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节
“小子,你们也太天真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怪怪的腔调。 众人神色一震,猝然抬头。 但见门栏之侧,斜倚一人,红衣卷发,容美妖冶,笑意盈盈,竟然是炽陌。 “你怎么又来了?!”本就十分暴躁的郝瑟顿时更暴躁了。 炽陌瞥了一眼郝瑟,抬臂将手里一个卷轴扔给了尸天清:“天清美人,瞧瞧这个。” 尸天清一脸狐疑看了炽陌一眼,展开卷轴,瞄了一眼:“这是何意?” “啥子鬼?”郝瑟、文京墨和舒珞也探头。 但见那卷轴之内,写着一连串的人名,人名之后,还列着年龄、官职,年月日,粗略望去,应有十余人。 “这是近五年来,全国莫名暴毙的官员名单。”舒珞翘脚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你们看看第五列、第七列、第十二列,和倒数第三列这四人。” 郝瑟立即将目光投向炽陌提出的那几人,仍旧是一头雾水:“然后呢?” “第一人:贺安,时任七品兵马副,死于去年七月三日,死因不明,天顺三年之前,乃是沙州县衙的一个捕头。”炽陌不紧不慢道,“第二人:汤岁成,时任肃州县令,死于前年六月二十,死因不明,二十年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沙州县衙的师爷;第三人:苗琪,时任七品府推官,死于大前年二月初八,以前不过是沙州县令的一个书童。” “西北……沙州……”郝瑟瞪大双眼。 尸天清、文京墨同时面色微变,舒珞更是面色发青。 炽陌瞥了一眼舒珞,嘴角一勾:“而且,根据小道消息,这三位大人,在死前几月,都来过南京,而且,皆是死于——马、上、风!” 一室死寂。 “舒公子,我说的这些,敛风楼是没查到,还是——”炽陌歪头看着舒珞,“查漏了?” 舒珞眸光一沉。 “别在那阴阳怪气的!”郝瑟厉喝,“那这最后一个人呢?” 炽陌目光转向郝瑟,勾起嘴角:“第四人:毕贵之,死前官任太医院使,五年前告老还乡,老死在家中,二十年前,任沙州县令,主查黎家灭门案,可惜什么都没查到。” “也——死了……”郝瑟喃喃自语。 “是,据说是寿终正寝,死得很安乐呢。”炽陌笑挑眉,“你们猜,此人是不是一死百了?” “你是说——”舒珞神色肃凝,“纪飞?” “总算你还不太蠢。”炽陌哼了一声。 文京墨皱眉。 尸天清和郝瑟齐齐看向舒珞,一脸疑惑。 舒珞沉着脸:“纪飞死后,纪阑生不如死,这是凶手最残忍的复仇方式。” “琭言的意思是——父债子偿?”尸天清皱眉。 舒珞沉默。 “这毕贵之可有子女?”文京墨提声问道。 “的确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而且,恰好就住在这南京城中。”炽陌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此人与你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众人不禁大惊。 “我们见过?是谁?”郝瑟大叫。 “上次在莫愁湖中险些撞翻你们画舫的那个小少爷,毕荣华。” “诶?!” * 南京南城,花市大街,有两间茶坊临街而建,一个在西,名为白瓷茗居,一个在东,名为泥炉小栈,隔着一条街道遥遥相对。 白瓷茗居之中,常有秦淮河边花船花楼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前去饮茶论诗,茶坊之内,只接待女客,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而对面泥炉小栈,则是毫无忌讳,只要肯掏钱,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文人墨客,皆是热情欢迎。 白瓷茗居之内的茶,甚是讲究,皆是新茶雪水,茶香扑鼻,三里之外皆可闻。 泥炉小栈里的茶,却是粗制滥造,都是多年的茶沫,可谓喝一口,难受好几天。 可偏偏,这泥炉小栈里的客人,比白瓷茗居内的客人多了足足一倍,且多选临街的座位,还一喝就好几个时辰——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嘛…… 自然是醉卧之意不在酒。 坐在泥炉小栈窗口,就能遥望对面白瓷茗居流苏珠帘之后美人们烹茶莺歌的倩影,莫说茶沫子,就算是白开水,恐怕也供不应求。 前来白瓷茗居品茶的姑娘,一般都是未时来,申时走,所以这泥炉小栈的客人们,就必须要提前一个时辰去占位,否则迟了,怕是连茶沫子都品不到了。 * 申时未到,泥炉小栈之中,早早人满为患,尤其是临窗的十桌,更是供不应求,基本都是七八人塞在一桌,十分拥挤。 唯独最中间的这一桌,特立独行,只坐了一个眉目凶狠的锦衣少爷,旁边还候了四个眉目清秀的小厮。 一人独占一桌,可谓十分嚣张,可旁边的茶客,却皆是敢怒不敢言。 “瞧瞧,又是毕家那个少爷,你说他天天来,也不嫌累的慌。” “行了,你能和人家比吗?他家里有的是钱,就算把这整间茶坊包下来也不奇怪啊。” “有钱怎么了?这南京城里有钱的人多了去了。” “嘘,小声点,这毕大少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老子原来可是高官,我们的罪不起。”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行了行了,别说这毕大少了,你们难道不觉得得今天这泥炉小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后面那间雅间,今日居然来了客人!” “啥?就那个又黑又冷的雅间,怎么能有客人?” “真的,我占座的时候看到了,好像是三个公子,穿得还挺富贵的。” “切,定是外地的公子,不知道行情,以为雅间就是好地方,却不知这泥炉小栈的妙处全在这窗口啊。” “嘿嘿嘿,说的是。” 窃窃闷笑声中,坐在中央的毕荣华摇着花哨的扇子,伸长脖子扫射对面的白瓷茗居,一脸烦躁:“甲乙丙丁,看到没?” “没啊,少爷!” “没看到,少爷!” 四个小厮探着脑袋东瞅西望,频频摇头。 “真他娘的怪了。”毕荣华一脚踩住椅子,狂摇扇子,“好端端一个美人儿,咋说不来就不来了?” “我说少爷,要不算了吧,或许那个姑娘只是偶尔来,我们这样天天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小厮甲道。 “对啊少爷,何况那个姑娘,你只看见了上半张脸,下半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用这么痴情吧。”小厮乙道。 “半张脸怎么了?!”毕荣华扇柄噼里啪啦在四个小厮脑袋上一串敲,“就算只有半张脸,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可是少爷,你不觉得奇怪吗?那美人那么美,咋就能和少爷你看对眼了呢?就少爷您这尊容——”小厮丙捂着脑袋道。 “少爷我是玉树临风!”毕荣华顿时大怒。 “是是是,少爷您是玉树临风,可是那美人——”小厮丁压低嗓门,“小的总觉得有点邪性,尤其是那眼睛,鬼森森的——” “你懂个屁,那是美人朝本少爷暗送秋波!”毕荣华怒拍桌面,发出“啪”一声巨响。 四周蓦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射了过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少爷这么玉树临风的公子吗?!”毕荣华双眉一竖,凶狠大喊。 四周茶客纷纷闷笑,移开目光。 “给本少爷继续盯着!”毕荣华噗嗤一屁股落座,又开始烦躁摇扇子。 而同一时间,泥炉小栈那间又黑又冷的雅间内,一片诡异宁静。 尸天清和舒珞端着茶杯,对视一眼,同时品茶,沉默。 郝瑟捏着茶杯,脸皮隐隐抽搐。 炽陌斜眼瞅着郝瑟:“我怎么觉得,这位毕大少和某人很像啊?” “说谁呢、说谁呢?!”郝瑟拍案而起,“老子帅裂苍穹颜冠九州,这个纨绔少爷哪里比得上老子一根脚趾头?!” “噗——”尸天清和舒珞同时喷出一口茶沫。 炽陌眉峰高挑,冰蓝眸子转向二人。 “咳,阿瑟所言甚是。”尸天清点头。 “嗯,小瑟说的对。”舒珞颔首。 炽陌眨了眨眼,不禁乐了起来:“睁眼说瞎话——” “文书生磨磨蹭蹭干嘛呢?!怎么还不上场?!”郝瑟气鼓鼓回坐,瞥了一眼茶杯,“啥子破茶,太难喝了。” “小瑟莫急,千竹应该快到了。”尸天清将郝瑟的茶水倒入旁边的闲置茶杯,添了一杯白水。 “要我说,直接把这个毕大少绑回去,然后逼他做饵,钓那个宛莲心出来不就得了,干嘛弄这些婆婆mama的破事。”郝瑟灌了一口水。 “小子,你是不是傻?如今宛莲心在暗,毕荣华在明,我们根本无从知晓毕荣华身边是否有宛莲心的眼线,若是我们冒冒失失去绑人,打草惊蛇,真逼得那宛莲心放弃报仇,退隐江湖,以后再抓她,恐怕是难上加难。”炽陌扫了一眼郝瑟。 “有敛风楼在,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去?”郝瑟不以为然。 “小瑟,这宛莲心能避开敛风楼的信息网这么久,怕是背后不简单,不可大意。”舒珞轻叹道。 “呦,舒公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炽陌冷嘲热讽,“我还以为敛风楼早已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了呢。” 岂料话音未落,就换来尸天清和郝瑟两记冷眼。 炽陌脸上的笑容一滞。 舒珞微微一笑,抬眼看着炽陌:“敛风楼的事,自是不必炽公子cao心。” “就是,你算哪根葱?!”郝瑟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