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宣音轻嗯了声，想了想，便打开了地图，确定好了江庭雨的位置后，她便拎着剑漫步走了过去，行走间，脚步凌乱散漫，像是在跳舞，但实际上，她用的是青莲剑派的一种轻功步伐。这几年来，宣音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习武。 在这个江湖，没有武力值，那是绝对不行的。 没走多远。宣音心头微微一悸，连呼吸都有些缓下了，在她面前十米处，一个穿着粗布衫的男孩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看着远方的山间树海。 宣音微吸了口气，便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对方猛地转过头，而在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时，那双如死水般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 第148章 ‘江宣音, 青莲剑派掌门之女。三岁习武, 天资非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据说只要是在她面前演示过的剑法，都能被其百分百的模仿。其性格温顺, 爱笑。长相似母, 笑起来面若桃花, 亲切可人……’ 爱笑……面若桃花……亲切可人…… 原本江庭雨并不太理解以上几个词, 可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女孩, 脑子里一下就跳出了这段资料。 是江宣音。嗯。他的任务目标。 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是任务目标的宣音, 看着眼前小男孩漆黑无光没有半丝波动的眸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天云山很漂亮吧。” 江庭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山风吹得树海此起彼伏，如波涛滚滚般，一层一层地往山下滚去，直至山脚，起伏时偶尔还能看见受惊的鸟雀扑棱着翅膀一群群黑压压地飞起再落下。 天边厚厚的云层中，一道道金色的阳光从中遗漏出来, 挥洒于这绿海之上, 如同铺上了一层金衣, 金光粼粼。 生机盎然。江庭雨的眸子被这霞光映照出漂亮的光泽。不知怎的，同样的景色，之前看, 和现在看，竟有种天差地别的感觉，心口好像有什么在涌动着。 他下意识转头，只见身边的小女孩已经去了一旁，在她周围围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高矮不一。 “小师妹。这是我从余城带回来的特色糕点，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小师姐。我今天学了一招新剑法，你能指点一下么？我练给你看！” “待会再练。小师妹，师姐学了一个新的发髻梳法，师姐帮你梳头好么？” 只见那几人左拉右扯的，一下就将人给带远了。 直到人彻底没了影，江庭雨才怔怔转过头，看向那金色树海，突然他觉得这景色似乎没有之前的好看了。 ‘……深受青莲剑派上下的喜爱。’ 江庭雨脑海里又冒出来资料的这句话。他侧了侧头，像是听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可爱么？哦。” 小男孩的眼睛也像披进了一条金衣般，在那霞光中有着特别的光。 等宣音打发走热情的师兄师姐们，原处早就没了江庭雨的身影了。 “真是一群猪队友！拖后腿的！”系统1010愤慨不已，“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早和江庭雨搭上话了。结果才说了一句……” 宣音却是没有多少遗憾，看着那已经低垂的夜幕，眼角带笑，“这就够了。要是靠太近了，反而不好。” 她这一说，系统1010也反应过来了。的确是的。靠太近了，反而不好。不是真的不好，而是现在不好。 在此之前，江庭雨是活在魔窟里的。所谓魔窟，其实就是魔教用来养‘蛊’的，只是别人的‘蛊’是虫，而魔教的‘蛊’却是人。 想要养出最强的‘蛊虫’，那就将诸多强大的蛊虫放在一起，让其相互吞噬，弱rou强食，最后留下的必然是最强的。 这魔窟亦是如此。只是从‘蛊虫’，换成了人罢了。 从这种地方出来的人会是如何，不用想都知道。在原命运线中，青莲剑派也是用了十年，才一点点磨开了江庭雨的心。 宣音相信，她也能。或许还不用十年。宣音挽起衣袖，手臂内侧，那里，有一个浅红色的月牙形印记。月，柳月山庄的月。 这是这具身体的生母江琉璃特意打上去的。她有一个，江庭雨也有一个。同样的地方，相同的印记。 不过还有个……沉夜。这个人……宣音眼帘低垂了下来，遮挡住了眸子里所有的思绪。 原地站了会，宣音放下手，看向沉沉夜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远远看过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江庭雨就站在山路拐角的一棵树下，静静地望着宣音的背影。 “主人。江庭雨回来了。”系统1010及时地将情况呈现在了宣音面前。 淡淡地瞥了眼，宣音继续看着山下的夜景，随着天黑，山下的人开始点起灯，一家一点火光，一家一家一点一点，密密聚集起来，在这夜色苍茫之中宛若一条细长的灯河，从这山上看去，竟有种站在云端俯视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好看。夜色中，江庭雨眸光微微发着亮。他住的地方，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景色，在这样宁静的夜色下，整个人也好像变得宁静起来。 他没有打扰宣音，宣音也装作没看见，两人就这么隔着距离站着一起看夜景。看了会，宣音走了，江庭雨在原地逗留了会，也离开了。 两次和江庭雨的擦肩而过，宣音倒是一点都不遗憾。不论是魔教的原因，还是后面江庭雨被收入门成为掌门一脉的弟子，都注定了两人的接触只多不少。所以，哥哥还是乖乖到碗里来吧。 “说起来。”宣音想到了一件事，“1010。如果我这位哥哥被父亲收作了徒弟，那我就是他师姐了？” “哎？”系统1010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还真是呢。哈哈哈哈。不知道将来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 宣音灿然一笑，回想起江庭雨所看到树海、夜景时的神情，心中的某个计划，似乎又完善了些。 半月后。青莲剑派门外弟子一事渐渐落幕，留下的人不多，才七八个，基本都是些流浪孤儿，最小的五六岁，最大的也就十一岁，江庭雨夹在其中，并不显眼。 虽和宣音是双子，可各自境遇不同，长相也相差了许多。何况，比起宣音的五官似母，江庭雨更像是柳枫幼年还未长开的时候。 招募门外弟子一落幕，整个天云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识字、读书、习武、打扫等等事情，充斥了天云山上下的每一天，满满的日常感。新来的门外弟子们，也在青莲剑派这种和善的态度下，慢慢融入其中。 江庭雨也不例外。 在‘融入’青莲剑派后，江庭雨才慢慢明白了资料上的那句‘江宣音乃是青莲剑派掌中宝’的含义。 只要是有江宣音出现的地方，很快她周围就会出现那些所谓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什么好吃的糕点、水果、菜色，漂亮的首饰、衣裳等等，都是拼命地往她面前送，单单是江庭雨见到的，就有七八次了，听别人说就有十几次，更不用说那些没见到没听过的。所以…… “宣音小师姐每日换洗的衣服，几乎都没有重复的。”小男孩满脸羡慕地说道。 旁边一个小姑娘瞄了他一眼，就说，“那些都是小师姐应得的。” “是啊。小师姐长得好看，那些衣服穿着也很好看。” “其实我觉得小师姐穿大师兄送的那套蓝色的最好看。”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配上二师姐梳的发髻就更漂亮了，像个小仙女。” “小师姐就是小仙女。那天我看见她，轻轻一跳，就飞起来了。” “小师姐那次还跟我说话了，笑起来超级可爱，就像、就像冬天晒太阳一样舒服。” “我也想做小师姐的师弟。” 一群小孩坐在黑夜里，借着窗外一点点的月光，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听到的任何事情，而讨论最多的自然就是身为青莲剑派的掌中宝了，每个人说起来，都是洋溢着笑脸，像是被宣音的笑脸所感染了般。 比之原命运线中的青莲剑派，有宣音的青莲剑派似乎更多些东西，就连山间鼓荡的风，都带着一股轻快愉悦的味道。 江庭雨坐在其中，不说话，他就静静地听着，把这些事情都记了下来。比如江宣音喜欢吃的点心是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之类的。嗯？为什么记这些？她不是任务目标么？ 可能是因为任务目标的缘故，不知不觉中，江庭雨就记下了江宣音的不少事情。不过两人还是没有太多的交集。 宣音每日习武练剑，吃点心，陪师兄说话，陪师姐说话，陪师弟说话，陪师妹说话……江庭雨每天做事情，打基础，听门内弟子说宣音的事，听门外弟子说宣音的事，就连下山买个粮，也能因为宣音，捎带几袋的东西回来。 虽然两人没有交集，但实际上，江庭雨周边都是宣音的痕迹。 “主人……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天了？” 系统1010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镇上去帮厨娘搬东西的江庭雨，在他身边，厨娘和卖东西的大娘正在聊着青莲剑派掌中宝的事。江庭雨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听到系统1010这话，宣音无辜地眨了下眼，“和青莲剑派上下打好关系，不是我们之前一起商量的么？我在的门派，当然要其乐融融才行，否则怎么融化我那个哥哥？” 是、是这样的吗？系统1010迷茫地看向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地江庭雨。 感觉系统1010的情绪，宣音嘴角微翘了下，眸中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便闭目养神，继续潜心打坐去了。 第149章 人心都是rou长的。时间久了, 就是自己养的一盆花, 开起来似乎也和别的不一样，更不用说是软萌漂亮爱笑可爱的小姑娘了。 也许连江庭雨自己都没发现, 最初因为任务目标而记下宣音的事情，不知不觉中, 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就是刚才, 路过成衣铺时看到一件鲜艳的衣裳, 他都不自觉地想, 这件衣服好像挺适合宣音穿的。 这就是习惯, 上到天云山上青莲剑派的掌门, 下到天云山下小镇里的一个孩童。 背着菜篓的江庭雨，在秋日徐风下, 回头看了看距离的山下小镇, 从这里一眼望去，只见人来人往间，混合着小孩的笑闹声，小贩的叫卖声，充满了活力，就和青莲剑派上下一样。一种, 和魔窟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里生机勃勃, 魔窟里步步杀机, 怎么会相同，而且……这里还有…… “小雨快点呀！早点回去，宣音姑娘可还等着我做的山珍百味汤呢。”厨娘中气十足地在前面喊道, 她手里背上都拿满了东西，都是山下的人说送给宣音小师姐的。 江庭雨应了声，转身一路小跑，稳稳地跟上了厨娘的脚步。 这就是江庭雨的日常。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但对于自幼生于魔窟的江庭雨来说，却是极为难得的。没有无止境的杀戮、背叛，只有普通的青山绿水。 “你这样是会回不去的。”一个声音忽然响在了他的耳畔。 江庭雨脚步一顿，小声道，“这里很好。” “好也没用，你身体里种了毒，不定时服药，会死的。死后还会被练成傀儡。你愿意？另外，有人的时候，不要和我说话我。不然别人会觉得你精神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耳畔的声音道。 江庭雨没太明白精神病的意思，倒也没再接话，只低着头乖乖地跟在厨娘身后。厨娘在前面碎碎念着，说着近日里山上山下的事，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宣音的事，那言语中满满的骄傲，就跟夸自己的孩子般。 事实上，山上年长的那些人，都是看着宣音长大的，比起自小就比较皮的章子玉，明显乖巧伶俐的宣音更受偏爱。 江庭雨颇为有兴致地听着，但他耳畔那个声音倒是有些腻烦了。 “又是这个江宣音。小萝莉再可爱，天天夸也烦了。不听了。” 江庭雨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其实他只想说，那个江宣音，是真的很好。 不过对方要听到这话，肯定又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就像什么‘精神分裂’‘卡哇伊’‘萝莉’的。 每每问他什么意思时，对方也是全然不知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词，但听了这么多次，他也是差不多猜到了一些。比如这小萝莉应该指的是江宣音。 江庭雨有个秘密。 ——他的身体里住了一个人。 这人不知从哪来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长相年龄，就知道这声音是男的，听声音似乎与他年岁相当，好像是随着他的长大而长大。 或许真的像这人说的那样，‘是精神分裂吧。就好像是一个人分裂成了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是在同一具身体里。哎？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呢？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为什么会分裂？可能是因为你这里太惨了吧。之前你不是在受刑的时候会昏迷么。那时候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