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栓子的愿望
这场驱鬼仪式在杜氏的哀嚎中结束。 骂骂咧咧的钱氏在前院指挥堕民们收拾院中的祭祀之物,乱哄哄的,张九莘便对搀扶着她的栓子道: “栓子哥,你引着韩小大夫到后院亭子去,泡一杯去年祖母捎给我的蜜桔茶,给韩小大夫润润嗓子。一刻钟后,你再把人带到我房里来。” 张九莘见栓子低头盯着地面,没动,愣了下:“栓子哥?” “小九,都是栓子无能,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栓子死死的盯着张九莘棉衫下肿起两指高的鞭痕,闷闷道: “若是......若是我能像祖父一样会武功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能保护小九,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家小九了。” 张九莘一怔,分不清心中是委屈、难过、还是感动,只觉眼睛一酸:“栓子哥,以后不许你这么说。” 张九莘让栓子正视着自己:“今日若是没有栓子哥为小九奔波,小九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栓子哥你在小九的心中,永远是最厉害的。” “真的?”栓子眨眨眼。 “自然是真的,小九什么时候骗过栓子哥。”张九莘对栓子露齿一笑:“快去吧,别让小韩大夫等久了。” “好咧!”栓子响亮的应了一声,欢快的转身离去。 “栓子哥,别忘了给你自己也冲一杯蜜桔茶。”张九莘对瞬间变得欢快起来的栓子喊了一句,摇头失笑,而后低声喃喃道: “栓子哥,但愿你这辈子都可以像现在一样,纯净轻松的活着。” 张九莘忍着剧痛,洗去一身脏污,把自己压箱底的最后一件六成新的长绵衫穿上,这本是留着过年才穿出来见的。 ...... 一刻钟后。 韩小大夫面无表情的给张九莘把完脉后,皱眉道:“之前,一直给你看诊的大夫是谁?” “县城的柳大夫。”张九莘心里一突:“小韩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韩小大夫摆手:“柳大夫的医术虽然不见得有多么高明,倒也算得上精湛,为何你这弱症,一治便是十一年之久?” 这也正是张九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韩小大夫道:“可留有柳大夫的药方?” 张九莘摇头:“柳大夫一直都是直接给配好了药的,前天最后一副药也刚好喝完,要想知道柳大夫都开了什么药,得等到开年了。” 韩小大夫眉头皱得更深,思索片刻道:“那我开年之后再来,你之前服了那么多年他开的药,我若是贸贸然开方,没准把你这条小命给折腾没了。” 张九莘一怔,心中嘀咕:“这冰山脸,小小年纪嘴真毒。” 韩小大夫留下一瓶祛疤消痕的药,收拾小药箱便要离开,张九莘赶紧叫住:“小韩大夫,且慢。” 小韩大夫定住,可是等了许久,张九莘迟迟没有下文,抬脚就走。 张九莘眼快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索性心一横,忍住心中的羞耻,快速道: “小韩大夫,我大jiejie成亲多年,看过好几个大夫了,但是却一直未曾有孕,还劳烦您帮忙把一把脉。” 张九莘话音刚落,一直面无表情的小韩大夫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我......我,这病,我治不了!” 话还没说完,就落荒而逃。 “诶,小韩大夫,诊金还没给呢!” 张九莘拉住要追赶上去的栓子,道:“栓子哥,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可没有诊金给小韩大夫,等开年他再来时,再捎带一起付了。” 一整天了,两人还没能好好的说上话,张九莘让栓子从离家开始事无巨细的把昨夜到回到庙河村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这赛半仙还真的跟祖母说的一模一样,只要银子给得足,便没有请不动的道理。”张九莘喃喃道。 栓子rou疼道:“那足足一百两银子呢,都能买上好几十亩的水田了,这样的买卖他一年也遇不上几次,当然答应了。” 张九莘点头,随后叮嘱栓子道:“栓子哥,我让你找赛半仙的事情,除了你我两人,你谁都不要告诉。” “连大jiejie也不能说吗?”栓子有点懵懂。 “不能。”张九莘道。 “嗯,我听小九的。”栓子应了声,随后想起什么,气鼓鼓道: “小九,你是不知道,我刚到大jiejie家时,大jiejie正被她婆婆罚跪院子呢,两手高高的举着满盆子的水,就跪在院子当中的石头地上。” “为的什么?”张九莘脸色一变,栓子去到大jiejie家时已是半夜,那岂不是说大jiejie从白天跪到了晚上。 栓子嘟嘴道:“大jiejie的婆婆倚在上房的窗户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骂大jiejie是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还说要休了大jiejie。” “栓子!” 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的英娘低声呵斥了句栓子,向张九莘走来:“小九,你别听栓子胡说,我天不怕地不怕,谁也欺负不了你大jiejie。” “快给我看看,你伤得厉不厉害?” 英娘说着就要撩开张九莘的棉衫,张九莘的身体几乎是出自本能反应,“啪”的一下把英娘伸过来的手打了下去。 英娘一怔,失笑道:“怪我,一时情急,便忘了你除了娘,谁也不让碰的老毛病。” 张九莘脸上讪讪,英娘不在意,继续道:“小九,快给我说说那小韩大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jiejie,韩小大夫的事,我们一会再聊,先让我看看你的膝盖。”张九莘招呼着英娘坐到床上,自己蹲下来,把英娘的裤脚卷上去。 英娘阻止道:“我......我没事,真的,小九。” 等张九莘看到英娘泛青的膝盖,红肿得像个发了的大馒头时,眼睛一红:“膝盖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张九莘别过头,掩藏自己的情绪,对候在一旁的栓子道:“栓子哥,帮我把从郭郎中家拿回来的金疮药,找出来。” 张九莘用自制的棉签,小心翼翼的给英娘上了药。 英娘看着张九莘熟悉的上药手法,眼睛有点泛酸:“我才嫁了多久,我们家小九都懂得给人上药了,可见平日里,受了不少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