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点

    “珀修，抱歉，让你成了罪人。”亚娜捏着自己的手腕。

    寒风猎猎，珀修语气平淡地说：“别说这些小家子气的话，我不在乎那些名誉之类的东西。”

    亚娜点点头，和他一起坐在山巅的光滑磐石上，望着魔域中如潮水般褪去的人类大军，道：“总有一天，这样的景象会消失的。”

    该说你天真，还是可爱呢。珀修喝了口酒，哈了哈热气，道：“怎么样，你后续的计划又是什么？”

    “我已经稳定好了魔族旧部，告诫他们，虽然你赢不了我，我却也杀不死你，让他们收敛，然后规定日后不允许劫掠人类城市，划多了几个特别的区域种植作物，这样就不用每次粮食不够都得去抢了。”亚娜轻轻捻着自己的长发，道：“过一阵子，我们就启程前往人类世界。”

    “那你这个角和尾巴……”虽然想说这趣味不错，但珀修觉得这在人类世界恐怕还是太招摇。

    “没关系。虽然我主动学的魔法很少，但为了这一天该做的准备我都做好了。”亚娜说着，右手食指和中指闪烁起白光，她轻轻在空中一划，白芒炸亮，接着，她的角和尾巴便隐去了。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珀修转回头，既然她能准备到这个份上，想必什么都已经计划好了，自己没必要问个究竟。

    “走吧，回魔窟堡吧。”亚娜挽着魔皇权杖，有种奇特的魅力。

    “魔窟堡不是已经倒了吗？”珀修站起身。

    “噢，叔叔的禁军又建好了。”魔王抿嘴笑道。

    这禁军是专门用来修城堡的嘛……珀修耸耸肩，跟着她走下山去。

    圣魔历10550年冬，三大帝国溃败于魔域，圣祇帝国折损一名四叶草级别的魔法师。勇者多年来的“劣迹”被别有用心的人全数公布，引起轩然大波。

    圣祇帝大怒，要诛杀造势者，却遇群臣进谏，后与巴萨皇帝、龙腾皇帝达成共识，将此次大军败北的原因归结到勇者身上，使百姓们的怒火由帝国转向那个少年。

    同时，三大帝国也构筑起了各自的防线，其中与魔域最接近的圣祇帝国更是出动举国之力，布置陷阱、排兵布阵。

    然而魔军迟迟不来，直到第三日收到了密探“魔域偃旗息鼓”的消息，圣祇帝才下令撤军。

    这一战，除了死得惨烈的克林圣法，珀修的名字也传得人尽皆知。以前人们都称呼他勇者，没人敢问他姓甚名谁，现在没人再这么叫他，而他，也成了最有名的懦夫。

    勇者成了懦夫，这种讽刺感强烈得让人哑然失笑。

    而这时，魔窟堡中。

    身着一件朴素白衬衣和浅黑色学士袍的亚娜正在努力地将人类布靴穿上去，结果这个饱学多识的魔王大人不知道该怎么系鞋带。

    “别看我，我不会帮忙的。”珀修把头扭开。接着魔王便用力瘪嘴，两眼泪汪汪地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就算你这样看着我……”珀修满头黑线，他自己无赖了这么多年，感觉现在是棋逢对手。

    “魔王大人，你怎么能穿人类这些劣质衣服啊！”卡梅西不甘地喊道，手里还不停晃着一件泡过人血的褐色大衣。

    从某种意义上，这个家伙真的是欠揍。不过看在他把话题带偏的份上，珀修也就算了。毕竟泡血的还算好了，龙腾帝国那些将士都是把魔族的皮生扒下来当地毯，在这些事情上，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假慈悲。

    这时，那天那个抱着珀修的人偶和陶瓷杯的青发女子提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道：“魔王大人，我收拾好了。”

    她的胸脯甚至和亚娜都有得一比，而且由于穿的不过是一件短袖恤衫，反而显得更加火辣。

    现在是冬天吧……珀修也懒得吐槽。

    “好。对了，珀修，她叫小青，是和我从小就一起的女仆，这次也会跟我们一起去人类世界。”亚娜把鞋带塞进了鞋子，站起身道。

    不得不说，魔王考虑得的确周到，这个小青除了发色比较惹眼之外，还真看不出有魔族的特征，连皮肤五官都与人类无异。

    珀修点点头，朝小青看了一眼，后者则非常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

    “那么，我们出发吧。”魔王站起身，检视了一下浑身，确认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放心吧，魔王大人。”卡梅西猛地拔出黑剑，道：“要是有人识破了，我们马上派人杀他娘的！”

    “行了。”亚娜佯怒道：“叔叔，别老想着杀，魔都魔域就交给你了，多关注我给你的名单上的部族，别让他们惹出什么来。”

    卡梅西闻言却难得认真起来，眉宇间陡然凝重，浑身气息随之一变，他单膝跪地，将剑平放在双掌上，道：“遵命。”

    亚娜点点头，与小青交换了一个眼神，小青拿起脖子上的魔笛一吹，一头巨大的亚龙便腾空而起。

    魔族还有亚龙种吗……珀修眼睛微微一眯，那飞龙原本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正要释放威压，却猛地浑身一凉，身上的火焰都萎靡了不少。

    珀修打了个哈欠，跟着魔王走上飞龙宽阔的背上。扑腾一声，飞龙双翅一展，扶摇直上。

    巨大的魔域和辽阔无垠的人类世界尽收眼底，珀修感觉到一丝喜悦，他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因为自己的速度太快，每一次赶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盯着哪一个地方看。

    也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吧。珀修抱着后脑勺，悠然地躺在脊背上，晒着冬日的太阳，感受高空的风从他鼻尖一直抚摸到膝盖，有些惬意。

    魔王坐在他身旁，怔怔地看着他熟睡后的侧脸，眼神迷离。

    飞龙的速度并不慢，但也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才飞过圣祇帝国，原本以为要在圣祇帝国降落的珀修还担心自己被认出来，现在则打消了这一层疑虑。

    不过他也因此好奇起来，因为他目前为止，其实还不知道魔王到底来人类世界具体要做什么。

    直到几日后，飞龙缓缓落地，珀修坐起身子，以他处事不惊的性格，也对眼前的景色愣了愣。

    映入眼帘的，是漫无边际的黄沙，是辽阔却贫瘠的大地。

    ——圣魔大陆南，卡赞沙漠，一亿两千万平方千米的占地面积，世上最贫瘠的地域，距离最近的巴萨帝国有三万千米的距离。

    这里只有凶兽、怪物、无情的沙暴、诡异的流沙以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土著。

    “你到底想做什么？”珀修目送亚龙起飞，问道。

    却见亚娜轻轻一笑，环顾这恶劣的环境与无情的自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要在这里，建立起人类的第四个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