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夏时好像只在他身上有股执念,对于其他事情倒是十分随性。后来了解深了叶北周才知道,她有时候看似淡定自若,实则慌的一批。 就像现在,面上不显可能心里已经把他祖宗都问候遍了。 “我祖辈年岁已高,你还是放过他们吧。” 夏时语气平缓:“一般来讲女人比男人活得久,我等着去你坟头蹦迪。” 他扯唇:“那你可能得等一辈子了。” 夏时忍耐地闭了闭眼,没说话。 十来分钟后,车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 “你绑我过来,就为了吃日料?”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不行吗?”叶北周慢慢靠近,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沙硕感,“你不吃就看着。” 夏时:“……”神经病。 进了包房,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桌上摆了几样寿司,都是以前他们经常来吃的。 叶北周吃饭时话不多,夏时无事可做,看起了下周的排班表。看完,又翻了翻娱乐新闻。赵含烟这几天已经连续霸占热搜前三。昨天是恋情曝光,今天是爆出跟李逸钦合作拍电影。 还真是风生水起。 就在她以为这顿饭要全程没有交谈的时候,叶北周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回来?” 她指尖一顿,缓缓抬起头。对面的男人眼仁漆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样的眼神,莫名让人觉得专注和炙热。夏时的心没由来跳快一拍,呼吸一顿,暗忖自己没有出息。 “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 叶北周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沉了几分:“我问你,为什么回来。” 夏时神色自若地说:“我母亲想要回来定居。她说落叶归根,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最喜欢榕城。” 她一脸坦然,叶北周心口却涌上一股莫名的焦躁。他拿起湿巾,借着擦手的动作慢慢抚平情绪,才又开口:“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当做没这回事。” 她微微一怔:“后悔什么?” 他抬了抬下巴,“分手。” 夏时一时间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从没看清过叶北周。之前是,现在也是。参照他以前的态度,这些话就像是隔着薄雾的远山,让人捉摸不透。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叶北周是不喜欢自己的。 她盯着他脸色,说得心惊胆战:“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叶北周神色僵住,半晌没有说话。他喉结滚了滚,片刻不屑地啧了声:“你觉得可能吗?” 夏时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你没有后悔,我也没有,这样很好。况且……你跟纪云汐更合适。”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和她合适了?”叶北周脸色黑得堪比墨汁。 “我就是……感觉。” 叶北周没有忽略她眼中浮现出的惊慌,心头一软,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后悔离开我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不用逞强。” 夏时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是谁给你的自信? 他大度地说:“我说了可以不计较。” 夏识黑人问号脸。 谁管你计不计较?这些她并不需要好吗! 这几年的生活让她彻底顿悟到——人间正道是单身。 喜怒哀乐不再因为一个人,所有思绪都由自己主导,她喜欢这样的轻松和自由。 夏时认为应该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她回来可不是遭人嫌弃来了。 她微微抬眼,清亮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叶北周脸上,平静地说道:“当初追你的时候我很快乐。” 叶北周扯了扯嘴角:“看得出来。” 夏时一顿,随即飞了一刀过去,“但是跟你分手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她的态度一如当初分手时没有犹豫,语气坚定:“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更不用怕再被我缠上。” * 叶北周到现在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偶然的一个失约会罪大恶极到这种地步。 他烦躁地走向浴室,砰地一声摔上了门。洗完澡,那股烦闷并没有消减多少。他随手扔开毛巾,走到酒柜旁正想为自己倒上一杯酒舒缓情绪,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北哥,出来喝酒吗?”冯洛很是亢奋,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前两天才被喝吐。 听见他的声音,叶北周更烦了。眼前都是他拿着名片嘚瑟的样子。 “喝你妈!” 他将手机扔到台面,一张白色卡片顺着飘到了地上。本不予理会,但那上面清晰地印着夏时的名字。 缓了几秒,他弯腰捡起来。 叶北周看着这两个字,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失约的第二天,夏时找他去坐环城轻轨。一趟完整的线路跑下来刚好是一个小时零三分十四秒,她全程认真地看着风景,就像在为自己的人生保留什么。然后坐到终点时,她十分平静地提了分手。 她说:“叶北周,我用了太多时间来喜欢你,以后我想去做自己的事。” 她说到做到,从此便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留一点余地。 叶北周出神地盯着电话号码良久,踌躇地拿起了手机。 他将数字一个一个输入进去,接着慢慢将电话贴在耳边。听筒里响起一串悠扬的音乐,等待的间隙心里竟然莫名滋生出一股紧张感。 大约十几秒后,一个慷慨激昂中气十足的男音忽然冒了出来:“压力大了‘快男’多。万向综合医院可以帮您坚持不‘泄’,‘性’致勃勃,摆脱‘男炎’之隐!咨询电话……” 叶北周:“……” 第六章 跟叶北周的谈话算不上愉快,再加上遇到了纪家兄妹,夏时心情莫名烦躁。她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了很久才勉强睡着。 迷迷糊糊中,竟然梦见了第一次见到叶北周的场景。 * 十六岁的夏时相比现在,性格要开朗许多。 她是在高一下学期转到榕城十二中的。头一个月的过渡期里,听同学私下讨论最多的名字就是叶北周。 ——十四班的叶北周因为打架被停课了。 ——被他打的那个同学在医院里躺了二十多天,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叶北周脾气不好,家里还有钱有势。惹他就是找死。 这个无所不在的名字和那些不知真假的事例融合在一起,叶北周这个人渐渐在夏时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具象—— 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并且长着一张坏人脸。 榕城的高中不分文理。十二中全年级前面三个班是火箭班,夏时在二班。 坐在前桌的林以蔓拿她的卷纸改完错题,为了表达感谢,大方地同她分享了一个八卦:“听说今天咱班还要来一个新同学,小夏,你这下可有伴了。” 接着又问:“你猜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女都好啊。” 夏时对新同学倒是没什么兴趣,就是高兴自己终于可以有一个同桌了。 课间她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就发现教室里安静的得有些古怪。凭着她敏锐的洞察力,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暗戳戳地朝一个方向瞥。 她顺着看过去,原来是新同学到了。 男生留着一头顺毛,侧脸轮廓分明,鼻梁笔挺,人中到下巴的线条削劲又不失优美。他看着窗外,睫毛轻轻颤动,那一块角落仿佛单独撕裂开来。 夏时迟疑着走过去。前座男生正一百八十度扭着身子在跟新同学说话。上课铃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夏时勉强捕捉到了“叶北周”三个字。 来一个新人就要被科普这个人的光辉事迹,叶北周到底是怎么个魔鬼的存在? 她拉开椅子坐下。男生听到响声,转头瞟了她一眼,将长腿往回收了收。 这个举动令夏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这节是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口沫横飞,夏时发现新同桌的桌面上光溜溜,礼尚往来地将自己的书往他那边挪过去。 “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看。” 这是个最简单有效的示好行为。 同桌是每天在班级里接触时间最久的人。所以相处得愉不愉快对夏时来说很重要。 男生似乎对她的举动有些意外,挑了一下眉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谢了。” 好意被接受,夏时内心有几分欣喜。可能同样作为转校生让她产生了革命友情,趁着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她悄悄挨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同学,刚刚李越是不是在提醒你远离叶北周这个人?” 男生沉默几秒,慢悠悠开口:“你怎么知道?”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一出声便引得夏时耳根一麻。她忍住要挠耳朵的想法,拿起笔在本上写了一句话: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 夏时想了想,又写下一句:因为惹了他要挨揍。 “第一组最后一座!你们俩,说什么呢?!”老师声如洪钟吓得夏时肩膀一抖,下意识攥紧了笔杆。 “刚回来就不老实!我问你话呢!站起来!” 在课堂上被这样训斥的经历对夏时来说少之又少,脸刷的就红了。她深吸口气,刚要挪动椅子,新同桌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男生个子很高,骨骼舒展。大声说话时音色有些冷:“讨论问题。” “讨论问题?那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头一撇,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