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沈风和怔了一下，半晌才把视线从她晃来晃去的两只脚丫子上移开，咳嗽了一声，淡淡地回答道：“应该是落在我办公室了。” 他把她抱去休息室的时候，本打算叫她直接睡在那里的，就给她脱了鞋，后来接到栗mama电话，抱起她就直接走了，栗芷的布袋子还是他的一个助理追着送过来的，至于鞋，早就忘到脑后了。 栗芷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话，却没有那么淡定了。落在他办公室了是什么鬼，她昨天睡着是睡着了，但应该没喝醉吧，沈风和这个形容，怎么好像她在他的总办里耍酒疯了一样——还脱鞋了？！ 沈风和没注意到她趋于崩坏的表情，视线不自觉得落在她光洁白皙的小腿上，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妈的，明明现在她只是挺邋遢地套了一个肥肥大大的袍子，可撑着手坐在晨光里的人却该死的比昨晚睡着的时候还要可爱。 沈风和撇开头闭了闭眼睛，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去给你拿鞋。” 栗芷一只脚搓了一下另一只脚的脚背，抻着脖子抬高声音，“谢谢啊！” 往外走的背影顿了顿，没回头，但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话，直接把栗芷怼得哑口无言了：“怎么谢？” 栗芷缩回脖子抿了下嘴。什么怎么谢，就口头感谢感谢呗。 等沈风和重新出现在门口把一双拖鞋丢进来的时候，栗芷已经顺手从旁边的床头柜上翻出一个电话线将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对方把鞋丢进来就转身出去了，好像是厨房里煮着的什么东西到了时间，滴滴地响起来。 栗芷趿拉着鞋子进了卫生间洗漱，再出来的时候，沈风和已经在餐厅摆好了碗筷。 是煮得糯糯的小米粥，和切成锐角扇形的鸡蛋蔬菜饼，还冒着热气，看起来非常令人有食欲。 栗芷在桌子对面坐下来，扫视了一下桌上的早餐，口气有点做作的夸张，“我真的被吓到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坐在对面的男人正低着头试小米粥的温度，闻言握着汤匙抬起眼，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楼下早餐铺买的。” 哦，她刚才明明就听见了粥煮好的提示音，还楼下早餐铺，她住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知道楼下还有个早餐铺，沈风和还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和以前一样爱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说的时候老沈家早餐铺吧，他家鸡蛋煎的可圆了。”栗芷拖着腮帮子夹了一块饼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咬了一口看着沈风和，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嗯，味道真的很不错。” 这句话在沈风和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后者才明白原来她说的是上一次他来借宿的时候早餐煎得鸡蛋。看来她今天心情很好，竟然还有精神讽刺他。 “休息得不错？” 是挺不错的。栗芷点点头，目光从沈风和身后冰箱顶上摆着的闹钟上划过，夹着饼的筷子一松，脸色也“刷”地一下就变了。 “现在是几点？” 沈风和淡定地咽下一口小米粥，“早上十点零五分。” 十、十点零五分就不算是早上了……栗芷抿了一下唇，“现在不是清晨吗？” 那她到底是睡了多久，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九点多？ 眉眼带笑的男人摇摇头。 那她还拓麻的吃什么早餐啊，上班已经迟到了好吗！栗芷差点扔掉手上的蔬菜鸡蛋饼直接甩手飞奔出去，不过沈风和在看出苗头的瞬间就出言制止了她，“我帮你请过假了。” 栗芷有点懵，“什么假？” “我说昨天科技的电梯滑梯，你受到了一点惊吓，今天需要休息一下。方……”沈风和硬生生地顿了一下，接下去说道：“你们方法官说知道了，请你好好休息。” 手中的蔬菜鸡蛋饼终于如愿以偿地掉在了盘子里。栗芷愣了一下，才勉勉强强“哦”了一声，诚挚地望着沈风和说道：“多谢了。” 男人已经喝完了碗里金黄金黄的小米粥，放下汤匙，修长的手指撑住下巴，一双好看的黑眸将她望着，老生常谈道：“怎么谢？” 感谢是应该感谢，但有些人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蹬鼻子上脸，栗芷抽了抽嘴角，咬下一口饼，扬起眉毛，“你说怎么谢？” 沈风和见她扬眉就笑了，黑得发亮的眼睛叫栗芷有些无法直视，“上次说有空去看看老谭，不如今天就去？” 栗芷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没想到他是这样打算的，想了一下，择日不如撞日，正巧工作日老谭应该有课会在学校，便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吃完了饭，栗芷把换下来的制服衬衫丢进洗衣机的时候，沈风和已经非常自觉地将碗筷收了进厨房套上了围裙和套袖。栗芷余光瞟到他微微弓着背认真地刷碗，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 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能吃到沈风和做的饭，就好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沈风和会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刷碗一样。在一起的时候没能见到的情景，没想到会在这么随意的现在见到。 栗芷没问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沈风和也没有提，两个人穿戴整齐走出去的时候沈风和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门锁，栗芷就赶紧打了一个岔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是工作日，大家都已经去上班了。电梯下来的时候里边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原来是某机关单位里的一把手，退了以后日子过得闲云野鹤，身子骨也硬朗，听说今年整个冬天都在海南那边待着，前些天才回来。 老爷子性格随和，爱说话，因为和栗芷她爸认识，平时在电梯里碰上也会说上两句。电梯门一开老爷子就乐了，瞧了瞧栗芷又瞧了瞧站在栗芷身侧的沈风和，说道：“恭喜啊。” 栗芷：…… “您这是哪儿的话？”上次碰见邻居也是，至于吗，不就是“找了个男朋友”吗，怎么谁见她都说一句“恭喜”？ 老爷子露出一个缺了颗牙的笑容，说话有点漏风，“听说你快结婚了，怎么都没听你爸提起来过？” 栗芷彻底懵住了。 他听谁说的她就快结婚了，跟谁结，去大街上抓个新郎来吗？！ 第28章 “您这是听谁说的？”栗芷觉得这事有点大了。听老爷子这意思还有点不满, 下次见到她爸可能还得质问一番呢, 她家那老头子想象力就更丰富了, 栗芷觉得自己得在源头将这件事情解决。 老爷子抬起眼皮瞧了一眼栗芷身后保持沉默的帅小伙, 笑眯眯地兜了一个圈子, 含糊地说道：“没听谁说, 大家都这么说，咱们小区里都知道，等着喝你喜酒呢。” 栗芷：……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沈风和抬手按住了电梯门，等老爷子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走出去、栗芷也跟出去了, 这才迈着长腿跟出了电梯。 栗芷瞟了双手插着口袋显得十分悠闲的男人一眼, 心思一动，忽然就有点明白老爷子是从哪听来的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消息了——上次她和沈风和回来的时候不是碰见他们那层嘴特别碎的邻居了吗，那时候只想着别被他误传她乱搞男女关系, 没想到谣言倒是没传, 就传喜讯了。说起来, 第一次跟她道“恭喜”的也正是那碎嘴邻居。 不过这时候老爷子已经晃晃悠悠去小区里的小公园散步去了, 栗芷觉得自己追上去解释沈风和不是她结婚对象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遂决定作罢, 准备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直接和那哥碎嘴的邻居当面澄清, 毕竟对方的影响力更大, 也省的她巴巴地跑去跟人家解释。 沈风和似乎对自己已经被内定为“栗芷的结婚对象”这件事不甚在意, 见栗芷歪着头看她, 只朝她宽容地笑了笑, 等到出了小区门口栗芷扬手要打出租车的时候才及时拽住了她，抬手扬了扬手上的车钥匙，“我开了车。” 栗芷定睛朝沈风和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觉，常去的馄饨店门口正停了一辆白色的路虎。 “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馄饨店也不是她家开的，总停在人家门口，不是挡了人家的财路吗？ 沈风和的回答也很冷静，“不然我停在哪里？你家小区的停车场我进不去。” 这话说得就有点抱怨的意思了，栗芷心道她没车她也进不去啊，但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哦”了一声就被沈风和牵着过去了，“你下次不要停在人家门口。” 沈风和不置可否。 栗芷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正赶上馄饨店的老板娘出门，四目相对间栗芷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对方完全没在意这车挡住她家门口的事情，看看沈风和又看看车子，最后悄悄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栗芷笑得有点勉强，八成这馄饨店的老板娘的误会也是根深蒂固了。 天卓中学并不在附近，而是在另一个教育资源云集的学区，虽然不是早晚高峰，但开车过去也尚需要一段时间，栗芷上车的时候想都没想习惯性地就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等车开起来，才隐隐有些尴尬。 男人坐在近在咫尺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拧着眉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侧颜轮廓英朗美好，非常适合拍下来去做杂志封面。 栗芷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刚刚还凝着眉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抬眼看了看后视镜。 栗芷摇摇头，本来想说谁要是嫁给他真是好福气，但转念想到对方刚被当成自己的结婚对象，便生生地转了话题，“没事，就是觉得你没去做模特，真是摄影界的一大损失。” 沈风和泰然接受了这个不虞之誉，打了一个漂亮的直角弯，偏过头扫了她一眼，“能从你嘴里听见夸奖，还真是不容易。” 嗯……这么大的怨念，难道是怪她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没有夸到位？ “沈风和，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早餐的？”以前如果不是栗芷给他带早餐过去，沈风和不都是随随便便就凑活了吗？这个人虽然聪明到令人发指，但似乎厨艺方面并不精进。 男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怔了一下，偏过头来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眸子里闪动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半晌，沈风和淡淡地说道：“咱们分手以后。” 栗芷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她不知道沈风和会做早餐，所以当然是在他们分手以后，栗芷本来就是问的具体时间，没料到他会用这个来当做时间节点。对于分手这件事，他似乎一直耿耿于怀。 想了想，栗芷决定换个话题，“也不知道今天老谭都什么时候有课。” 天卓中学对一线教师采取的是聘任制，除了班主任以外其他任课老师都不坐班，有课就去上，没课就算回家躺着也没关系，这种宽松又人性化的制度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竞争一个工作岗位。听说老谭早就不做班主任了，也不知道他今天去没去学校。 不过如果老谭没去学校的话，他们也不算白去一趟。对于栗芷来说，天卓中学留下了她太多的青春回忆，无论是欢声笑语还是热泪盈眶，都在回忆里镀上了一层金，栗芷也想再去看看那面并排刻着她和沈风和名字的状元墙。 沈风和没有接她的话，顺手打开了音乐，一阵悠扬但略显惆怅的小提琴旋律便流泻出来。男人微怔了一下，很快抬手切换掉了音乐。 他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上次在阿斯顿马丁里她听到的也是这一段旋律。栗芷“哎”了一声，本来想问问他这首曲子是什么名字，但对方如此干脆地切掉了曲子，就把她一句问话也枪毙在了嘴边。 两个人抵达天卓中学的西门门口时已经是中午，虽然学生们还没有放学，但校门口的几家小店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有不少店都承接了电话短信预约的业务，学生们上课拿手机发个短信，商家这边就直接按着要求做了，等到放学时间一到，学生过来直接就能吃到刚刚好的午餐。 栗芷站在一家店门口看了一会儿，就手上一热，忽然被人拉住进了店。 沈风和泰然自若地拉着她在临街的角落里坐下来，抬手拿起了菜单。 “想吃什么，我请客。” ———————————————————————————— “想吃什么，我请客。”男生的深色领带松垮垮地垂在脖子上，使得眉宇间也跟着多了几分不羁，但神色仍是暖的，脸上的笑容堪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 天卓中学每一年的应届毕业生录取通知书都是统一邮寄到学校，然后由学校官网统计过后滚动公示的，因为两个人都考上了d大，栗芷和沈风和的录取通知书是一起到的，两个人虽然没有约好了一起去拿，但却在学校门口偶遇了。 当然这应该是沈风和的想法。对于已经在学校“约会圣地”小树林里的秋千架上潜伏了一上午的栗芷来说，如果再看不到沈风和的影子，她就要屈服于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叮了她好几个包的蚊子，直接冲进教学楼里去了。 至于每天坐在电脑前边不断刷新网页的事情，栗芷就更不想叫沈风和知道了。 她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考上了d大就开展倒追沈风和的伟大计划，可真的考上了，栗芷又有点怂了。 虽然沈风和拽拽的，对女生都很冷淡，但这种又聪明又帅的冷漠学霸深得青春期少女的喜爱，不少姑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算结果多半是会被拒绝，但总归抱着一颗“也是自己是特别的”的心情来和他告白。 身为沈风和三年来唯一的同桌和唯一能每天和他说话超过十句的栗芷，曾经也当过给沈风和递情书的信使。 一开始栗芷都是受人之托悄悄把情书塞进他的抽屉里，虽然沈风和经常在抽屉里发现来路不明的信封，但始终没有怀疑到栗芷身上。直到有一天，栗芷又做贼一样把同学拜托她转交的信封往沈风和的抽屉里塞得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扣住了手腕。 对方行动虽然迅速，但声音十分犹疑，隐隐和平时不大一样，“你手上拿的什么？” 被抓到现行的栗芷全身一僵，梗着脖子扭过身去朝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情书。” 墨色的眸子黑的发亮，似乎有些期待，“给我的？” 栗芷点点头，“嗯。” 男生没再多说一句，直接将信封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介于似笑非笑之间，等眼睛瞥到上边的字迹，却忽然之间沉下了脸。 “这是谁写的？” 当天写情书的姑娘恰好就是她们班的同学，栗芷瞄了一眼脸颊都红透了的姑娘，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是戈柔。” 栗芷当时没明白沈风和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直接拿着信封冷着脸走到戈柔面前将情书当面退还给了对方，甚至拆都没拆开看过。 但当栗芷摩拳擦掌准备开展倒追大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那个被当面拒绝的姑娘。 虽然沈风和从来没有对她冷淡过，但想想依着沈风和这种表白不成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个性，栗芷觉得她有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赌上一次。 万一朋友都没得做了…… 但万一沈风和也刚好喜欢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