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苏皓月噗嗤一声笑了。 没错,这歌女唱的正是苏皓月的词——《闺怨》。 这首歌曾在博雅楼表演过,没想到都已经风靡到江南一带了。不过当时用的是琵琶伴奏,而这位江南歌女稍稍改动后再用箜篌演奏出来,还挺有一番韵味。 这时,从停泊在一旁的小舟上传来几位公子的讨论声。 其中一人赞叹道:“苒儿姑娘这一手箜篌弹的实在妙极!再配上她凤凰啼鸣般的歌喉,真可叫人忘却尘俗忧愁。” 另一人也附和着:“要不然人家怎么能成整个曲阳,甚至是名动江南的名角儿呢?你瞧瞧对面茶楼的客人,八成都是冲着苒儿姑娘来的。茶楼掌柜那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她的,她每月仅在这儿献唱三次,每次茶楼几乎都是人满为患。” “哎我就奇怪了,按理来说苒儿姑娘人长得漂亮,又这么有才情,为何不趁着大好年华赶紧寻一门亲事呢?毕竟这整日里抛头露面在外献唱,终归不如找个靠谱的夫家安安稳稳度日强啊!” 听到同伴这样说,那小舟上其他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只听一人笑着奚落道:“我瞧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苒儿姑娘是曲阳邵知府的座上宾,这在坊间早就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我估摸着,整个曲阳只怕也只有你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道了吧,你还替人家瞎cao心。” 刚才说话那人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如此!那她干嘛不干脆嫁给知府大人算了,何必还要辛辛苦苦地卖唱挣钱呢?” “这就是苒儿姑娘手段的高明之处了。你想啊,知府大人今年已经年过五旬,别说娶妻,就连美妾 都已经纳了好几房。苒儿就算肯嫁,知府大人也不过是又多了一房妾。而苒儿姑酿不仅会因为歌女的身份在其他几位夫人跟前抬不起头,还得要任劳任怨地伺候嫡妻。相比之下,还不如维持现在锦衣玉食,又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话音一落,小舟里的几位公子不禁又是意味深长地呵呵一笑。 一直默不作声偷听他们谈话的苏皓月回过头来,轻声对即墨寒说道:“这个苒儿和曲阳知府邵志清的关系像是不一般,或许咱们可以从她这儿找到打破僵局的关窍。” 周历大费周章非要来曲阳修建水坝,不仅真实意图可疑,还搞出了这么多小动作,若说邵志清一点都不知情,苏皓月是绝对不信的。 “你打算怎么做?”即墨寒挑挑眉。 苏皓月沉吟一会,粲然一笑:“走,先跟她套套近乎去。” 第300章 拔刀相助 一曲终了,茶楼里掌声雷鸣。 苒儿姑娘面上是云淡风气的浅笑,她抱着箜篌,起身微微行了个礼,转身朝舞台背后的楼梯走去。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一脸横rou的中年男人,他的两颊还泛着醉酒后的潮红。这男人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从船上下来,招呼不打一个就想往楼上冲。 苒儿对于这场面也算是见惯不惊了,她的一只脚本来已经踏在了台阶上,见来了不好招惹的人,又猛地缩了回去。 守在舞台下台的两个随从应该是苒儿的护卫,他们看这男人来者不善,立刻上前想要拦住他。结果那中年男人倒是霸道得很,借着酒劲,二话不说就猛地将那两个随从推入了同心河中。 那男人身旁的小厮见此,立刻张扬地大笑出声,还指着河里狼狈的两个随从不干不净地辱骂了几句。 苒儿因为受到邵志清的垂青和庇护,在曲阳一般没人敢对她的人动手,她顺风顺水多年,也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礼遇有加,所以见此情形,她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为何无端端伤了我的随从?”苒儿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中的箜篌,强作镇定地朗声问道。 “哈哈哈哈!小美人,你连咱们的袁大爷都不认识,还真是白在江南混了。咱们袁大爷的产业遍布 整个江南,那可是富甲一方。你今天走运,我们袁大爷看上你了,要讨你回去做第十八房姨娘。怎么样,高兴坏了吧?”其中一个小厮色眯眯地盯着苒儿,肆无忌惮地调笑道。 苒儿听见他这般轻薄自己,顿时被气得脸涨得通红。但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肯定也占不到便宜,所以她咬了咬牙,忍了又忍,只得挤出一个微笑,客气地说道:“多谢袁大爷对小女子的厚爱,只可惜,小女子曾立誓终生不嫁,所以也只好辜负袁大爷的美意了。” 说罢,她还微微施了一礼。 可那酒气熏天的老色狼一听这话,不干了。他瞪着一双眯眯眼,喘着粗气走到苒儿的身边,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道:“小娘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老子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今儿个,你愿意也得跟着老子走,不愿意老子就把你绑着走!” 这一巴掌彻底把苒儿打蒙了,见这男人如此蛮横,就连一些在一旁围观的年轻公子也不由瑟缩了一下,歇下了英雄救美的心思。 “小美人,我劝你还是识趣点,乖乖跟着我们家老爷回去吧,我们老爷不会亏待你的。”另一个小厮语重心长地劝道:“撂在整个江南,我们苏州袁家都是响当当的,就连京都一些大官都和我家老爷是拜把子的兄弟,你嫁过来,后半辈子锦衣玉食,穿金戴银,有何不好?” 听他的话,这袁姓男子似乎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富商,怪不得行事这般嚣张。 谁知苒儿虽然柔弱,但却有几分风骨。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傲然挺立,斜睨着对面的三人,冷冷一笑:“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若 再逼我......”她一指深不见底的同心河:“我现在就跳下去。” 谁知那三人先是一愣,对视一眼,皆是捧腹大笑,压根没把苒儿的警告当回事。 袁老爷走上前去,如香肠般又厚又丑陋的嘴唇挑起一抹嘲讽的狞笑:“小娘皮,你倒是跳个我看看!” 苒儿后退两步,警惕地瞪着步步逼近的袁老爷,声音里有几分慌乱:“你不要过来!” “你跳啊!跳给我家老爷瞧瞧!”那两个小厮不怀好意地挑唆着。 苒儿右脚的绣花鞋已经悬空了一半,她怀中死死抱着挚爱的箜篌,眼眸里一片悲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对面的小舟里突然飞来一枚银弹,正中那袁老爷的后颈。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中年汉子吃痛一声,捂着被打着的地方破口大骂:“谁啊!哪个杀千刀的敢偷袭我!” 两个小厮连忙上前查看道:“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其中一人装腔作势地四处环视:“出来!敢伤了我家老爷,看不把你的手剁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枚银弹,精准无比地射向了他的一只眼睛。伴随着他的一声惨叫,他那只鱼泡眼瞬间成了一个可怖的血窟窿。 那小厮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不住地哀嚎着,袁老爷见势不妙,立刻就认怂了。他双手作揖,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仓惶地看着四周求饶道:“还请高人饶我一命,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苒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悬空的脚,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从小舟上下来一对年轻男女,两人都拥有绝世的容貌,男子气质清冷,女子的面上则挂着浅 浅的微笑。就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整个湖面似乎都被他们点亮了。 袁老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满脸堆笑地冲即墨寒和苏皓月点头哈腰。 苒儿心有戚戚地绕过袁老爷走到苏皓月的跟前,诚恳地行了一个礼:“苒儿多谢姑娘公子相救。” 苏皓月扶起她来:“不必客气。” 说罢,她将苒儿拉到身后,抬起下巴逼视着袁老爷,冷冷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小人......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但但但是......小人已经知错了,还请两位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次吧!”说着,那位在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袁老爷竟然不顾颜面,当众跪下了,跪得还十分干脆自然。 苏皓月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即墨寒,征求他的意见。 即墨寒直接吐出来两个字:“送官。” 苏皓月迅速地扫了身旁的苒儿一眼,只见她的神色十分平静,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好。”苏皓月点点头,转过身对苒儿说道:“苒儿姑娘,放心吧,一会我和王......我和这位公子会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狼送去衙门,保证他不敢再来sao扰你。还有,女儿家在外,以后出门也要多带两个人,才能避免再发生此类的事情。” 说顺嘴了差点把即墨寒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苒儿感激地看着苏皓月,道:“苒儿知道了,多谢恩人关心。只是,还未请教恩人的高姓大名,日 后有机会,苒儿定当好好报答两位恩人。” 苏皓月微微一笑:“日后若真的有缘相见,再告诉你也不迟。” 正想找个机会结识一下这个苒儿,就让她碰见了这档子事,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太及时了。不过苏皓月深谙人际交往之道,救了她,却并不挟恩相报,这样才能为之后的相遇制造最完美的铺垫。 苒儿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缓缓笑开了。 “既然如此,苒儿愿意陪恩人试一试这天意。” 苏皓月笑而不语,略一扬下巴,和即墨寒一同转身离去了。 即墨寒一记眼刀扫来,袁老爷瑟缩一下,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船。 船行驶了一会儿,苏皓月才收回了落在袁老爷身上的目光,和即墨寒相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先回府。” 苏皓月掩着嘴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 一直缩在船尾的袁老爷有些急了,他惴惴不安地问道:“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不是说要把我送官吗?” “有你说话的份吗?”苏皓月一挑眉,冷冷一笑:“你这么想进官府,看来是有足够的把握能从官府里脱身啊?江南第一富商的名头果然好使,呵。” “这这这......”袁老爷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讪讪道:“姑娘说笑了......” “还不老实?”苏皓月骤然冷下了面孔,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寒光乍现:“江南排得上名号的商贾只有苏州柳氏、江陵王氏,杭州吴氏、姜氏,孟阳隋氏和扬州秦氏,里头压根没有姓袁的,想糊弄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冒牌的袁老爷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对这些了如指掌,只见他那张肥胖的脸霎时间面如土色。 他抹着额上的冷汗,结结巴巴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301章 法律不外人情 两日后,苏皓月和即墨寒将袁老头五花大绑,送到了曲阳衙门。 可不巧的是,就在不久前有两个百姓来衙门告状,所以邵志清此刻正在公堂上审案,不太方便接见他们。 苏皓月得知此事后,反倒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她转头对即墨寒道:“王爷,有没有兴趣旁听一下邵大人审案呢?” 即墨寒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脚步径直朝公堂走去。 邵志清曾在自己的别院见过即墨寒一面,所以认得他。当他看见即墨寒带着苏皓月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差点没震惊地从椅子上栽下来。 “王爷?”邵志清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连忙殷勤地迎上来:“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本王是来旁听的,你继续。”即墨寒面无表情地牵起苏皓月的手,拉着她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邵志清被即墨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吓得脸都白了,有这么个阎王在旁边,他还怎么能好好审案呢?万一被即墨寒抓到了什么把柄,再上报被陛下,他的知府还要不要做了? 可若是推脱的话,惹恼了即墨寒,他不是倒霉得更快吗? 权衡了半天,邵志清只得强装镇定,吩咐下人为两位贵客上茶,再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地走回堂 上,一拍惊堂木,指着跪在堂下的一人大声呵斥道:“王九贵,你还不认罪?” 那名叫王九贵的是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衣裳的干瘦汉子,他的头发像枯黄的稻草一般乱糟糟地挽在头上,散落在耳鬓的发丝因为惊恐而不住地颤栗着。 他扑倒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大人,草民真的已经尽力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变卖抵债,如今是家徒四壁,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幼童......还请大人看在草民不是故意拖欠不还的份上,再容草民缓几天,就几天,可以吗?” 站在他一旁的也是一个衣着简朴的男人,他望向王久贵的目光满是愧疚和无奈:“老王,去年我把钱借给你的时候,你说十月一定还我,这都过了半年了,剩下的钱却还没着落。本来咱们俩是远亲,我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是上个月我媳妇和我老娘接二连三的生病,这么一折腾,我家也已经开不了锅了。所以,这钱,你今天必须还我,我不能再等了!” 苏皓月原以为那王久贵是在外面干一些歪门邪道,才欠了这么多钱还不上,一听,才明白过来,其实王久贵也是个苦命人,孩子生下来后没多久,他媳妇就狠心的撇下孩子跑了,还带走了王久贵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积蓄。 可怜王久贵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两个孩子,无暇再去原来的地方上工,为了糊口,他一咬牙找亲戚朋友借了点钱,进一批扇子拿到市集里贩卖,想赚点辛苦钱。可他贪便宜,进的扇子款式过时,做工又一般,哪里能卖得出去呢? 结果,夏日都过了,他的扇子还有一大半没卖出去。眼瞧着债期临近,他只能一边厚着脸皮去求人 家,让别人宽限几天,一边变卖家当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