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哟, 那沈风和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那他没说想和你复合吗？”路亭觉得沈风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要不是心里边还惦记着栗芷, 干嘛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地在法院附近晃荡。你说这能完全怪网媒狗仔捕风捉影吗, 搁在谁心里一合计，都觉得这事不正常啊。 栗芷有气无力地拖着下巴“嗯”了一声, 回答道：“他今天倒是说了，要重新追求我。” 路亭闻言挑了一下眉毛, 竖着耳朵洗耳恭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下半句, “完啦？” “不然呢？” “那他都说要重新追求你了, 你怎么回答的啊！”路亭听着都着急, 怎么这么激烈的事情到了栗芷嘴里就变得轻描淡写的, 跟“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栗芷想起离开医院前和沈风和的对话，支着额角笑了，“我跟他普及了一下情侣分手后复合会再分手的几率，顺便纠正了一下他的用词不当——并不是‘重新追求’，当初告白的人是我，他哪来的‘重新’。” 拿数据说话摆事实讲道理，听起来确实像是栗芷能干出来的事。路亭在心里再次感叹了一句学霸的世界她不懂，把栗芷的话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只觉得她这话里充满了深深的怨念，不禁将一直徘徊在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了，“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分手啊？” 栗芷念的是一年制的研究生，两个人分手的时候栗芷都快念完要回国了，眼看着‘八年抗战’已经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一年的黑白颠倒都熬过来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分手，“再坚持坚持不就好了？” 栗芷闻言，倒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其实说起‘坚持’，那一年里他们还真谈不上多艰难。 虽然中间隔着8个小时吧，但栗芷走之前，已经和沈风和商量好了时间，约好了栗芷在那边每天下午两点空闲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沈风和这边也不过才晚上十点钟，刚好忙完一天的工作。 两个人就这么每天一个视频电话的打着，虽然不能触摸到彼此，但也没觉得怎么影响彼此的感情。因为两个人相识相知的时间太久了，早就过了互相试探“你不秒回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的时段，与其说是煲视频电话粥，倒不如说是开着电脑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只不过偶尔想起来对方还在屏幕的另一端，抬起头来看看罢了。 栗芷那时候的室友也是个中国人，还对她们这种神奇的相处方式感到不能理解过，时间久了，竟然渐渐地开始羡慕起栗芷有这样一个‘又帅又懂事又会赚钱’的男朋友。 对于栗芷而言，沈风和像是一个她拼尽了全力才得来的奖励，就好像她一直觉得，是那些她走完了几乎大半个中国寄出去的明信片，才换回来一个蓦然回首对方在音乐喷泉下的等待。 因为是这样，栗芷一直非常珍惜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无理取闹。甚至沈风和为了科技而放弃出国机会的时候，栗芷也没有吵闹，而是默默地陪着他拿到了当时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到的b轮投资，才放心地出了国。 说一点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栗芷从沈风和开始创业的时候起就听他说过，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很重要，风口就那么几年，站在风口之上，就算是猪都能飞起来，可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没人知道下一个风口会在什么时候来，也没人能够保证下一个风口来到的时候他还能敏锐地一开始就察觉到。 栗芷知道科技对于沈风和的重要性，从理智上讲也知道自己就算“败给工作”也没什么，毕竟科技不仅仅是沈风和一个人的科技，还是同样放弃了出国机会的老胡、错过了就业季的华桑和其他几个没日没夜坐在出租屋里敲代码、调试新功能的兄弟的科技。 有担当、负责任的沈风和才是她喜欢的那个沈风和，要是他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反而不像是他了。 栗芷拿着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出了国，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理智客观地分析，但当有一些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出现的时候，栗芷才发现原来人的意志力是这样薄弱。 就好像某一天她因为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雨伞，被淋了一个透心凉在寝室里感冒发烧流鼻涕的时候，栗芷就没办法对着屏幕那边蹙着眉担心她的沈风和笑着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当然能照顾好自己，但是发烧到39度就算吃退烧药也只高烧不退的时候，相比于他给出的酒精降温法，她更希望这个时候沈风和能在她身边，带她去看看医生也好，帮她递过来一杯温水也好，只要他能在她身边就好。 再好像某一天因为y国国内政治问题，各个大学和学院的教授纷纷选择罢课上街游/行，她打电话过去跟沈风和分享这件天大的事，对方却刚刚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就连漫不经心频频走神的声音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没办法对沈风和说的“我们突然发现了xxx的问题，还好最后能够滚回”感同身受的喜悦，沈风和好像也并不热衷于了解她说的“明天要去听xxx的讲座，是个业内大牛哦！”到底有多厉害。 生活里这样鸡毛蒜皮的不快越来越多，两个人好像就这样渐渐走上了不同的世界线。 当初说好了要分享彼此的每一天，可到了后来，彼此的每一天已经不是对方所感兴趣的了。 栗芷比沈风和先察觉到这一点。 一年快要过完的时候，栗芷跟沈风和照例通视频电话。 她出国的时候读的法律，虽然因为和国内的法律体系不同，对于回国就业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但当时选择出国本来也只是为了不和沈风和分开，没有考虑那么多。但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栗芷得到了当时另一个专业的教授意外的垂青，对方十分欣赏她，甚至松口对她抛出了诱人的橄榄枝。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继续读下去就意味着还要继续两地分离。栗芷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再这么撑过一年，两年，对于异国又时差来说，实在太久了。栗芷本来想要自己做打算，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和沈风和商量一下。 对方眉宇间仍然带着因为缺乏睡眠和熬夜而引起的深深的疲倦感，听过她试探性的话后沉默了片刻。 栗芷也没有催，就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沈风和支持她继续念下去，还是希望沈风和开口叫她回来，但栗芷知道，只要沈风和说一句“要不你回来吧”，她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国。只要他一句话。 然而等待片刻，沈风和的回答是，“小栗子，你自己决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的选择。” 栗芷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才听出这句回答里的漫不经心，但她还有点不甘心，也没顾得上矜持，只是想要试图挽回一下，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等我回国，咱们就结婚吧？” 对方没有回答。 栗芷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见屏幕对面一直撑着额角不知道是不是在走神的男人抬起了眼，却是淡淡地说道：“你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栗芷就坐在电脑前默默地看着沈风和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站起身走到阳台上蹙着眉毛和对方交谈，看着他眉头一松，重新坐到电脑前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栗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很平静，“我说，沈风和，咱们分手吧。” 说是一时冲动也好，说是突然之间丧失理性想要他紧张一下哄一哄她也好，从来没有任性过的栗芷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怎么脱口而出的，但叫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在听到这句分手之后，只经过了短暂的石化，甚至都没有多思考一会儿，多挽留一句，就轻轻回答了一声。 “好。” “所以说啊，”栗芷抬手将一杯米酒一饮而尽，撑着额角朝路亭无奈地笑了笑，“你说人生是不是很有趣，我为了沈风和考得d大出的国，最后却因为这样做了，才和他分手了。” 第42章 路亭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到栗芷会和盘托出, 一只手还举着筷子, 上边夹了一片刺身半天没动, 直到栗芷自嘲地笑了笑, 这才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 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啊……那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也别太难过了。” 她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话，把好好的气氛都破坏了？ “我没难过, ”栗芷说起以前那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就一直很平静，见路亭蹙着眉一脸的担忧，朝她笑了笑, 说道：“我其实挺理解他的。” 其实后来再回想，栗芷觉得自己在沈风和那声“好”之后没有崩溃，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和沈风和迟早会走到分手的一天，所以经过了最初的呆愣以后, 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于后来跟沈风和说得那些诸如“既然这样, 那么如果不是非见不可, 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这样我可能会好过一点”的话, 说得也坦诚又冷静，栗芷觉得能在分手的时候心平气和地跟对方说“那你以后不要老熬夜,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情侣,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们了。 后来沈风和信守承诺真的没有再打扰她, 而她用了一年时间作为间隔年，四处做义工、旅行、兼职赚钱，之后去读了喜欢的专业，偶尔在新闻上看到沈风和的消息，才知道他的公司上市了，“沈风和”三个字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还是一个传奇。 栗芷抬手把路亭不上不下卡在半空中的刺身塞进她嘴里，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天底下分手得最平静的情侣了。” 路亭听她口气轻松地调侃，情绪有点复杂。 虽然栗芷是这么说的，但早些时候听说沈风和出车祸了，栗芷担心的模样也一定不是假装的，两个人毕竟在起一起那么久，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这种日渐加深的羁绊不可能说断了就断了的。更何况依路亭的判断，栗芷只是在某些事情上会采取理性的思维方式和做法，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 她知道栗芷间隔年的那一年在国外碰到了罗雍。后者好像也是他们天卓中学毕业的，和栗芷又是同届，念得d大中文系，也被奉为男神一枚，但罗雍其人虽然待人客客气气，却对栗芷十分殷勤。路亭看在眼里觉得如果当时栗芷已经名花有主，一进学校就和沈风和在一起，倒是和罗雍也挺配的。 但就是在栗芷跟沈风和分完手，最容易被趁虚而入的空窗期，两个人还在同一个义工组织里，栗芷都没有和他在一起。如果这不是因为她还没从何沈风和的分手中走出来，又是什么呢？ 路亭抬手拿起小酒杯跟栗芷碰了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祝我早日康复！” 栗芷“嗯”了一声，跟她举了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趁着路亭嘴唇还没粘到杯子就把杯子夺了下来，“不是说只喝一点点吗，你想早日康复，这杯就别喝了。” 路亭活生生地看着栗芷把她的酒杯拿走，也是欲哭无泪，舔了舔嘴唇拿出杀手锏，从一旁的包里掏出一本文件册来丢在桌子上，推给栗芷。 “喏，散布谣言的那个账户信息都在这里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栗芷一边翻开文件册，一边不走心地敷衍了一声，目光从那叠文件上扫过，很快就在那一大堆她也看不太懂的数据里发现了一个被铅笔圈出来的部分，旁边同样用铅笔备注了两个字——“霍谊”。 栗芷一愣，抬眼去看路亭，“霍谊怎么掺和进来了？” 霍谊就是她们庭老大陈姐的那个极品前夫，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和陈姐展开过异常惊天地泣鬼神的撕比大战，最终的结果虽然是陈姐获胜，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谈不上维护了法律工作者的尊严。 霍谊也算是半个成功人士，手上还经营着一家红红火火的公关公司。听说他手底下有几百的微博营销号，都是那种粉丝活跃度很高的大v，因此每笔业务的要价也很好。但栗芷一直以为霍谊只做正向引导的洗白生意，不知道他还染指这种煽动群众情绪的低俗营销。估计当年陈姐也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才瞎了眼嫁给这么个人渣。 但栗芷进入法庭的时候陈姐和霍谊的撕比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她倒是远远地见过一次极品前夫本尊一面，但作为一个新人来说，忙于将自己出轨丑闻擦干净反过来咬陈姐不顾家庭的霍谊应该对她没什么印象。毕竟栗芷就是个小透明，又不会对事情的发展走向起什么重要的作用。 路亭朝她摇了摇手指，“no，no，no，不是掺和进来，是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霍谊搞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次在网上散布谣言的事情很可能就不是针对沈风和，而是针对她们区法院甚至针对她们庭的了。至于科技，只能说霍谊这个时间点挑的非常好，他大约早知道有人要对科技下手，才能在舆论热起来之后这么准确地抛出“官商勾结”的爆点。 只是大概就算是霍谊也没想到，科技的沈风和竟然给出了这么一个比他更有爆点的澄清回应，瞬间就将舆论的焦点转移到了“沈风和的女朋友到底是谁”、“握草沈风和都结婚了？？？”的探讨上。 栗芷又翻了翻文件册，发现几处被圈起来的地方都备注上了霍谊的名字，“他就算再恨陈姐，也不至于傻到正面刚吧？” 毕竟这涉及到的并不仅仅是陈姐或者她们庭，甚至是区法院和整个法院系统了，霍谊就是做这份买卖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国家机关对名誉和社会公信力看的有多重。他这样做，不是主动送人头吗？ “我可没说他主动送人头，”路亭叹了一口气，霍谊可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要不是陈姐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凭借着直觉推断出来，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是他，八成还不知道要把哪个替罪羊当成是幕后黑手呢，“陈姐已经带着人去取证了，这事交给她来处理，估计要简单许多。” 路亭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又把栗芷跟上沈风和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虽然说大家分手各有各的原因和理由吧，但不撕比不吵架，他日再见还能心平气和地相处、对方有困难的时候还能真心实意地两肋插刀的，估计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还真是难找。 不过大约是她见识少，像陈姐和霍谊这样曾经相爱后来相杀到如此地步的，路亭倒也没见过。宁愿做出这种“在法律的边缘试探”的事也不愿意让对方好过的行为，也不知道是要多恨才做的出。 两个人当天吃完了饭就各自回家休息了，栗芷虽然只上了半天班，但因为下午精神太过紧张，忽然之间放松下来，顿时困意翻涌，回到家洗漱完毕便直接上床睡觉了。 半梦半醒间手机仿佛震动了起来，栗芷没正睁眼，乱摸了一阵找到手机，直接摁掉了关机。 vip病房里。 斯文俊秀的男人推了推鼻梁间的金丝镜框，将放在耳边的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啧，挂我电话就挂我电话，关什么机。” “该。”靠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微微蹙着长眉，因为不能起床没法阻止方景洲乱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无视自己的警告，“都说了这么晚不要打扰她休息。” 方景洲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瞥了他一眼，“现在是晚上九点钟。” 这要是放在平时，沈风和还能与他一战，但现在的沈风和连活动都受限制，只能卧床休息，方景洲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报报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小栗子一向睡得早。” 方景洲听完他这句话就笑了，口气里有点嘲讽的意思，“就你知道的多。” 没等沈风和说话，方景洲又接着说道：“怎么今天胆子突然之间变大了，之前不一直畏畏缩缩怕人家讨厌你的纠缠吗？栗芷看到你发的那条微博没把你直接打成植物人？” 方景洲觉得依照栗芷的个性，这种假设是非常有可能成立的。 沈风和显然对他的话表示不赞同，却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朝窗口方向偏过去，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半晌，方景洲听见沈风和淡淡的声音，“没有。” 这句话应该是回应那句没把他打成植物人的，方景洲在心里说了一句还用得着你说，我都看见你没昏迷成植物人了，又听见他说道： “你帮我去查一查散布谣言的人，我觉得不对劲。” 第43章 “法院那边已经查到了，是陈姐的前夫, 冲着法院来的, 和你没关系。”这些事情方景洲本不该和外人说的，但鉴于沈风和也是谣言事件的当事人之一, 便没有避讳。更何况就他看来，沈风和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查什么劳什子的幕后指使，而是——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你魂牵梦绕的小栗子找回来吧。” 要说这事情也是凑巧了, 下午路亭和栗芷在日料店吃饭的时候方景洲也在, 不过是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地在隔壁，听到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之后本来想拉开门和她们并成一个包间的，但手刚搭上两个包间之间的推拉门，就听见了路亭问栗芷的那句“你们到底是怎么分手的”。 方景洲怔了一下，已经拉开了一条缝的手就没有动, 站在推拉门前等着栗芷的回答——自从栗芷把沈风和甩了、后者差点突然只会工作的工作狂以后，方景洲就对他们分手的原因非常感兴趣。后来栗芷回来了, 他还特意问过对方, 不过后者大约觉得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说这么**的话题的地步, 也就一句话敷衍了他, 反而叫方景洲更好奇了。 毕竟, 他知道栗芷跟沈风和提分手的时候, 后者已经买好了跟她求婚的戒指。 作为沈风和一起长大的发小, 方景洲虽然直到栗芷回国进入区法院之前都没有见过她, 但是却一早就对“小栗子”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沈风和是什么人, 奶奶是跨国集团的董事长, 父亲在沈氏担任要职，母亲也出身d市显赫的家族，自己将一家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他自己呢，长得帅脑袋也灵光，从小到大没听过什么逆耳的话，眼睛长在脑袋上，骄傲自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