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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莫名的怒意从心底升起,却有更多的,面对失去的惶恐与茫然。 可那明明,本就不该是属于他的东西。 当年,他曾斥责过对方不知廉耻,可他自己今时今日的不舍与留恋,又怎不是肮脏不堪,又令人不齿?! 可纵然再是不堪,封晏舟还是想要问问他的槐花仙,是不是真的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将他放弃与放下了。 可他怎敢又怎能,在如今的状况下将这话说出口。 他所能问的,也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鸢儿怀的,当真是陛下的骨rou?” 封晏舟努力掩饰着他心底的恐慌与祈求,连他自己脸上究竟是何等的表情,都无法知道,也无法控制。 等眼看着对方大笑着说出“朕与皇后,已成婚六载,皇后方才有孕。此乃天大的喜事,皇叔也该同喜才对”,封晏舟便觉得,他心尖上的那块rou,终于,还是被撕扯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的槐花仙口中说出的话语,而是沉于对方眼底,让他无法错认、更无法欺骗自己的,恨意。 封晏舟就像是将要溺水的人,竭尽全力却又徒然地,想从面前的楚怀瑾眼中,找出一丝往日的温软情意,可他此时所能读出的,却只有能将他全身的血都冻结的冰冷怨怼。 于是,这位刚刚得胜而归的摄政王,最终却像是丧家之犬一般,惶惶而逃了。 02 此后三年,封晏舟对那已然不再属于他的槐花仙,仍是魂牵梦萦,却再不敢去过问宫中所发生的的事,更是鲜少再踏入那对帝后所居住的后宫。 他怕有些事,若是亲耳听到了,亲眼见到了…… 那股在他心底越烧越旺、浑黑肮脏的嫉妒之火,将会再无法遏制地焚尽一切,将所有人都拽入万丈深渊。 03 封晏舟将他安插在宫中的大半人手都召了回去,没想到,却又因此生了祸端。 平东王薛应川素来野心勃勃,朝廷下旨削藩,他便应声而起,勾连西、北两郡,三藩共同叛乱。 此事封晏舟早有预料,平叛也有条不紊,然而却万万没想到,薛应川这条毒蛇会趁着他疏于防范,与龙椅上的那个青年有了往来,甚至在大厦将倾之时,将天真又轻信的帝君写给他的两封书信,尽数昭告天下。 也幸得封晏舟掌国十二载,宁国从内忧外患、满目苍夷,变成如今的河清海晏、百废俱兴,甚至在这天下的许多地方,已是只知摄政王不知君。 他此时便是要改换了国姓,也易如反掌。 否则,就凭那御笔书信中对他的怨怼话语,说不准薛应川便要借此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来。 若是到了那一步,他的槐花仙怕是真要被,狼子野心的平东王与朝中某些还妄想要扳倒他的朝臣们,联手逼上不归路了。 04 封晏舟看着那两封从薛应川府中搜出的书信,心中五味成杂。 他虽有谋国之心,并且时日已未远,可他从未想过,在此之后要将前朝的血脉除去。 甚至,在改做了新朝的公主与驸马之后,那一对小儿女应是过得更恣意与快活。 可看着他手中的书信,那字里行间的恨意让他心惊,而满纸的恐惧不安,却让他的心都被拧得发疼。 封晏舟便想要再不管鸢儿知道了会如何做想,冲进瑞阳殿中,把胸膛剖开,将他那一颗心,拿出来给他的槐花仙看。 让他看一看,这心上究竟是刻着谁的姓名。 05 封晏舟原本是打算徐徐图之,慢慢修复他们二人之间的裂痕。 然而,他留在青年皇帝身边的侍女玉蝉却传信来,说他的槐花仙,竟是心生了死意,还想要用毒酒设宴,带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封晏舟听着亲卫的禀报,脸上神色如常,心中却是一片后怕与无措。 他怕他这次若是不知情,他的槐花仙要是死了,该怎么办;他更怕他拦得住这一次,拦不住以后,又要如何。 之后几日,封晏舟夜夜难眠,直到他要赴那生死之宴的前一日,他才喃喃自语地想了出来:“他若是真死过一次,兴许就会悔了、怕了吧……” 于是,那藏在床榻下已被搜走的毒药,又被换上了令人昏睡的药。 封晏舟只等着,待楚怀瑾“死而复生”了,他要好好地,与他的槐花仙将一切都说清楚。 他不求这人不再恨他,他只求他,别担忧、别惧怕、别……连活都不敢活了。 06 时隔三年,封晏舟再次踏入瑞阳宫那夜,正值仲夏。 他看着漫天的繁星,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那场始终未能看成的流萤。 于是,尚不知这一夜将要发生何事的封晏舟,便无法抑制地在心底期盼着,也许等经年之后,他的槐花仙将恩怨放下了,他还能有机会带他去溪畔,看看那些星星点点的萤火。 07 然而,在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经年”可以等。 “太子并非楚家血脉,摄政王日后不必斩草除根,还是为鸢儿留下此子吧。”楚怀瑾这个大宁的最后一位皇帝把话说完,就将手中已端起三次的毒酒一饮而尽。 他的摄政王却是在片刻的惊愕与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槐花仙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可是说…… 封晏舟的心中犹如擂鼓,他的一半心神仍是不敢置信,而另一半却已然满是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