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天去学校,张黎看出刘珂脸色不好:“怎么了?” 刘珂咬着吸管,热豆浆流进胃里,令她舒服不少。她摇头。和叶沉的纠葛,她暂时不想让张黎知道。 张黎当她由于身体原因不舒服,便没多问,只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刘珂会不会做到她不知道,话说到了,她也无法再多管,毕竟只是同事。关心超过了一定程度,就是多管闲事。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 那次是残疾人学校的事,刘珂似乎不知道。作为老师,张黎略修过心理学,刘珂的情况,她像是明白一些,又的确捉摸不透。好在叶沉已经毕业,看不见,心里就不会一直挂念着。张黎乐观地想。 中考监考要求不比高考,要宽松得多。刘珂几乎整个上午心不在焉。 蝉已经开始在树梢上叫起来了,声音嘶哑,微显得弱,不如盛夏时张扬跋扈。 从学校出来后,刘珂去小超市买瓶矿泉水,站在路边,拧开瓶盖,倒了些水洗手,再仰头喝了一大口。冰水激得喉间一阵生痛。 阳光明亮。中午十二点,太阳正当头,影子都缩成了一小团。 旁边是马路,突如其来的尖锐的车喇叭响,吓了刘珂一跳。 刘珂偏头看去,曲乔探头而出,对她说:“刘珂,太阳晒,我送你回去。” 他被直直地看着,也不避,笑得善解人意,叫人找不到借口拒绝。 车上,空调口丝丝地吹着凉气,曲乔问:“还有半个月课上,放暑假你去旅游吗?” “去吧,不过我没课了。” 只有资历老的有经验的老师,刚教完高三,就去接新高一重点班。刘珂监完了考,倒落得轻松。 “张黎她们要组织去黄山,一起?” “不了,我可能会先回老家待一阵,再自己出去逛几天。”刘珂推辞。纯是借口,曲乔听得懂。 “哦。”曲乔虽料得到,但仍有些失望,“那也挺好。” 车开到楼下,刘珂道声谢下车。曲乔像还要说什么,犹豫了几秒,也跟着下了。 两人同时看见站在停车棚里的叶沉。他自然也看到他们了。 他穿着黑色中裤,另一侧,空荡荡的,在地砖上投下的影子也摇摆不定。男孩清澄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刘珂。 看样子,他是在等刘珂。 从车驶过来时,他便一直盯着。曲乔的车,他认得,车型张扬的城市越野。果然,车停稳后,刘珂就从副座下来了。 他看着刘珂,一瞬不瞬,反而忽略了她身旁的曲乔。 刘珂看见他,就只想到一个问题:大中午的,他不在家吃饭,跑这来干什么? 曲乔是理科老师,也教过叶沉班,后来又因为些事,调换走了,光觉得他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他看了眼叶沉,又看了眼刘珂,“找你的?” 刘珂移开视线,看向曲乔,说:“你先回去吧,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于是一腔的话语,便被突兀出现的叶沉打断。曲乔修养好,不会死缠烂打,也不恼,点点头:“不客气。再见。” 等到曲乔的车开走后,刘珂才走向叶沉:“走吧,上楼坐坐。” 叶沉张张嘴,又闭上,跟在她身后。 客厅还是像他昨天来时那样,没什么变化。可就连安稳不动的沙发,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叶沉想起昨日的疯狂。简直快魔怔了。 “喝水还是饮料?” 刘珂的话,令他回归现实:“水吧。” 刘珂去厨房里倒了两杯凉水,本来想加冰块,打开冰箱,想想又算了。 “吃饭了吗?”她将杯子放在他面前,问话的语气一如平常,像是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另一位当事人的叶沉,到底没她成熟,沉不住气。开口说出的话,都透着一股怪异。 说完才意识到不妥。昨天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他倒是像理直气壮来蹭饭似的。他抿了抿唇,看着那杯水,斟酌着怎样开口。 昨晚,他一夜未眠,不断地翻身,全是在想傍晚时的事。紧窒、湿润的包裹感似乎还在。有后悔,有气愤,还有更多无法命名的情愫。 电视没开,黑漆漆的屏幕倒映了两人的身影。 刘珂伸手,拿了抱枕,抱在怀里。到了饭点,她也不打算去做饭。等着他把话说开,不然两人都膈应。 可刘珂率先耐不住沉默,先行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都成年了,也别看得太重要。” 又是“成年”,昨天她劝酒,也是这话。 叶沉没有说话。 刘珂忽地自嘲一笑:“其实挺重要的。毕竟是第一次。” 叶沉愣了,反问:“第一次?”他以为,依她的年龄,阅历,她昨天的循循善诱,怎么也不可能。简直就像,他本只期待一颗糖,却有人给了他一盒巧克力。想都不敢想的事,杀得他措手不及。 “是啊。”刘珂脱了鞋,脚踩在沙发上,抱枕夹在腿与身子中间,“不相信是么?” 他声音低下来:“没有。” “我坦陈跟你说吧,我以前就想,如果不是残疾人,就算了,没兴趣。后来家里人催,觉得要结婚生子了,可又心有所属。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她跳跃地转了话题,“你知道张韶涵有首歌,《遗失的美好》里的一句词吗?” 叶沉没有问心属的人是谁,也没有回答问题。刘珂已经把话说得这样透了,反而叫他无从说起。 刘珂下巴压在抱枕上,偏头看他,看了两秒,又转过脸,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 真失败啊,人生首次告白,以对方沉默告终。她就当他不知道,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将抱枕拿开,站起来,“我去做饭,你要留下来吃,或者回家,都随你。” 叶沉看着刘珂进了厨房。 他知道。他知道那句歌词,也知道她的意思。 所有答案其实了然于心。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