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陈总酒量不高，席间被人恭维喝了几杯，劳烦萧小姐您照料了。” 秘书将微阖双眼并且脚步虚浮的陈皓易送入里卧，之后就自认是很有眼色地离开。萧音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陈皓易，半晌微微叹口气，还是上前为他将有些发皱的西装外套脱掉，挂到一旁。 “音音。”他忽然出声，像是梦呓。 萧音使了个灵术将西装变得平展整洁，顺便再将屋子里面的一点酒味祛除。 “你是小仙女吗？” 萧音一怔，回头看向陈皓易，只见他醉眼朦胧地望着她，眼眸中有点点灯光的映照。 “不是。”萧音说。 “那你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变？” “因为我保养得……” 萧音还没有说完，陈皓易已经带着点失落和不知名的感伤低声道：“我却变了。” “十年很久，但在重新看见你的时候，又觉得只是眨眼一瞬间。我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去追求你，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他的言语很条理，没有因为醉意就出现逻辑胡乱。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只想借着一点醉意好说些真心话。 萧音没有说话，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望着他。 原来在一段感情中，不是一方可以伪装的。她的疏离冷漠，他能感知到。 陈皓易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萧音动作，见萧音在床边坐下，他一伸胳膊，就握住了她的手。 “我找不到可以让你动心的窍门在哪里，你防守得太严密了。” 萧音能感受到他一点点的醉意，他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急切和懊恼。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她的回答令陈皓易缓缓摇头，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深邃朦胧，如同蒙上一层薄雾。 “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我总会发现的，但这才不过多久，我就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在这种事情上有自知之明，真是再糟糕不过。” 他缓缓闭上双眼，沉沉叹气：“深陷泥潭，却束手无策。” 卧室里随着夜色变得幽静，两个人的呼吸都能极为明显地牵动情绪。明明此时就距离左右，心却感觉很远。 忽然，他悠悠地说：“真的很想回到高中的时候，我一定会多给自己一些勇气，早早地就在你的心里住下。” 他只认为当年的萧音会比现在的萧音好亲近，想着萧音在分别的十年里一定饱尝人情冷暖，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无法亲近。只有萧音知道，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十年前的她对于初次历劫充满热情，混迹在一群半大的孩子之中，也会显得稚嫩可爱，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就好接近。况且在陈皓易的记忆里，他一定只留下了少年轻易动心的瞬间，而没有她的客气与讲究。 半晌后，萧音说：“睡吧。” 陈皓易睁眼看她，突然就说：“要不要睡在一起？” 萧音摇头。 掩下眼中的失落，陈皓易稍显困难地撑坐起身体，做出要下床的动作：“我睡外面吧，你在卧室。” 萧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施展一个安眠术，帮助他立刻就进入了香甜的梦。 将陈皓易规整地摆置在床上，萧音走出卧室来到外间。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这座城市在月光照耀下的瑰丽，久久没有动作。 她是不同于凡人的，想要带她入情，必定要饱受苦恼。这样和陈皓易的交往，倒是她思虑不周，没想到会给他带来忧愁。 …… 第二天醒来，陈皓易对于自己竟然没有将卧室让给萧音，表示万分愧疚。但对于自己昨晚曾对萧音表达过的真心，再也不提。 参加完会议后如同之前计划安排的那样，萧音跟着他将景城玩了个遍。名胜古迹、山水美景，处处留下笑容动人的合照。也有尝过萧音从来没有吃过的美食，陈皓易会将她喜欢的食物名称记下，顺便给华白雪发过去一份。 他们与她分别太久，需要点点滴滴地重新认识了解才行。 知道萧音和陈皓易在景城逛吃逛吃很是尽兴，华白雪忙完了手头的案子，争取到一些假期，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景城与二人汇合。 站在景城最高楼顶层的观景台上，将景城尽收眼底。瞬间，天空是那样的宽广无边，所有的高楼大厦都成为一点砂砾的存在，而人就更是看不见了。 华白雪忍不住感叹道：“啊，人类好渺小，世界也太大了！” 萧音缓缓点头：“人的一生，对于天来说，太不起眼了。”所以天道才会漠视一切，不讲情字。 陈皓易笑：“没有人的话，也就无所谓世界，无所谓天了。” “不，”萧音转头看他，摇头，“天之所以是天，便是因为它才不在乎这些。” 她的话让陈皓易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笑容有些收敛，轻轻道：“说得很有哲理。” 两个人的玄玄乎乎让华白雪大叹无趣：“过好自己的吧，想这么多虚无缥缈的道理太虚假！走走走，姐夫不是在顶层餐厅定了位置吗，快去吧，我饿了。” …… 当三个人在景城玩得畅快淋漓、乐不思蜀时，有两个人的突然出现，让华白雪一看见就大变了脸色。 “你们是？！”华白雪满脸的警惕。 看到这两个傀儡小人倒是和凡人一样变得苍老，萧音很满意，对华白雪解释道：“他们俩是来找我的。” 陈皓易不认识。 萧音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小叔叔，这位是小叔叔的秘书。” 陈皓易刚要问好，华白雪在身旁恨恨道：“十年前，就是他们俩将我姐带走的，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 顿时，陈皓易同样升起戒备。 而不失华白雪的警惕危机，这两个人的到来，的确是再次将萧音带走的，而且这一次，萧音就不会再回来了。 “萧先生经受多年的痛苦折磨，已经决定用安乐死结束自己的生命，不再遭受病魔的折磨，体面地离去。所以，萧先生所创办的公司，一切都要由萧小姐来接管了。” 华白雪震惊过后，又急又气：“姐，你不是破产了吗？！” 萧音失笑：“怎么，我没破产你很失望吗？” “不是！我……” 华白雪似乎有满腔话语，无从开口，突然猛地道：“啊，去吧去吧，你不回来拉倒，我现在又不是出不去！地址报给我，三天两头我就出国去抱大腿！” 今夕不同往日，表妹不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jiejie离开的小姑娘了，她完全可以让自己跟随jiejie的脚步。 “只是姐夫呢，姐夫怎么办？” 华白雪尚且乐观，陈皓易的脸色已格外难看。萧音不会再回来，他在国内的事业又正蓬勃发展，他至多也只能隔三差五地飞去国外看望萧音，如何能做到和萧音久久地相处？ 他还打算着可以用足够的时间去进入萧音的心中。 华白雪因为假期结束，不得已提前与萧音分别，赶回新城。因为获得了萧音在国外的住址，所以这丫头一点也不难过。 陈皓易则无视秘书的多次提醒日程，固执地留在景城。因为萧音打算从景城直接离开。 两个人之前更多的沉默地相处，无言可说，无言敢说。 时间终究是无情的。直到在萧先生的催促下，萧音终于要离开。 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分别，也到处都是重逢。 陈皓易拉着萧音的行李箱，蹙起的眉头多日不曾平复。 “我有空就会去找你的，”他说，看到身旁有接机的人露出期待和喜悦的表情，心情才好一些，“我……” 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萧音忽然问道：“如果有一个我的克隆体，你愿不愿意她来代替我陪伴你？” 陈皓易一怔。他没有立刻表决心地说“不愿意”，反而低垂下眼眸，认真思索。 仅仅从萧音的这句问话，他便敏锐地发现一个真相：萧音的无情。 终于，她明明白白地拒绝他了。她不会用自己来陪伴他，倒是愿意施舍给他一个克隆体？ “所以，我们分手了吗？”他答不对题地问。 如同答应时那样干脆，萧音点头：“嗯。” 他沉默下来。在候机提醒响起时，带着无比郑重的坚定道：“我不会要你的克隆体。哪怕她和你一模一样，哪怕她完全和我的心意，但她终究不是你。” 在萧音淡然的目光中，他说：“我未来的伴侣，一定会是独一无二的。” 蓦然，萧音露出明艳的笑容，冲他重重点头：“你说的对。我要走了。” 她拉过行李箱，转身作势要离开。刚一动作，却忽然被人紧紧抓住手腕，紧接着就是重重倒入一个温暖的拥抱中。 这一次，他完全抛弃掉绅士风度，温柔又霸道地捧住她的脸颊，十分强势地印下一个柔软的亲吻。 她的香气，她的触感，这是他无数次希望的亲密，却是在分别时才能如愿。 萧音的身体一僵，随后才慢慢放松。 亲吻很短暂。等到他松开手，看到她眼中的清明和淡淡笑意，终于绝望降临心头。 他真的是无法……令她动心。 抬手，从西服外套的口袋取出一个小发卡，送到萧音的手中。 “这个还给你吧。” 手中捏着的发卡带着少女风的清新可爱，想到这是那年作为他赠送给她的护身符的回礼，萧音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没想到他会保存这么多年，竟然还带来景城？ 看到她怔愣，陈皓易爽朗地笑：“不要告诉我，我做了那么多都无法触动你，只是把你的发卡还给你，你就感动了。” 萧音抬头，同他一起笑：“谢谢你。再见。” 一声谢谢，一句再见。她不会忘记这段愉快的相处，终归是让她品尝到不一样的滋味。 笑着转身，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离。 望着她的背影，陈皓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对于他来说，这世界上只有她……才是独一无二的。 只是，他无能。 …… 三个月后，当华白雪被正式认命为青芳室内设计的董事长时，她仍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表姐离开后，再次杳无音信，只说是周游世界享乐去了。与此同时，萧先生去世，一生所积累财富的继承人竟然是她？！ 啥！ 萧先生和她有什么关系？ 青芳室内设计有限公司被收购，作为最大股东，华白雪理所应当地被董事会任命为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