉吟片刻,瓮声瓮气地道:“如果二位没什么想要的,我可以跟你们缔结一个契约,帮你们完成一件事情,算作你们代为处理这件事的酬谢。我知道你们已经抓到了岳欢,只要愿意把他交给地府,让我们将鬼极大帝的魂魄剥离出来,这个协议就算达成。” 他又强调了一遍:“不过我只能给出一个承诺。” 他的一个承诺可比要点法器珍宝有用多了,只要是凡人就没有不想要的,所以都市王特意留了个心眼,两个人只给出一份酬谢,顺便稍微挑拨了一下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他说完之后,伸指在半空中写了一会,很快一份发着金光的契约凭空出现在三人中间,只有右下角空出一个按手印的地方。 洛映白想都没想:“羡宁,这件事是你费心的,你来吧。” 只要夏羡宁在那个地方按下他的手印,就等于是都市王以后要无条件地为他做一件事,在洛映白看来,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要占一定要羡宁占。 都市王没想到这俩不是塑料师兄弟,还是真的相亲相爱,倒是意外了一下。 夏羡宁没推辞,抬起手,洛映白在旁边看着,却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微微一怔,夏羡宁已经牵着他的手,快速地在那个地方按了一下。 洛映白连忙一挣,但契约已成:“哎,羡宁!” 夏羡宁松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咱俩谁按不是一样。” 他素来冷漠,但那副眉眼笑起来却极是温柔好看,都市王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夏羡宁笑,还晃了下神。 随后他很快回神,袖子一甩,已经把契约收了回去,冷哼道:“既然如此,咱们两清了,二位也该停手了吧?” 夏羡宁把收魂瓶冲他扔过去,瓶子撞上了都市王手里的笏板,都市王的手腕微微一震,连忙把东西拿好收起来,怒视了夏羡宁一眼。 洛映白屈指结出两个印伽,轻喝道:“天地玄宗,证吾神通,奉天真君之名,诏令神剑速回,急急如律令!” 他收手弹指,刹那一道金色的符咒顺着指尖直射苍穹,整个漆黑雨幕为之一亮,紧接着以此为原点,乌云破,暴雨收,转眼之间晴空万里,朗日高悬,剑光划过如同流星坠地,缩为三尺青锋,出现在了洛映白手中。 天也晴了。 洛映白把剑递给夏羡宁,淡淡笑道:“都市王说的对,咱们两清,不过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拦路,不瞒你说,我虽然看上去很帅很温柔,其实脾气也不太好。” 都市王的脸色不太好看,倒也没再说什么,洛映白和夏羡宁上了车,刚刚熄火的车子很顺利就发动了,不一会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然后“哗啦”一声,都市王手里的笏板碎了。 这不是用作装饰的笏板,而是他的兵器,刚才用来偷袭洛映白的利剑就是笏板化成的,相当于大热大恼大地狱的门面,现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碎了? 都市王错愕之余,顿时想到了夏羡宁刚才用收魂瓶撞他笏板的那一下,终于没忍住“呸”了一声:“娘的,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他们长流派没一个好东西!” 他又没伤着洛映白,不就是象征性地比划了一下吗?! 洛映白扒着车窗回头看,也看到了这一幕,差点笑死,回手锤了夏羡宁一拳:“你可真是缺德了啊!” 夏羡宁道:“彼此彼此,跟你比还差一点。” “你真能装,周围没了别人,就又开始以下犯上,没大没小。” 洛映白撇了撇嘴,又说:“不过地府这个有锅就往阳界推的毛病还真是没完没了,我觉得应该建议路珩一下,等他上任,就把咱们长流派的口号给改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吧,这样比较霸气。” 夏羡宁真诚地说:“我觉得他可能会选择卸任。” 洛映白大笑道:“那个龟毛,就他事多!” 夏羡宁的小公寓跟拍摄基地的距离很近,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上楼进屋之后,洛映白发现这地地方不大,也没什么家具,估计连夏羡宁自己都很少来。 洛映白打个响指,将窗户弹开通风,笑着说:“你怎么弄了这么套房子?” 夏羡宁道:“一个大学同学搞房地产,开始卖不出去,我就买了一套。” 洛映白点了点头,巡视领地一样在小屋子里转了一圈,又问:“羡宁,这里能不能洗澡?我好想洗澡啊!” 夏羡宁道:“可以。” 洛映白点了点头,顺手把衬衣脱了下来,十分讨人厌地往旁边一甩,衣服飞到椅子上,一半挂住一半拖地,他光着膀子,非常熟门熟路地找了件夏羡宁的半袖穿,说道:“今天这一天真是累,我都困了。” 洛映白的皮肤是奶白色的,即使过了大半个夏天也没有晒黑,他平时穿着衣服显得很清瘦,但这样一脱就能看出来身上流畅紧致的线条,肌rou线条分明,却并不夸张。 夏羡宁看着了一眼就赶紧把目光移开了,洛映白的衣服穿得很快,可是他移开眼睛之后,满脑子又都是刚才看到的景象。 两人从小一个被窝里睡觉,一个浴缸里洗澡,别说是洛映白脱衣服,就是脱裤子他也不是没见过,本来换个衣服不应该想多,可是因为了解了自己的心意,这个平常的举动在他的眼中却又变得格外不同。 夏羡宁不可抑制地想起上一次手抚过那皮肤的触感,光滑、细腻,在夏日里又有些沁凉,最后一点点沾染上他的体温…… 夏羡宁忽然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洛映白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门砰一声甩上了,他忍不住道:“羡宁你干什么?我想洗澡刷牙睡觉呢!” 夏羡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等着吧,我也要洗澡。” 洛映白一推门,发现这小子居然把门给反锁了,里面果然传来放水的声音,他道:“你洗澡我在旁边刷牙总不影响吧!让我进去——” 夏羡宁道:“影响,影响我发挥。” 洛映白忍不住笑了:“难道洗澡还要打着滚转着圈的洗吗?发什么挥你。” 夏羡宁不理他,自顾自将自己泡进了装满凉水的浴缸里。 他这个小公寓里没什么好玩的东西,总共也就一室一厅一卫这点狭小的空间,洛映白只好坐在大厅里等着夏羡宁,他闲的无聊,又跑到卫生间门口靠着,说道:“羡宁,洗完了嘛?” 夏羡宁:“……我刚进来不到一分钟。” “今天超凶的啊你。” 洛映白夸张道:“啧啧啧,这和前两天跟我说‘洛映白,我喜欢你’得还是同一个人吗?人家都说到手了就会腻,你呢,是表白了就六亲不认,羡宁啊,你可真不是东西。” 夏羡宁:“……”他还没到手呢。 洛映白眉眼含笑,语调轻快,那句“真不是东西”说的软绵绵的,非但没有威慑力,听上去反而有种别样的暧昧之感,透过浴室的门,悠悠飘进了夏羡宁的耳朵。 夏羡宁一针见血:“你这么无聊,是不是手机没电了?电视下面的抽屉里有充电器。” 洛映白:“……哼,就不充,谁说我要充电的……对了我想起来了,羡宁,你今天说要给我唱歌还没唱呢!” 夏羡宁大概是烦的要死,又不搭理他了,洛映白忍不住一笑,悄悄把电充上,这时,夏羡宁的哼唱声忽然低低响了起来。 浴室的门上有镂空的精致花纹,并不隔音,因此夏羡宁的声音虽然不算大,洛映白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他唱的是一首老歌,名字叫《幸运星》: “……每次我痛苦和生气 你对我说不可以跌了不起你我永远不必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