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刘荨道:“这不要了吧?他这么能干,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司俊道:“虽是如此,但我觉得孔瑾会主动请缨。” 刘荨惊讶:‘为什么?“ 司俊道:“孔瑾是你亲自邀请的第一人,他受到的关注太重。为了今后仕途,他一定渴望得一场大功劳。” 刘荨摇头,道:“孔瑾献策,这功劳已经够大了,还不够吗?” 司俊道:“如果说贡献,这贡献其实够了。但孔瑾是想给陛下的臣子们留下,他愿意为陛下赴险甚至赴死的印象。他要展现的除了自己的才华,还有自己对你的忠诚。若不这样,他如何比得上益州原本班底?就算要做臣子,也是有野心的。” 刘荨眉头紧锁。 司俊道:“小草若不愿意,也可阻止。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孔瑾所说的话。” 刘荨愁眉苦脸:“我肯定是不愿意他去冒险的。虽然这对其他人不公平,但从这献策,就看得出来,孔瑾是名副其实的人才中的人才。让他冒险,我真的舍不得。不过……好吧,看他怎么说服我。如果他不能说服我,我就不让他走。作为皇帝,我就是这么任性!” 司俊无奈笑:“好。” …… 于是刘荨将要派人去四处州郡宣旨的消息公榜贴出,这件事在开春之前都有效。 毕竟春耕是在开春之时。 听到风声的贤人们加快了奔赴益州的脚步。他们都知道,这事虽然冒险,但绝对是出人头地的捷径。只要能安全宣旨归来,无论成功与否,肯定就有官做。 不过他们也好奇,这件事是谁提议的。 刘荨要宣的旨意主要是两个意思。 第一个是,朕现在在成都,要重建朝廷,爱卿们快来朕碗里,朕等着你们,明年年中朕就要组建班底了,过期不候,就算以前你有官职在身,朕重新定了班底,你的官职就算是被撸掉了哦; 第二个是,朕现在要推广新粮食,作为天下之主,大汉每一寸土地都理应受朕管辖,和朕一起推广新粮食。朕会派天师去各个势力宣旨,所有得到旨意的势力,第一是要积极配合推广宣传新作物的事,第二是要立刻随着宣旨的天师来成都拜见朕,朕要重新整合这天下势力。如果你们不亲自来,那就是背叛朕。 当然,朕知道,有可能有各种事拖住你们的步伐,比如生老病死之类。但是没关系,如果你们不能亲自前来,就派子嗣,带着兵符和官印一起来。朕给你们重新整合好官职之后,你们事情忙完直接赴任就成。赴任的时候,朕会让你们带上种子和农官,一起去新的任地推广新粮食。 如果这方势力并非原本大汉任命的势力,朕也给你们归顺的机会。你们只要亲自来成都叩拜朕就成了。朕会给你们官做,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也会给你们种子和农官,一切按照正常任选的地方官的待遇。 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其实这些旨意很简单,但合在一道旨意里颁布,就很有意思了。 你到底是来成都领种子呢,还是不领呢?你来领了种子之后,是去新的赴任地,还是不去呢? 如果你不按照旨意做,就表示你是叛出了大汉不说,也享受不到皇帝陛下提供的好东西。 皇帝陛下顺利甩锅,如果哪个地方没有推广新作物,就是这些乱臣贼子不听话的缘故。 到时候各地不占良田的新粮食丰收,百姓们得到恩惠,各个丰衣足食,你们领地却要勒紧裤腰带,你说你治下的百姓,是逃走呢,还是逃走呢? 以现在皇帝陛下那拦也拦不住的声势,百姓们肯定很相信皇帝陛下推广的新粮食。他们即使有心造谣,也要考虑一下民间消息传播的速度。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能堵得住吗? 皇帝陛下提前放出这旨意,也是给各大势力反应的时间。 他不怕这群人不讨论,不制定对策。他要的就是这群人越讨论,越人心惶惶,越不坚定自己的立场。 孔瑾这献策,不是天真的以为,抛出这个饵,皇帝陛下就能一呼百应,那些势力主就肯投降,乖乖来成都朝拜,将领土献上。而是要让那些势力主手底下的人知道这道旨意,知道皇帝陛下这推广有何作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利”,可能是自己心系黎民苍生的抱负,也可能是高官厚禄的诱惑。 这道旨意,意在告诉心系黎民苍生的人,朕若平定这天下,定能让百姓立刻安居乐意,这新粮种就是朕的底气之一。若你们想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何不快快投奔朕? 这道旨意,也是告诉意在高官厚禄的人,皇帝陛下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将来,不,应该是现在已经是民心所向。皇帝陛下坐拥益州荆州,也是众多割据势力中实力最大的之一。皇帝陛下有大义、有民心、有实力,平定天下是早晚的事。成王败寇,既然你们侍奉的主公迟早会失败,你们迟早会成为阶下囚,为何不立刻弃暗投明? 许多还在观望的人,在听说皇帝陛下要派天使去各处势力宣这道旨意之后,不由叹息。 若皇帝陛下真的能掌控益州而不是傀儡,那么皇帝陛下的赢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剩下的赢面所有势力主再分; 若皇帝陛下不但能掌控益州,还顺利消化荆州势力,那么皇帝陛下的赢面就提升到了一半。无论是从后方储备还是军事势力,皇帝陛下已经屹立于所有势力之上,除非出现一个能人将其他势力整合起来,不然能胜过皇帝陛下的人几乎没有; 当皇帝陛下召来神龙之事传出后,皇帝陛下的赢面又上升了一成。因为大汉连代昏庸皇帝丢失的民心开始聚拢,他们开始重新对汉室燃起希望; 而皇帝陛下颁布这道旨意之后,皇帝陛下赢面至少有八成。这次,皇帝陛下在大义、利益、天意上,都已经站稳脚跟,民心所向,所向披靡。 剩下这两成败绩的可能性,不过是将所有不好的因素堆上而已。比如皇帝陛下突然驾崩,比如皇帝陛下和司俊内讧……这些都是内部原因。 也就是说,只要皇帝陛下自己势力不出问题,这天下再无皇帝陛下敌手。 为了个人荣辱,为了家族存亡,他们必须做出选择了。 第44章 冀州, 魏周府邸。 京城于泽被“天罚”之后, 于泽的势力并没有被击溃。 于泽手下众多将军纷纷自立, 最大的一支占据徐州,打败了多次进攻,已经算是站稳了脚跟。 其他的或占有一郡,或占有一城。北方乱成了一片。 讨伐于泽联军在入京之后,也分崩离析, 于泽势力尚未扫清, 他们已经各自攻伐。 魏周作为讨伐于泽联军中的盟主,是实力最强的人。 他先在青州作战, 又攻入了冀州。在刘荨和司俊吃下荆州之时, 他也终于攻下了益州和部分青州,成为除司俊之外, 地盘最大的军阀。 只是比起司俊益州早就已经统治稳固,荆州也一片形势大好,开始扫灭口贼,发展经济。魏周的地盘还是一片百废待兴之态。 魏家历代三公,为党锢之首,素有声望,一直对外宣称对汉室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被推举为联军之首。 只是现在皇帝陛下自己出来扛大旗, 他就很尴尬了。作为忠于汉室之人,他自然应该立刻去益州拜见皇帝陛下。然而,让他放弃手中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 去跟人俯首称臣,他如何愿意? 在和青州、冀州交战的时候,他暂且可以将此事搁置一旁不谈,大家齐心协力攻城略地。但现在暂时歇战,皇帝陛下的天使也要到了,他没办法再装鸵鸟,只能召集谋士们,商议此事。 谋士们在得知要讨论此事时,心里就明白了,魏周可不是他口头上宣称的那样忠于汉室。这也是个希望自立之人。 魏周道:“如今司俊小儿挟天子以令诸侯,要夺我军权,残害陛下,诸位有何高见,可破此局。” 魏周这话一说,就把整个会议的基调定下来了。 不管皇帝陛下表现得再像个真正的皇帝,他就咬死了皇帝陛下是个傀儡,他所敌对的是司俊。这圣旨,他是绝对不接的。 魏周以为自己作为盟主,以讨伐于泽联军发家,现在肯定是一呼百应。但他没想到,底下人并不是都给他面子。 鲁郡郡守孔礼立刻道:“魏公若担心陛下,为何不遣特使亲自看陛下情况。若益州真是陛下治下,圣旨乃是陛下本意,魏公岂不是担了反叛之名?” 孔礼话音一落,魏周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忠于魏周的人都面色不虞的看着孔礼。 孔礼一向刚直,此次助魏周进入冀州也是因为魏周三公身份。他不顾魏周脸色,道:“魏公作为世代忠臣之后,理应如此。” 魏周脸色更难看了。 废话,他当然知道如果是忠臣,“理应”如此。可他只是为了自立啊,谁愿意屈人之下? 这时候,魏周心腹薄赓道:“鲁郡守何出此言?如今贼臣作乱,朝廷南迁,魏公决心竭尽全力兴复汉室。然而,齐桓公如果没有管仲就不能成为霸主,勾践没有范蠡也不能保住越国。魏公若是不小心谨慎,遭了司俊小儿的道,陛下孤苦无依,岂不是汉室前程更加缥缈?” 孔礼知道薄赓是魏周心腹,薄赓之言,就是魏周所想。他心里一沉,道:“小心谨慎,不是更应该派人先去拜见陛下?不过是使臣,并不会损害魏公之事。陛下情况如何,一看便知。” 荀若见魏周神色,忙拉着孔礼衣角,打圆场道:“文贤,特使肯定也是需要派的。派何人,这也该讨论一二。魏公才攻下冀州,兵力疲软,休整才是现在重中之重。“ 孔礼压下怒火,干巴巴道:“是礼太过心急,魏公莫见怪。” 魏周很想现在就把孔礼拖下去砍了。但他正如荀若所说,他刚攻下冀州,根基不稳,当前不应与孔礼决裂。 孔礼身为孔子世孙,当代大名士,素有声望。他若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杀掉孔礼,定是有人以此攻讦他。 孔礼坐下之后,不再开口言语。魏周乐得见孔礼闭嘴,开始和心腹们讨论要怎么拒绝天使,要怎么保下这块地。 孔礼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握紧。 若他早知魏周根本心不在汉室,肯定不会与魏周里应外合,迎他入冀州。若是他再晚一些,能得知皇帝陛下之事,他定配合皇帝陛下,平定冀州叛乱。 现在他身陷寇营,魏周肯定不会让他离开。 荀若拍了拍孔礼的手臂,示意孔礼放松。魏周已经注意到他。 孔礼深呼吸了一下,装作无事的样子,心中已经如烈火焚烧。 此次商议不了了之。虽然魏周手下谋士甚多,但皇帝陛下使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阳谋就代表要破解,就必须撕破表面上那层脸皮。 当然,他们也可以简称天使是假的,皇帝陛下掌权之事是假的,甚至皇帝陛下本人都是假的。 甚至又谋士说,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突兀的出现在益州,肯定是司俊派人假扮,刘景也一定老眼昏花被骗了。 他们振振有词,说的魏周自己都快信了。 只是心中清醒的谋士则心中嗤笑。刘景老眼昏花,益州是司俊一言堂,孔瑾没见过皇帝也被骗了,说的好有道理,当浮一大白呢。 会议之后,孔礼心事重重回家,不一会儿,苟若悄悄拜访。 苟若道:“文贤,你此次太鲁莽了。” 孔礼苦笑:“我若不鲁莽,怎能确定魏周心中所想?” 孔礼直呼魏周性命,显然是气得狠了。 苟若劝道:“魏公心中如何想,我们在天使来之时,我们便一清二楚。你现在和他对着干,一家老小的命不要了吗?他可不像是外人所说那么宽和。” 孔礼道:“我不可能背汉,他若背汉,我迟早会被杀。覆巢之下无完卵,一家老小岂有活路?” 荀若叹息:“你已经确定益州之事为真?” 孔礼道:“我在益州也有友人。” 荀若苦笑:“也是。” 孔礼作为大名士,不说好友遍天下,但益州那么多能人异士,惺惺惜惺惺,和他交好的肯定不算少。虽然雪中送炭的人不一定有,给他递个消息还是可能的。 孔礼问道:“那文友呢?我听说,颍川不少家族已经派人前往成都,你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荀若苦笑:“瞒不住你。荀文已经赶往成都。” 孔礼惊讶:“你那弟弟不是在冀州避难不出仕,何时去往成都?” 荀若道:“在魏公攻入冀州前夕,明友急急出城,现在大概已经快到了。本来那时益州局势尚不明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所得消息是否是司子杰故意放出。荀家并不同意,但明友主意大,我虽为他长兄,也管不住他。” 荀若叹息道:“不过幸亏他当机立断。荀家现在也被监视,现在想要离开,大概是不可能了。他将荀尹也带走了。荀尹明明比明友还长几岁,却对明友十分信服,同为他伯父,连我也管不住他。” 孔礼不由道:“文友,说来说去,你管得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