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苏皓月关上盒盖,感激地说道:“我最近确实饱受失眠的困扰,您这一盒簇锦香正如及时雨一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多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霍大夫洒脱地挥挥手,表示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送霍大夫离开时,苏皓月特意让紫鸢灌了两瓶她亲手酿制的山楂冬梨膏给霍大夫带上。这膏是用时令鲜果的果浆酿制而成的,清甜爽口,饭前用温水冲一勺服用,还能健脾开胃。 因为霍大夫是即墨寒的人,所以他每次上门问诊都不取分毫,若硬要塞给他银子,他还生气,苏皓月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好再勉强了。反倒是这两瓶山楂冬梨膏让霍大夫眉开眼笑,不仅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直夸苏皓月心灵手巧,还一边冲即墨寒挤眉弄眼,打趣道:“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像苏小姐这般贤惠的女子啊!” “反正你是没指望了。”即墨寒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行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人家休息。” 霍大夫听了即墨寒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走我走,苏小姐,老朽告辞了。” 苏皓月坐在榻上不能下地,便冲他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霍大夫走了没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即墨寒不方便再留在望月阁,于是他叮嘱了苏皓月几句,也离开了。 在簇锦香的帮助下,苏皓月难得地享受了一晚好眠。此时的她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紫鸢。”苏皓月半倚在床榻上,朝门外唤道。 很快,门被人推开了,只见紫鸢搓着两只被冻得通红的手跑了进来,口中还呵着热气地说道:“小姐,您这么早就醒了!” 苏皓月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禁问道:“你在干嘛呢?” “小姐,昨夜下了好大的雪,今早起一看,院子里厚厚一层积雪,奴婢刚才和碧汀在外头耍雪呢!”紫鸢笑着用手梳了梳头发。 “下雪了?”苏皓月眉梢一挑,可想起自己受伤的左腿,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还打算着今年多存些初雪呢。” “这有何难,奴婢去帮你采雪不就好了?”紫鸢自告奋勇。 苏皓月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你可要记得,只能采腊梅花瓣上的雪花,别处的用不得。采来的初雪只留下一罐,其他的待化雪为水后,用陶罐储藏密封好,深埋在咱们院子里的那株梅树下,以待来年烹茶。” “放心吧,小姐,奴婢知道了。”紫鸢兴奋地点点头,说着就要往门外跑。 “唉,等等,将柜子里收着的那副银狐裘和蜀锦给我取来。”苏皓月叫住了兴冲冲的紫鸢:“还有针线。” 紫鸢脚步一顿:“是。” 皇宫中,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一片冰雪飞扬,寒风刺骨,殿内却依旧是温暖如春。 皇帝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威严地注视着堂下垂首而立的文武百官。 “众爱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闻言,傅太师走出队列,手持笏板躬身道:“陛下,臣有事启奏。经调查审讯,叶怡安一案已经有了眉目,这是犯人的口供和刑部尚书严仁祖的请罪折子,请陛下过目。” 说着,傅太师将厚厚一沓纸卷交到了皇帝的贴身太监手中。 皇帝接过,细细翻阅起来,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 口供上白纸黑字,写着此案是一个名叫王二虎的狱卒见叶怡安貌美,便起了色心,想在牢狱中将她占为己有,结果那叶怡安颇有几分傲骨,虽身陷囹圄,却至死不从,甚至威胁王二虎说要告发他。王二虎既没捞着好处,反而惹了一身腥,不慎在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杀了。事后他怕此事被追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谎称叶怡安是自杀的。 严仁祖称此案完全是因为自己对手下管束不当造成的,因此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请罪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可以说是声泪俱下,跪请皇帝降罪惩罚他。 皇帝看罢,冷哼一声,将案卷和折子摔在御案上。 身着蟒袍的苏智紧紧攥着拳头,面色阴沉。魏景华的反应之快,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消灭了一切证据,安排好了所有的人手。若不是寒门派和太子党穷追猛打,步步紧逼,还抓住了淑妃身边的宫女桂香和朱雀门的守卫张德子做文章,叶怡安一案恐怕只能作自杀处理了。 到最后,桂香只承认是和张德子暗藏私情,对于传递消息的罪名却抵死不认。 太子党和寒门派被逼急了,打算从张德子的身上下手。毕竟桂香是淑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她愿意为淑妃豁出性命,而张德子可就不一定了。 魏景华在各方压力之下,不得不弃卒保车,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的严仁祖主动认罪。严仁祖刚跟审讯官员交待完案件经过,那边就传来了张德子在狱中暴毙的消息。 这下,双方都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他们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拿着这一摞案卷去向陛下交差。 第23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对于这一番粉饰太平的陈腔滥调,大梁这位英明睿智的皇帝心中当然有数,这件纠葛许久的无头公案背后隐隐浮现出来的,不仅有朝中的肱股之臣,更有当朝皇子乃至后宫嫔妃,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成为整个皇室的污点。 所以,能如此收场,自然是最好。 不过,皇帝现在不发作,不代表他会纵容这些人在朝堂上继续无法无天地胡作非为,适当的警告还是必不可少的。 他阴沉地在百官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后,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站在队伍前列的魏景华。 从头到尾一直默不作声,低垂首置身事外的魏景华突然感觉到头顶多了两道锐利的目光,那目光犹如千金巨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暗暗攥紧拳头,调整呼吸,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终于淡淡地移开了目光,顿了顿,他说道:“没想到严仁祖竟糊涂到这个地步!一个小小的狱卒都能在看守严密的天牢里肆意妄行,公然杀害朝廷重犯,再让他当两年刑部尚书,大梁的牢狱岂不是形同虚设了?” 堂下百官闻言,皆是诚惶诚恐地站好,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严重的渎职之罪,朕必不能轻饶!传朕御旨,刑部尚书严仁祖,才疏无能,不堪大用,着令即日起免去一切朝中事务,贬黜京都,让他到郦州当个知州去,好好给朕反省反省!”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大家都被这道诏令吓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瞠目结舌,然后又纷纷低下头去, 天呐!郦州?那可是大梁西南边境最偏远的地方了,用穷山恶水来形容都毫不为过。光是从京都出发前往郦州就需要花大半年的时间,而且这一路上环境恶劣,地广人稀,瘴气弥漫,严仁祖本就年事已高,能活着达到郦州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提在有生之年还能否返回京都。 皇帝这一道诏令,虽没有直接判处他死刑,却也斩断了他的政治生涯,给了他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可叹他在宦海中沉浮一生,奋斗了一辈子爬上了巅峰,却在顷刻间跌落谷底。老了老了,竟还要拖家带口地踏上这一条不归路。 都说兔死狐悲,这一下不论是哪个阵营的官员,心中都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悲凉和恐惧。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真一点儿也没错! 满座中唯有苏智一人面色平淡,甚至还有一丝压制着的喜色。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正是魏景华和严仁祖狼狈为jian,害死了他的父亲,他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满怀悲怆地与慈父天人永隔了。现在他能亲眼看见自己的杀父仇人得此恶报,心中只有痛快,而并无一丝感伤。 魏景华的脊背一僵,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怎么会不知道,父皇明着是在惩罚严仁祖,实际上是在变相地敲打他呢?若仅凭渎职一罪,怎么也不会罚得如此之重。父皇这样做,是想杀鸡儆猴,好好整治一番朝廷党羽之争的歪风邪气。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皇帝又发话了:“华儿。” 魏景华陡然听见皇帝叫他的名字,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儿臣在。” “最近天渠阁事务繁忙,恰逢几位大学士有修史的要务在身,无暇兼顾,但是天渠阁的工作又马虎不得,这样吧,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明日起便接替掌管天渠阁一职。”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魏景华这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听了皇帝这样的命令,他脚步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天渠阁不过是个藏书阁,即便是天渠阁的最高首长,也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闲职。现在让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去看守天渠阁,那不就是在变相地打压他,架空他的实力吗?等他翻过身来,估计魏景琰早把他的一亩三分地盘剥得毛都不剩了。 相反,魏景琰可高兴了,他忙虚情假意地朝魏景华贺喜道:“三哥的文采学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可惜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下好了,这天渠阁珍藏了大梁开国以来所有的珍奇典籍和无数名人的墨宝,一般人恐怕是闻所未闻,更遑论管理。由三哥你来挑起天渠阁的大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魏景华脸色铁青,紧紧咬着下颌,唇角的肌rou微微发颤。 郑磊赶忙出来求情道:“陛下,虽说三殿下学富五车,但是还是过于年轻,将管理天渠阁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三殿下,只怕他有心无力啊!不如微臣从国子监中挑选几位优秀的监生,让他们来补上天渠阁人手的空缺,如何?” 皇帝声音平静,话却说得斩钉截铁:“玉不雕不成器,正因为华儿年轻,朕才让他去历练历练。华儿你就去吧,天渠阁还有不少元老,你若是遇上不懂的,可以多去他们讨教讨教,趁此机会,也能磨砺一下你的学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基本上就是毫无更改的余地。 魏景华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他躬身抱拳,万般不情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是。” 皇帝将他的不甘和愤恨全部收入眼底,心头一阵无名火窜起,想了想,还是忍下了。他疲惫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退朝吧。” 百官叩拜行礼,井然有序地朝堂外走去。 苏智刚刚走下了殿前的台阶,就听见皇帝的贴身宦官在身后尖着嗓子唤他:“苏侍郎,请留步。” 苏智忙转身,只见老太监手持拂尘,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何公公。”苏智微微躬身,谦卑地问道:“不知何公公有何事?” “是陛下命老奴来传苏侍郎。”老太监朝大殿做了个请的动作:“陛下还在殿内等您呢,请您速去面圣吧。” 苏智一听,在心中略加思索片刻,展颜一笑道:“是。”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苏皓月在床上躺的都快要发霉了,一早醒来见外头好不容易放了晴,死活非要下床走动走动。 紫鸢皱巴着小脸劝道:“小姐,您的脚踝是扭伤,霍大夫交待了,万万不能再碰到患处,否则会留下后遗症的。您再忍耐几日,等痊愈了,奴婢和碧汀一块儿陪您去散心,好吗?” “哎呀,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苏皓月干脆耍起了无赖:“大不了我就在院子转悠转悠,不去外头,总行了吧?我不管,我要下床。” 碧汀连忙拦住她:“小姐,真的不行!您就算不替您自己着想,总要顾念着二夫人呀!您如果再固执己见,我可就要去临雅苑请二夫人来了。” 周兰湘是苏皓月的软肋,苏皓月自受伤后一连在床上躺了几日,又生怕周兰湘知道自己受了伤担心,只得派人传话说她最近在忙文集的事,不得空去向她请安,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现在碧汀这小丫头把周兰湘搬了出来,苏皓月只好认输了。她垂头丧气,胡乱拢了拢头发,瘫回了榻上:“可是我快要被闷坏了,日日在床上躺着,脑子都不清醒了。” “不如,奴婢去请四小姐来陪您说说话,解解闷儿?”紫鸢出主意道。 苏皓月想了想,摇摇头:“算了算了,她若是有空,肯定会主动来找我的。这么多天不见她的人影,想也知道她肯定是被三婶折腾得够呛,我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那,奴婢去王府走一趟?”紫鸢试探地问道。 苏皓月刚要制止,突然想起昨日刚刚裁制好的衣裳,便又转了口风。 “你去一趟吧,给我送样东西。”苏皓月从枕边拿过亲手为即墨寒赶制的披风,放在腿上,轻轻摩挲着。 白色的蜀锦光洁华丽,夹着厚实蓬松的棉花,保暖又美观。领子是用上好的银狐裘制成的,很符合即墨寒的身份。仔细看去,锦面上还用银线绣着繁复淡雅的花纹,随着不同的角度,花纹一会变幻成草木,一会变化成山水。 有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一针针,一线线,都是她未说出口的情愫。 “将它包好,取纸笔来,我写一封信,你替我一同送去王府。” 紫鸢点点头:“是。” 很快,紫鸢就拿着包裹出门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开了望月阁的门。 “皓月。” 第232章 回赠香璎 苏皓月抬头一看,微怔:“二哥?” 来者正是苏智,几日不见,他似乎又清减了许多,原本圆润的面庞此刻看来骨骼愈加分明,残留在脸上最后一分稚气也消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稳健。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两兄妹却置身于复杂的关系渐行渐远。 苏皓月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客气而疏远地笑笑:“二哥怎么来了,坐。” 说罢又回过头去,继续摆弄手中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